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一章一刹柔情
三当家挑眉，“我们...便是我们啊，自然是指你和我嘛。”
祁允卿眸光淡淡看他。
渐渐地，三当家便在这样的目光里败下阵来，他苦笑着要摇了摇头，道：“和聪明人说话还真是要极谨慎的，要不然，就像我同允卿似的，一不小心便被绕了进去。”
这话说开，便是三当家表明了态度真正要将祁允卿纳入自己的阵营之下了，祁允卿自然要适时表明自己的立场和态度。
他眸子晶亮，烟灰色瞳眸仿若连绵薄雨笼罩下的黛色远山，辽远而又缠绵，世人只单单是看这般绝色风光便流荡了心波，那还记得足踏深山一览究竟？
祁允卿笑了笑，坦然道：“三当家这话说得不对。”
“哦？哪里不对？”三当家似笑非笑看他。
祁允卿面色不改道：“在下确实聪明，但三当家所言谨慎却是差矣，自家人不说两家话，允卿怎么还会同三当家绕弯子呢？”
三当家闻言哈哈一笑，甚是亲昵的姿态拍了拍祁允卿的肩膀，“你倒是不知道自谦两字怎么写！”
祁允卿面上笑意不减，心里却在盘算三当家方才避重就轻说的话，眨着眼含笑道：“本来嘛，智慧谈不上，但允卿自以为平日里还是有些小聪明的。”
“小聪明也是聪明啊。”
“但遇上大事就看不过来了嘛！”祁允卿道，“所以...三当家如今可方便告知方才所言的‘我们’是指的何方神圣？”
三当家这才敛了笑意，轻轻勾唇又看了祁允卿一眼，终于开口道：“你可知道今天我领你来的这个地方是做什么的？”
虽然两人尚未进入内围，但结合一切迹象，祁允卿已经有了猜测，他顿了顿，抿唇道：“不知这里可是和矿有关？”
三当家眼露赞赏之色，点头道是，半晌又道：“你脚底下埋的，可都是金子。”
祁允卿故作惊讶之态，事实上他心里是真的有些讶异，这矿山看起来规模不小，又是价值巨大的金矿，消息竟然被拦在了一个小小的襄城，怕是到如今帝都皇城里都没能得到消息。
细思极恐...
三当家见他一向澹定无惊的脸上也露出此番神情，语气里也带了些高深莫测的意味道：“没想到吧。”
祁允卿不由得高高挑起了眉，“确实是没能想到。”
半晌又问道：“这么大的事，竟然能瞒住上面，那咱们那位得有多大能量？”
“上面那些人可不是咱们能瞒得住的。”三当家眸光微暗，轻哼了一声又道，“话说起来还是咱们那位钻了个空子，占了些便宜。”
祁允卿很给面子地又露出疑惑的神态。
三当家欣然解释道：“这事本来没我们什么事的，矿山也是大当家背后那人发现并及时拦住消息的，本来是打定了主意要独吞，后来被我们头上的人坑了一把，不得不做了些割舍。”
祁允卿做了个“原来如此”的表情。
“要不然你以为当初我是怎么上了这清风寨的？”三当家面露得意之色，“那人一开始找的那个二当家是个不能成事的废物，当初找上他想必也是因为这种人好拿捏，后来我到了这寨子里之后，那边的人才发现这么个废物在我手底下根本过不了几招，这便才又重新找来了如今的这个大当家的。”
听三当家停了话，祁允卿这才再度开口，“大当家那边的人这么厉害，究竟是谁？”
“不如允卿来猜猜？”三当家抛出了个难题。
祁允卿面上并无难色，反而是认真思考起来，良久开口道：“能拦下这么重要的消息，想必也是个权势通天的人物，且还很有野心，离襄城又不能很远。”
三当家目光定定看着他。
“我猜...”祁允卿垂首沉思，刻意停顿了片刻，终于抬眸道，“大当家背后那人，应该是泸州东平王吧。”
“我刚才还说允卿是不谦虚，这会儿却觉得你纯粹是在自谦啊。”三当家摇着头笑，“你这哪能是小聪明啊！”
这便是承认了祁允卿方才的猜测了。
祁允卿垂首默不作声地接受三当家考量的目光，半晌等他终于将目光收回，才又道：“泸州东平王可是一国王爷，咱们从他手底下钻空子，会不会......”
后面的话他没说出口，面上的担忧和浅浅的惶恐确实说明了他的意思。
三当家当他是在真正为自己这边担忧和谋划，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道：“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既然咱们刚和王爷直接对上，还能占得好处，那便是我们的资本也不差。”
祁允卿若有所思，“还望三大家为允卿解惑。”
“寻常人确实不敢招惹皇家......”三当家笑露神秘，微微严肃，“若是咱们北齐权倾朝野的丞相大人呢？”
祁允卿旋即睁大了眸子——这次的惊讶是真的。
据他所知，宫桦对于襄城平和县的土匪一事，是完全被蒙在鼓里的，就算如今被牵扯进来，也是被宫毅和宫泽阳强行推进来的，那么三当家为什么会认定和他合作的人就是宫桦了？语气还如此信誓旦旦。
“怎么，你不信？”三当家见祁允卿的脸色有些不对劲儿。
“自然不是不信。”祁允卿笑起来，“只是没想到这件事背后竟然会牵扯到这么多大人物。”
他差不多是想明白了，多半是杨成毅和乔书言在打着宫桦的名头在外面办事，照情况来看，两个人还把宫桦瞒得挺紧的，怕是宫桦最后被宫毅宫泽阳坑完一遍之后，还得再被他家二夫人和管家坑一遍。
祁允卿想着想着出了神，心想这乔书言瞒着宫桦和杨成毅搞了这么些小动作，两个人不会给我朝丞相带了绿帽子了吧？
这个想法一蹦出来，还冷不丁下了祁允卿一跳，恰好三当家的看过来，问了句，“允卿在想什么？反应这么大？”
祁允卿立即回神，“倒是没什么，一次性扯上那么多大人物，心里难免有点儿没底。”
三当家闻言了然一笑，“我懂你的心思，不用担心，我自有方寸。”
祁允卿也只好点点头。
三当家没怎么把他的古怪当成回事，直接领着他往金矿深处走去，毕竟此时他心里还记挂着大当家那边的行动。
......
“原来三当家背后那人果真是杨成毅和乔言书。”顾长歌冷冷笑道，“这么一来也说得清楚宫家突然多出来的那几笔银款，想必就是杨成毅从这金矿里拨出去的。”
言萧点头，“而且看样子，杨成毅的这几次拨款已经明显引起百里荣平的不满了。”
“你说这个东平王知不知道当前同他合作的这人其实并不是他的死对头宫桦？”顾长歌突然问道。
“未必知晓。”言萧沉思道，“以百里荣平的性子，若是知道三当家上面的人是宫桦，又素来和他不对付，恐怕早就直接釜底抽薪在朝堂之上对付起他来了，哪里会弄得如今这般狼狈？”
顾长歌以前好歹和百里荣平共事过，倒是认同言萧的说法，可是她又有些纳闷：“可照着百里荣平的能力，他应该也不会查不到杨成毅和乔言书这两个人，单反查到这两个人，应该没人不会往宫桦身上想。再说了，百里荣平向来疑神疑鬼，定然不会和来历不明的人合作，所以他肯定查过三当家上面那人的身份了，这也排除了百里荣平根本不知道其中有杨成毅和乔言书手笔的可能。”
“有没有可能是百里荣平不想将事情闹大惹来众人的关注而暴露了这个金矿的存在？”
顾长歌一根手指挑开额前一缕碎发，碎发后一双锐利的眸子愈发夺目，“虽然有这种可能，但怎么看都感觉牵强。毕竟要想打击宫桦未必要直接正面对上他，很多事情都可以暗中来。”
言萧也知道这个道理，想了想也没再说什么，又或者是他的注意力被顾长歌三番两次拢不住的那缕头发给吸引了去。
顾长歌倒是没怎么在意，冷不防言萧突然伸出了手，勾住她那缕头发顺势绾到耳后。
他探过来触及耳根的那处肌肤，不可思议的柔软，又微凉……
然而传到全身，却是一阵酥痒。
她禁不住微微一颤。
而后整个耳朵都开始泛红，晶莹淡红，如糖果色，暗暗沉沉的天光中如此诱惑。
他觉得美，却没有多看，微微偏转了脸。
头顶上有靠过来的调皮的枝叶，他顺势摘下一片苍翠欲滴的叶，甩手间碎叶尽下，独留一根细长而透光的叶脉。
顾长歌忍不住动了动，轻生问道，“怎么了？”
言萧凝神盯着他手上缠着的一缕黑发，没转眼直接柔声回她：“别动。”
顾长歌不敢动了。
言萧也不再说话，将全部心思放在手上的细长叶脉上，随即将其中一头别在顾长歌耳后。
他动作轻柔，半点没碰到顾长歌的耳朵，也没有勾住她头发。
顾长歌的呼吸也随着他的动作而放轻，恍惚间成了天上一团柔云化风化雨化雪，润了心间一眼干涸枯泽的泉。
仿佛只是眨眼间，言萧已经停手，顾长歌这才发现那缕碎发已经被稳稳当当别在耳后。
言萧则目不转睛望着她，眸中有种奇异的缅怀般的光芒，似霞光万丈，又似微星淡月，华彩闪烁。
却也，落寞。
顾长歌却感觉这场面有些失控，又有些尴尬。
她轻轻咳了声，想去摸摸耳后的别着的那小东西，又想起来这不过是一根叶脉，脆弱的很，便讪讪收回手来，笑着挑了挑眉，“没想到你还会弄这个……”
言萧垂眸，只轻轻嗯了一声，没再言语。
顾长歌见他没有要开口的意思，便也抿抿唇停了话，只觉得眼前这个言萧越来越不对劲儿。
良久，顾长歌才又开口说起正事来。
“或许东平王是真的不知道三当家这边的情况。”她微微勾唇，“而我们，可以给他一点儿提示。”
言萧挑眉，“你是想让百里荣平去对付宫桦？”
“然也。”顾长歌打了个响指，“毕竟两边人斗来斗去都掌握着一个起码的度，于两方来说根本就是无伤大雅，我们把宫桦拉扯进来，刚好做这个打破平衡的秘密武器，说不定还能让两边人彻底撕破脸皮。”
忽然她又皱了皱眉，“不过…宫桦未必好对付，若是让百里荣平分出心来对付宫桦，怕是在这金矿一事上会让杨成毅这边占了上风。”
“这可不一定。”言萧难得露出一丝微笑。
顾长歌看见言萧脸上这千年难得一见的微笑，心想言萧真的是越来越奇怪了。
不仅话多了，还不面瘫了……
不过正事面前，她还是忽略了自己的腹诽，挑了挑眉问道：“怎么说？”
“百里荣平可能不知道三当家背后的人是丞相府的，那宫桦也不知道在襄城平和县作乱的这些人里面有他的夫人和管家。”
顾长歌眼睛一亮，“所以你的意思是让宫桦来对付杨成毅。”
言萧又恢复了他以往的面瘫，仿佛方才那惊鸿一瞥的微笑只是顾长歌的一个错觉，“这样的话，百里长平和杨成毅难免对金矿这边顾不过来，至于三当家和大当家就好对付多了。”
“大当家这人有待商榷，那个三当家刚找来的祁允卿也是个麻烦。”顾长歌道，“有很多次，三当家在和大当家的来往过招中都隐隐落了下风，但后来有莫名扳回一成，我总觉得其中便有那个祁允卿的手笔。”
半晌她又道：“也不知道阿鑫他查的怎么样了，那个祁允卿究竟和宫月出有什么关系……”
言萧却恍若突然陷入了沉思，眉眼低垂，看向树下某处，眼神却浮在虚空，有些失神。
“先不管那些。”他突然面无表情地道，“祁允卿这人的神秘身份只要用好了，对我们来说也是一个机会。”
顾长歌恍然大悟，“你是想说利用他的身份挑拨其与三当家的关系？”
言萧点头又摇头，“不止如此。”
顾长歌思绪微转随即便明白过来，又笑，“确实，还能顺手挑拨了三当家和大当家的关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