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谣言四起

两日之后赵成赶至晋阳,第三日将张邑等人捆了赶往边疆,我原以为那日安景凉与我不欢而散之后,必也不会放过张府的其他人,可是这次他却发了善心,除了张邑的爪牙以外,张府的下人都只是遣散了回家,并未多加责罚,便是张夫人母女,他也一并放过了。

张府被查收,包括张邑这一年来所搜刮的所有钱财,都一一上交,张氏除了自己的陪嫁物,什么都留不得。

恐怕如今除了她们母女,全晋阳城的百姓都在叫好庆祝呢,据说张邑走的时候,百姓都来‘送行’,自然连带一起的还有烂菜叶、生鸡蛋以及一片骂声,十里长街,全是百姓的欢呼声。

张氏母女临行之前来见了我,从前锦衣金簪的富贵之人如今却是粗布麻衣,两人只各带着一个小包裹,脸上是这几日来疲惫煎熬留下的痕迹。

她俩在我面前跪了下来,磕着头道:“奴婢多谢皇后娘娘。”

我令她们起了身,尔后不觉叹了口气应道:“不用谢本宫,本宫并未帮你们什么,如今这样你们也当算是陛下法外开恩了,以后好好生活,万别再如从前一样委屈自己了。”

张氏擦了泪,声音带了几分梗咽,“若非皇后娘娘在陛下跟前替奴婢母女求情,如今咱们母女还不定会是怎样的下场,奴婢会永远记得皇后娘娘的这份苦心。”

看着她们那样低卑的模样,很多话都不忍说出口,只问道:“那你们可有想好要去哪了吗?”

张氏应道:“出了这样的事情,奴婢也没有脸回娘家,如今只有先去投奔洛阳的哥哥家,等事情过去了,再另做打算。”

“洛阳离这也不近,此去盘缠可够,若不够,尽管开口,本宫也算最后帮你们一把。”古代女子一旦出嫁就和娘家没了多大关系,如今夫家身败名裂,她们即便能忍辱回去,怕也是被冷嘲热讽,加上她又身无长物,如此想要生活下去,也是不易。她现在虽然想好要投靠自家哥哥,可当真到了洛阳会是怎样的境况,或许连她自己都不得知,在这样寄人篱下的情况下,若是有些许银子倒还有立足之地,只可怜张府被抄,什么都没有给她留下。

张氏摇了摇头,“多谢娘娘好意,不过奴婢身上还有些银子,想来也已经够了。”

“此去路途遥远,你们母女万要注意安全,一切小心。”再多的话也不便说了,最后不过也就是这么一句叮嘱,两人又朝我谢了恩,方才离去。

看着她们落寞孤寂的背影,我不觉大叹一口气,这便是没有嫁对人的下场,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无法拒绝也不敢反驳,便是只能这样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不管最后是福是祸,都要自己承担,这种戏码每天都在上演,说到底,不过是如家常便饭一样,根本不值得深思,女子地位卑微,再怎么样也成不了什么大器,不过是时代所呈现的社会现状罢了。

先祖皇帝还在的时候,尚还奉行男女平等,可如今,不说皇宫中的女官已经几乎完全没落,就说这普通城郡之中亦是再也瞧不见女子从商的身影,这天下,说到底,还是男子的天下,便是我这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很多时候在安景凉面前依然没有话语权。

张邑被押解去边疆后,我和安景凉也踏上了回锦城的路,这次不同于来时那般低调,显是已经暴露了身份,也无须再做隐藏,连着安景凉身边最为得意的一批暗卫都来了,前后保护,连着一只蚂蚁都近不了我们的马车。

许是因为处于怀孕初期,再加上舟车劳顿,我的身子极为疲倦,每日里马车行进过程中我都要睡上个大半天,起来亦是恶心乏力,便是吃下去的东西也禁不得颠簸,全数都吐了出来,如此反复,导致我整个人消瘦了不少。

虽然安景凉不说,可我也能从他的神色中看出几分紧张,只是这本就不是我们可以预料的,我为了不耽误行程,只能勉强忍受,即便如此,这趟回锦城的旅程还是持续了大半个月,直到我再也忍受不住恶心呕吐带来的对身体的折磨,马车终于入了锦城。

“苏卿,你现在这样,也不能赶回皇宫,如今就先回相府休息两日,待得无碍后,朕再派人来接你。”安景凉早早命了莫习凛前去相府禀告,他握着我的手,替我擦了擦额头冒出的冷汗,轻柔的说道。

睁开无力的双眼,我微微点了点头,却是再也说不出半句话来,这么多日在路上颠簸,我已经累得筋疲力尽,每日里为了腹中的孩子只能强忍着吃下东西,可到底还是吐的难受,我从来不知道原来怀孕是件这么辛苦的事情,想起妈妈十月怀胎生下我,一定是吃了很多很多的苦,直到自己这一刻也有了孩子,方才体会妈妈当年的辛苦。

相府得知消息,早就一齐在外候着,连着御医都急急的请了来,我已经昏沉的记不得当时的情景,只躺回软榻上的那一刻,再也支撑不住,歪歪的睡了过去。

待得再次醒来,已是半夜时分,娘亲隔着床帘在外一动不动的坐着,我掀开薄薄的纱帘,母亲本困顿的脸面一下子抬了起来,脸上一阵惊喜,忙着起身拉了我的手:“歌儿你终于醒了。”

我挣扎着起了身,睡过一觉后,感觉精神都好了许多,果然还是家里的床舒服,那几日睡在马车上,终究是膈的慌。

已经有大半年的时间没有见到娘亲,一股亲切感油然而生,大约是孕妇情绪都比较敏感,鼻子一酸,竟就那么哭了,娘亲见我如此,忙的替我擦眼泪,“孩子不哭,你现在有了身子,万别再哭了,那样对眼睛不好。”

我忙止了泪,边哭边笑道:“娘,我好想你啊。”

娘亲一把将我抱在怀中,拍着我的后背道:“孩子啊,娘也想你,如今见到你,娘可放心了。”

正说着,紫檀门被人推开,两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一个是娘身边的映霞,一个却是本该在宫里的青烟。

青烟见我醒了,小跑着到了我床边,一脸紧张:“娘娘,您出去这么久可叫奴婢想死了,这会儿看到你,奴婢心也安了。”

我有些不明白,便是朝了她问道:“怎么回事?你不是应该在宫中吗?如何这个时间会出现在府中?”

青烟忙着解释道:“娘娘放心,奴婢不是偷跑出来的,是今儿个午后宫外派了人来请孙御医和李御医去相府,又着了人过来告知奴婢,说是陛下让奴婢出宫一趟,好照顾娘娘,待得娘娘回宫的时候再带奴婢一并回去。”

我心中怅然,原来这些安景凉早就派人去做了,他是真的担心我,还是只担心我腹中他安家的子孙呢?想到他之前的冷漠,我竟没有半分欢喜。

娘亲见我如此,握了我的手轻声道:“女儿啊,娘亲本以为你这一入宫恐怕是步步艰难,却未曾想过陛下会待你如此,也算是女儿你的福分,母亲今日看到陛下抱你入相府的样子,是真心的为你着急,担心你,可见他的心里还是有你的,如今女儿你位及中宫之位,必要好好辅佐陛下,做一个人人称颂的好皇后。”

虽有千言万语,可我却辩驳不了半句,安景凉在人前可以有千百种态度,唯独对我,却始终只有一个,只是别人却永远看不到,我又要如何去说呢?母亲说这些话,我能理解,我也知道自己的职责,也是,就算只是为了腹中的孩子,我也只能强颜欢笑,辅佐他吗?恐怕他根本就不需要我辅佐吧?

“夫人,安胎药快凉了,还是让娘娘先喝了吧?”映霞端了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走了过来,母亲接了过去,尔后一勺一勺的喂了我喝,抬眸之间看到母亲发髻之中隐约可见的白发,一股心酸冒了出来,低眉将所有情绪都掩藏了起来,不忍让母亲担心半分。

喝了汤药,又与我说了些体己话,母亲方才离去,只命了青烟在旁侍候。

因着刚醒,一时半会也睡不着,我便是靠在床垫子上,招了青烟在旁坐着,有一句没一句的问了起来。

“青烟,陛下他现在人呢?”

青烟替我撷了撷被角,尔后应道:“陛下他还在府中,说是明日一早先行回宫,娘娘可在相府多住几日,到时陛下他再派车马来接娘娘回宫。”

便是安景凉之前态度再冷漠,他能守了信用留我在相府多住几日,我还是有些感激他的,尤其是他还接了青烟出宫,更是猜中了我的心事,况且之前还应了我的话,饶恕了张氏母女,此番他能如此顺我的心,我也当是沾了腹中孩儿的光。

“对了娘娘,有件事不知道奴婢能不能说?”青烟低了头有些犹豫,“奴婢想着,便是奴婢现在不说,待得娘娘回宫了,估摸着也会知道。”

我微微一愣,难道是宫里出了什么事?莫非是张邑的事情传到了司马茹的耳里,她这位外甥女想要替自家舅舅平冤了?

我点了点头,青烟便是一字一句说道:“奴婢不知之前娘娘和陛下在宫外碰到了什么,只是五日前兰林殿的司马美人就一直在传娘娘的坏话,太后娘娘虔心礼佛,根本不问任何事,这些谣言也无人敢传入长信殿,而贤贵妃和楚昭仪却也只当未听到,并未阻止谣言四起,如今怕是大半个后宫的人都知道了,她如此对娘娘您出言不逊,奴婢怕若是陛下回宫听到那些个闲言碎语,恐对娘娘不利啊!”

我眼皮子一抬,果然不出我所料,可是要说张邑的事情,那也跟我没有半毛钱关系,决定是安景凉下的,发落边疆也是安景凉派人去做的,司马茹若是将此事闹大了,可不见得能有什么好果子吃,安景凉既然敢这么做,就一定已经想好了安抚司马鹤的对策,如若司马茹在这个时候再添油加醋乱说的话,可难保不让安景凉彻底发怒。

我轻笑道:“那你说说,司马美人都说了些什么?”

青烟低头咬着唇,有些为难,支支吾吾的也说不清,我见她如此模样,不觉有些奇怪,难不成不是张邑的事情?那司马茹想要给我添什么罪名?

“说不说?你不说也没关系,那等我回宫了我也就清楚了。”

青烟咬了咬唇,有些不安,片刻后终是抬了头,轻声道:“奴婢说了,娘娘可一定要淡定,若是伤了皇子,奴婢就算赔了这条命也不够啊。”

我看她惊慌失措的样子,轻笑道:“你这丫头,什么大事让你怕宬这样,说吧,我一定不激动。”

青烟方才说了起来:“司马美人说娘娘您……和淮南王相处甚密,从前也曾见过你们二人在梅园相见,关系匪浅,怕是二人有私情……”

“什么?”

我一惊,司马茹为何会知道我和安景尘在梅园相见?难道……那日在梅园外偷听我们谈话的女婢是她的人?

“娘娘,您先别激动,奴婢知道这一定是司马美人在胡说,娘娘您怎么可能会跟淮南王认识的,只是,如今宫里传遍了,陛下明日一早回宫一定会有所耳闻,娘娘您还是先好好想想如何与陛下解释吧。”

青烟忙的起了身,满脸的着急,想来这事在她心里已经憋了很久,也急了很久,她能第一时间跑来告诉我,也是尽到了她的责任。

我收起紧张的神色,遣了她先出去,躺会床上,脑中浮现的依旧是那个让我无法忘却的梦,安景凉已经怀疑了我和安景尘的关系,如果当真再让他知道我和安景尘曾在皇宫中私自相见,我不敢想象,到时候我将面临的是什么样的下场,安景尘是他同父异母的兄弟,他可以不动他,可他却绝对不会让我好过,他是占有欲强烈的大蝎子,便是他不爱我,他也绝对不会允许我有任何的背叛。

怎么办?这件事情我到底要怎么才能让它过去呢?

司马茹,你又要针对我到什么时候呢?难道当真只是因为想替舅父报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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