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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回:触及到的事(3)

夜,更深了,苏禾到他住的小区楼底下的时候,看了眼时间。

还差十五分钟就到晚上十点。

这是苏禾第一次去他实际意义上的住所。

小区的灯柱很漂亮,闪烁着斑斓的光,如梦似幻般地点缀着夜晚。

“我以为你会……”

“会住酒店?”安羽补充了下去。

按照她以前的经验,的确如此。

她点了点头,没有问下去。

楼层不是很高,因此没有电梯。

爬楼梯上去,宽阔的空间,还有明亮的声控灯,给了人不少舒适心情。

离公司很远的住宅区,而且安羽还是个不会收拾的工作狂,所以苏禾推断,房内是一片狼藉,可是当他开门之后,苏禾就知道,自己推断错误了。

房内很整洁,物品摆放很到位,很有家的感觉。玄关处只放有一双拖鞋,而没有自助鞋套机,显然,他在这间房子里,不常有别人来。

走进里面,最先看见的是靠近餐桌的墙上挂着的一幅画,苏禾看着有些眼熟,一时间想不起在哪里见到过。

“不进去吗?”安羽关了门,问她。

“太干净了,怕弄脏。”

安羽笑了下,忽然俯下身子,打开柜子拿了双鞋,说:“换上吧。”

她笑笑,接了过去。

安羽很快换好了鞋,一边拿杯子接水,一边说:“主卧还是客房,任选。”

苏禾接过水,喝了口,说:“难得到你家做客,可不能鸠占鹊巢。”

“鸠占鹊巢?”安羽眯了眯眼睛,带着点思考,说:“我可没说把我的床给让出来,不过要是你想的话,我倒是可以考虑。”

苏禾皱了皱眉,握住杯柄的指节顿了顿,揣摩了一会儿,才说:“喂,你……你够了啊你。”

安羽目中的笑意更深了,抿了口水,没有说话。

她睨了她一眼,放下杯子,说:“我住客房。”

说着,她指了指离门口较远的那间卧室,“这间可以么?”

安羽点点头,说:“我无所谓,不过,你真不打算……”

“哎,打住!”苏禾立刻打断了他,说:“别拿我打趣。”

关了房门之后,疲惫之感袭来,她下意识去摸肩包,一低下头就发现包包不在身上,也就意味着,她把手机落在客厅了。她本想删了短信的,这个想法显然是落了空。

劳累了一天,苏禾脱了外套随意扔在床上,解开了胸口几粒扣子。

好在,这个房间配有独立的卫生间,不必多走几步去外面卫生间洗漱。

毛巾和浴巾看起来都是崭新的,如果不是浴室窗台上放着的一盒塑料花,她简直错觉自己是不是进了酒店。

一切洗漱完毕,从卫生间出来之后就听到了敲门声。

可她现在只裹了一件浴巾,这个样子出现在安羽面前,总让她觉得有些古怪。苏禾回应了一声,盯着门把,带着点提防。

安羽大概是明白她的这种心情,只说了几句就要离开。

门外传来一声脚步声,似乎带着点拖沓。

不知怎的,苏禾忽然喊了他一声。

她怕他听不到,这一声,喊得有些用力。

门外,很快传来了安羽的声音,“还有事?”

苏禾想了想,说:“你今天不回公司了吧。”

“这么晚,怎么回?”他的声音,似乎是带着笑意的,

“明天是周末,早点睡。”就是放在往常,周末对安羽来说也不过是工作日的一种,她这句话,明显是多余的。

安羽已经走远,她靠住房门,脑子里还在想着刚才的短信。

信息JOJO发过来的,短短一行字,她看了三遍,一个字都没有忘记。

——“我听说了,今天是安羽母亲逝世十年的忌日。”

余下的,或是询问,或是同情,都没跟在短信后面,连JOJO这样健谈的人都说不下去。

在常人眼中,其实很难想象像安羽这样一个男人会有什么地方是一触即痛的。他是下属眼中的“吸血鬼”,是JOJO那样白领眼中的“商界精英”,是无数女生的的“梦中情人”,是父亲眼中的“不孝子”,惟独做不到母亲的“好孩子”。

其实哪怕再有一天,事情可能都不会这样发展下去的。这么多年来,每一年,每一天,他母亲的死,对他来说,一直都是最坏的结果。他一直都很避讳提及他的母亲,也就自然地,很多人对他母亲在十年前早已去世的事情,是一点都不知道。

他母亲的死,苏禾不知道,当然也就不知道她的忌日,就在今天。

凭心来说,在看到JOJO发来信息的前一秒钟,苏禾完全想不到安羽今天的反常会是因为这个,十年了,十个这样的日子过去,可苏禾却从未察觉到过。因为刚发生了公司危机,她就自然而然地想到会是这个原因。自从认识他以来,她从未见到过安羽的母亲,她该想到这点的,她实在是太粗心了。

屋外忽然又响起了脚步声,渐行渐远。

苏禾半躺在床上,半干的头发已不再滴水,在白色的枕头上映出了一块水渍。

她忽然起身,走到窗前,拉开窗帘。窗户只开了半扇,冷风拂面,刺激着微湿的肌肤,让她不禁打了个寒噤。

“怎么还不睡?”

安羽的声音伴着风传了过来,苏禾怔了怔,回头看了看,直到看见窗户外面,悬在半空中的手臂时才明白了过来。

“你不也没睡?”她回了一句。

“睡不着。”

苏禾垂眸笑了笑,忽然说:“说起来,我还没向你索要稿费。”

不明不白的一句话,让安羽有些懵,问道:“稿费?”

“你挂在客厅的那幅画,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是我中学得奖的那幅。我可没说送你什么的,你擅自拿去,那可不好。”

安羽兀自苦笑,须臾,才说:“那你这么多年在我家白吃白喝白住,怎么算钱?”

“你熬夜加班,我给你送吃的过去,那又怎么算?”苏禾跟着问他。

他想了想,似乎还带着点认真,说:“那不如扯平。”

双手搁在窗台上,大理石板的温度就渐渐升了起来,苏禾交叉着的双臂松了开来,抽出一只手抚摸着窗台。她笑了笑,说:“那就扯平。”

她忽然看向天,问道:“你什么时候得到那幅画的?”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回答的很是漫不经意,“在你扔了那幅画的时候。”

苏禾看向夜空的目光莫名地滞了滞,听着他继续说了下去。

依旧是很平淡的语气,“这雪花画的不错,像是有个人孤单地在雪地里走,不止是冰冷,还有……还有一点孤独。”他顿了顿,说:“我挺喜欢。”

他难得这么有意境。

苏禾笑了笑,指尖在光滑的窗台瓷砖上留下些许雾气,她用手抹了去,听着他的声音隔着一堵墙传过来。

“说说吧,你今天怎么了?”

他察觉到她掩盖住的落寞之情,却等到现在,才问她。

苏禾一怔,须臾才笑着问:“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吧。”

“你不都知道了?”

“所以想听听我的?”

“这样才公平,不是么?”

今晚,天上有月。

他一向都是最了解她的人,知道在什么时候她会吐露心事。

苏禾抬头看着月色,说:“跟家里闹矛盾了。”

“因为宋娜?”

“不是。”她停顿了会儿,说:“没什么大事,是我做的不好。”

他知道她这十年来生活的环境,可他能做的,只是在偶尔她受到委屈的时候,把她接到家里住几天,也因为这,苏禾才隐约觉察到安羽跟他父亲的关系。

“苏禾,其实你有没有想过跟他们说清楚?”

“同样的话就别说了,我现在不也挺好?”

每次说到家里的事的时候,她都是这个说法,安羽知道自己多说无益,没再问下去,却不知道她的心事,不止这些。她只说了家里的事,而对于杜承希,却是只字未提。

“苏禾,其实我有时候挺弄不懂你的。”

“什么?”苏禾问了句,目光微微一动,笑了笑,说:“你不也一样么?”

安羽没有作答,她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也就没有作声。

有些许的静默,最后,是安羽打破的僵局,“今天太晚了,早点睡吧。”

她嘴角露出一丝无奈的笑,忽然抬头,看了看天空,问:“明天我有空,你有安排么?”

“怎么?”他问道:“要约我?”

她深深吸了口气,带着笑意说:“是啊,难得我们科长放了一天我假,想请你吃饭,你如果有空的话,赏个脸。”

他略微沉吟了会儿,似乎颇为勉强,最后还是勉为其难地答应了下来。

苏禾请吃饭,这对他来说,还是平生第一次。(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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