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瞳的形容让百里三归的反应有些迟滞,不明白她每日语句中的奇思妙想到底是从何而来,不过无论如何,她总是个没什么坏心眼儿孩子,这种形容大概只能换来别人的一笑,却没有什么效果吧。

回头正好撞见剪瞳不甘心的托着沉重的步伐,纠结的表情让那张美丽的小脸显得有些扭曲,虽说已经没有的风,可到底还是冰天雪地的样子,百里三归可以提着气走路,可这门手艺剪瞳却不曾学过。“试炼岂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夏侯家考的是继承人的本事,这里考的是心性,闻人家历来的试炼都十分随意,所以纵使家父曾经参与过,也无法给出任何绝对有效的建议。”

说罢,他又转过去接着走。剪瞳满脑子都是百里三归的走路姿势,洁癖的人还可以悬在空中走路她也是醉了,难道刚才自己听到的脚步声只是幻觉?分明百里三归的脚根本就没有接触过地面啊,果然在阵法这个神奇的世界中,一切都是那么的不可信。

“我有个问题想要问你。”沉默了一会儿,剪瞳终于开口。

“恩。”百里三归也想知道剪瞳到底对什么起了好奇之心,于是给了一个肯定的答复。

说完了刚才的话剪瞳就后悔了,心想着那一个也不够自己问的啊,好在已经提出来一个,索性就说道:“再加两个,行吗?”

百里三归有些迟疑,按照闻人小姐的这个问法,下面一个问题该是:在加三个,行吗?如此累加下去,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说到何年何月了,他本就是习惯了沉默的人,若不是方才的一关扭转了他对剪瞳的印象,才不会鬼使神差的跟剪瞳搭话的。此刻他有种引火烧身的错觉,方才自己若是默不作声,许是会更好一些吧。

看出了对方的犹豫,剪瞳立刻表明自己的立场,肉肉的小手做出一个赌咒发誓的样子,怯怯的目光直勾勾的盯着百里三归,那样子就像是他不答应自己,就跟欺负弱势群体一样。“我发誓,绝不再加了。就两个问题,行吗?”

虽然不怎么愿意,百里三归还是保持着自己君子的风度,若不是闻人小姐的提问常常让人尴尬的手足无措,许是他此刻也不会有这种如坐针毡的感觉。一个“好”字说的看似平静,内心已经做好了被问的无言以对的准备。

欢天喜地的跑到了百里三归面前,跟着走路的路痴现在变成了领路的,这结果可想而知,本来百里三归还想着要纠正剪瞳的路线,后来被她一问,索性连路线的事情也不想思考了。“第一个问题哈,那个我想郑重的问你一下,你说你之所以会挥霍你的内力去抬着自己走路,然后还去查探各个碗碟什么的位置,其实不是为了简单的炫耀吧,你那么高大上的人怎么会有虚荣心这种东西呢,应该是因为抵御不了你的洁癖是吗?”

洁癖是一种病,剪瞳是一个大夫,可惜并不是所有的病都可以被药到病除,这种细小的事情百里三归是不愿承认的,他到宁可让别人的觉得自己是实力雄厚高不可攀的,也不愿意告诉别人他这么做的理由居然是这么挫的。他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最终窥破这件事情的会是闻人叶寻,这样诡异的联想只有交给这样匪夷所思的人才能够完成完美的编码与解码的过程。他不想欺骗剪瞳,可他也清楚的知道,此刻自己承认了,日后这件事情就会被传的满城风雨尽人皆知。

“是。”尽可能的让自己的回答变得简洁,百里三归明智的认为在闻人小姐面前,多说一个字都可能成为她攻击自己的把柄,既然认了,那就不要欲盖弥彰,索性开诚布公的说着,想来对方也不会拿他怎么样。

“棒棒哒!我是天才!这种东西居然可以给我洞悉!”剪瞳像是春天里一只叽叽喳喳的小鸟,开心的在树上乱蹦,原来让她觉得幸福的不一定是什么轰轰烈烈的大事,哪怕是这样的简单的小事,也会给她无穷无尽的满足。百里三归似是也被这种喜悦感染,冰封的脸上总算露出了一丝并不明显的笑意,不过是让她知道了自己的一点小怪癖,为何也至于这么激动?

在一瞬间收了笑意,剪瞳的眸子变得认真而执着,她的严肃与方才的活泼形成强烈的对比,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一瞬间她就被别人给灵魂附体了呢。“现在,第二个问题,我觉得方才的影像是真的发生过的,你怎么真诚的希望自己的后人可以从这种近乎愚昧的传承中脱身,让三大家族就此放弃自己的地位,而获得一份超然。我倒是无所谓,横竖就是一个人,我想超然他们还能炒了我吗?可你呢?我很相信你的能力,说真的,我遇见过那么多人,你是我最佩服的一个,因为你把你的人生活的最不像是一个人。如今你存了这样的心思,说服自家的宗亲对你来说也似乎不是一件难事,可你想过后果没有?”

百里三归难得的静心聆听着剪瞳的话语,不得不说,到现在为止,她说的东西很多都跟自己的想法融合,想要让他们隐姓埋名舍弃家业绝非简单的事情,不过他是个天生的领导者,知道如何才能除去家族中的异端,无论遭遇什么样的困难,他相信自己都是可以从容应对的,只是此刻他很感兴趣闻人小姐的下文是什么。

“后果?”难得的追问一下,后果本身该是一个贬义词的,他实在猜不到除去了家族中的阻力之后,还有什么后果是自己需要面对的。

他不该那么高看剪瞳的,迄今为止,他对剪瞳的了解还停留在一知半解的地步,要知道无论是多么正经的楼,只要剪瞳一出现,那就绝对会歪楼好几米。别人的正经是常态,剪瞳的正经只是铺垫,所有的义正言辞义愤填膺的言论都只是为了她一会儿的逗比大开方便之门。

“对啊,后果,你想想看啊,没有了百里家族,你这一身的内功是不是也会被收走呢?到时候你要脚踏实地的走路,难免就会有各种各样的事情来挑战你的洁癖啊,失去了内功的日子,你说你可怎么活啊!唉,我也是头一次知道脚踏实地这个词儿是这么用的,你多少年没有在地球上好好的行走过了?”

沉默的百里三归很是迷茫,巨长的蓝色反射弧刚刚投射出去,可能一时半会儿还回不来,他想要从第一个问题开始理清剪瞳的思路,实在是不怎么能理解上一秒还讨论着家族大事,下一秒为什么会绕回来说起了自己的洁癖。这种色彩斑斓的跳跃对于墨守成规的百里三归来说还是太过挑战了一些。

多少年未在地球真正的行走过,连他自己也不清楚,他艰难的维持着一个继承人该有的形象,平日中无论举止还是言谈都不允许有任何的疏失,他严格的按照所有人制定的继承人标准来规划自己,却没有人知道他一心想做的,只是带着这个家族走向平庸。

避开了日后要怎么办的问题,连百里三归也不知道自己此生是否能看到梦想达成的时候,他想了想,还是回答了最后的一问,如此一来,也算是不失信于人,答了两个问题。“大概很久了吧。”

剪瞳本来就对大家族那点破事儿没什么兴趣,一个沉静泰然的继承人如何能抵御一个火气全开的剪瞳?她索性围绕着百里三归滑冰,声音对着动作而起起伏伏,在百里三归的耳际骚动。“我听你家老头子说,你去了祭坛之后,眼睛好像就可以不挡着了。那么久只剩下脚着地的问题了,我还听说啊,在某个地方流行着一种奇特的艺术方式名字叫做踩高跷,现在没事儿就可以练一下,如果有了那个东西,大概妈妈再也不用担心你的洁癖了。”

这种突如其来的好心让百里三归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就算自己的洁癖再夸张也不至于到了踩高跷的地步,这些玩笑话说说也就罢了,谁又能当真呢?闻人小姐原来也是这般的率真可爱,果真与世上的其他人不同。想起这个,他又联想到安王府中的传言,说是她对那位景小姐尤其的照顾,若是被她知道那人竟是个细作,不知道会作何感想。既然安王爷不曾对她说,自己也断然没有多此一举的道理,不过心头的那片乌云到底何时才能驱散呢?

原来他也有不忍心的时候。

犹豫再三,还是委婉的问出来:“我也有个问题问你,若是你真心相待的人负了你,你要如何?”

“还能如何?你以为我会杀了人家不成,既是被我真心相待过,自然也有值得我付出的理由,付出的东西可以收得回吗?既然收不回了,我索性就放那人走便好了。这叫做沉没资本,据说是一个高大上的理论,今天教给你,不收费的,只求在关卡这里打个折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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