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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与愿违

大约是我怀孕之事已经在宫中传遍,自我回宫后,一连几日都有人前来恭贺,无非就是嘴上说些好听的话,连着荣霜和楚世吟也亲自到了我的鸳鸾殿,面上一些做戏的表情就不提了,只将近两个月不见,荣霜明显看上去虚了不少。

待得她们走后,问了雯心才知,她上个月夜间染了风寒,一开始只说吃几帖药就不碍事,却不想咳嗽渐起,太医断断续续治了这么久也没什么起色,据说上好的人参鹿茸吃了不少,却是依旧体虚气寒,整日里人懒懒的没什么精神。

荣霜一向话少,现今身体抱恙更是不大言语,除了那日亲自来给我请安外,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都未见到她,安景凉亦是下了旨,令她好好养身子。她倒下了,楚世吟便是越发有了朝气,加上司马茹在旁帮衬,以她为首的一派在宫中好不猖狂,便是我回来了,她们的气焰也不曾减去半分,只从那日她来时面上的不屑就能看出来,我也无心与她对峙,想着左不过也没做什么扰乱后宫之事,便也由着她去,况且,如今我有孕在身,很多事情还需她从旁协理,既然安景凉都没有发话,我自然是犯不着去做这些个吃力不讨好的事儿。

杜涵月的肚子现在很是明显,我原还担心她会被楚世吟亦或荣霜算计,未想她好好的护着腹中的孩子,想来她的心计亦不同常人,要保护自己倒也是绰绰有余的事儿。

我一心挂念着云瑶的事情,这日趁着春光乍好,便是亲自做了些紫萝饼往长秋殿去,随行带着青烟。

却未想,来的不凑巧,司马茹竟也在,大约是在替张邑求情,我只当不知,在外间候着,不过片刻,司马茹便是小泣着出了来,看到我时,眼中立时放着如利剑一般的光芒,也不管还有其它丫鬟在,只凑近了我的身,用着低沉的声音恶狠狠的道:“皇后娘娘,我司马家到底与你苏家上辈子结了什么怨,如今你们苏家反反复复来惹我们,我倒是看不懂了,纵然陛下再宠你,可我告诉你,做了这么多亏心事,总有一日你也会得到报应的。”

青烟听不过,想要上前与她争执,我一把拦住了她,我可不想在长秋殿中惹出什么事来,况且接下来我还要央求陛下赐婚,司马茹这一关也必是要过的,我又何故和她起冲突。

我垂眸不语,她见我如此,却是愈加猖狂,盯着我的肚子,讽刺一笑,“皇后娘娘如今身子精贵,这腹中的孩子更是宝贝,容臣妾提醒娘娘一句,可要好好护着腹中的孩子,这说不定有缘相遇无缘相见呢……”

青烟到底忍不住,冲上前去大声道:“还请司马美人注意言辞,如此出言不逊,还有没有将皇后娘娘放在眼里了?”

司马茹许是被怒气冲昏了头,抬眼望了望青烟,收了脸上的笑,转而厉声道:“哪里来的贱婢,你们家娘娘都还没说一字半句,岂容你在这边指手划脚,莺儿,给我掌嘴!”

一旁的丫鬟听闻此言,胆怯的朝我望了望,并不敢轻易上前,司马茹见她并不曾动手,便是一个反手扇了她一耳光,“连你都反了,连着我的话都不听了吗?”

名为莺儿的丫鬟霎时跪了下来,也不敢大声哭泣,只低低的求饶,“美人息怒,奴婢错了,美人息怒……”

我见此番如此胡闹,却也忍不住了,朝了她走了两步,轻声道:“司马美人的气从何而来本宫甚不明白,如今这里是长秋殿,陛下,就在这帘子后头,难道你想将陛下引出来吗?本宫倒是无所谓,也想和陛下一起听听,司马美人这一席话到底欲意何为?本宫了解清楚了才好知道该不该受此污蔑。”

“你……”司马茹脸色一变,到底不敢再放肆,只狠狠盯了我一眼,甩了衣袖,往外去,跪着的丫鬟急急忙忙起了身,朝我行了礼,方才追上司马茹。

“这司马美人也太猖狂了些,娘娘好歹还是皇后,她居然……”青烟忿忿的说着,若不是我拦着,恐怕她就要冲上去打她了。

看着司马茹有些凌乱的脚步,我微微叹了口气,张邑的事情加上云瑶和司马佶的事情,司马茹的这股气看来一时半会是消不下去了,我也没有想要和她重归于好,反正朋友不在于多,交心才最重要,她能在荣霜失势的时候不闻不问,这样的人,心里想的念的恐怕都只有自己的利益吧,如此,我根本无心去应付她,若不是因为云瑶的事情,我又何以要对她如此隐忍。

“罢了,你也别再提了,万别与人说起,免得徒惹是非,明白吗?”朝了青烟吩咐道,她咬着唇点了头,跟在我身后,随我进了里间暖阁。

许是方才被司马茹吵得头疼,他如今正皱着眉盯着面前的奏折,听闻我的脚步声,抬了头,“苏卿怎么来了?”

我自青烟手中接过食盒,上前几步将紫萝饼端了出来,摆在他面前的小几上,尔后在他对面坐了下来,浅笑道:“臣妾最近没什么胃口,昨日瞧见堰池那边的紫藤花开了,便是命人采了些花瓣,晒干后裹了面粉团做了这紫萝饼,臣妾尝着还不错,胃口也开了些,便想着给陛下送来尝尝,臣妾可有扰了陛下?”

“无事,朕看了一个午间的奏折,如今也饿了。”他伸手取过一块,轻咬了口,“这紫藤花看似普通,只做了这紫萝饼倒显出它的用处了,确实是开胃的好东西。紫藤挂云木,花蔓宜阳春。密叶隐歌鸟,香风留美人。古人吟诗颂它却也有几分道理。”

我笑道:“难为陛下也觉得好吃,倒也不枉臣妾忙了一个早上。”

他微微一愣,“这是你亲自做的?”我点了点头,他放下手中的紫萝饼,握上我的手,又道,“苏卿如今有孕在身,这些事情以后万别做了,仔细别累了自己。”

自打我有孕后,他的态度就有了转变,我有时候真的看不明白他对我到底是怎样的感情,可有一点我是明白的,他并不爱我,一个男人对女人好无非就只有两个原因,一为情,二为利,显然他想要的是后者,而到底通过我他能得到什么,我竟是一无所知,处在他的计划里,我完全是被动,这样的感觉总让我在面对他时有些心慌,只想到自己此番前来的目的,我还是忍住了想转身就走的冲动。

“陛下才更应保重自己的身子,听闻陛下一回宫就开始处理这些堆积的奏折,每夜都要至三更才能睡,身子如何受得了呢?”

“可又是吴庸多的嘴?”

“陛下……”

他松开我的手,微微揉了揉眉心,打断了我的话,“苏卿的心意朕明白了,以后定早些安寝便是。”

我抿了抿嘴,侧眼朝青烟瞄了瞄,她识趣的退了下去,一旁的宫人亦是一同退了下去。

“陛下,臣妾有件事想来征询下陛下的意见,不知,臣妾当不当讲?”我小心翼翼开了口,这件事情一日不处理我便一日寝食难安,回宫之时我千叮咛万嘱咐,父亲才忍了怒气不去灵犀寺寻云瑶问话,可是云瑶的肚子会一日日变大,再拖下去恐不是个办法,虽然我知道如今并非是提起此事的好时机,可我也顾不得了,总归死马当活马医,早说早了。

安景凉轻喝了口茶水,尔后低眉却是不应,我见他如此,有些着急,便是又唤了声,他方才放下手中的青瓷杯,抬眸望我,“方才你来之前,司马茹刚走,她哭哭啼啼同朕说起一事,想来便是苏卿如今要同我说的吧,关于你妹妹和他弟弟之间的事。”

司马茹当真恶人先告状了,也不知她在安景凉面前是如何说的这事,我平复了下心情,唔了一声,试探的问道,“此事陛下觉得该如何呢?”

他却也不迟疑,只反问道:“那苏卿以为朕该不该应了他俩的事呢?”

我突然发现,他很爱反问,无论我问了什么,他都要先反过来问我的意思,若是我说中了他的心事,他便顺水推舟,若是我说不中他的心事,他便对我生疑心,纵使我能了解几分他的性情,却也不是每每都能猜中,如此,倒将我摆在了一个上下不能的位置,实在是累人。

他盯着我看,我只得硬着头皮道:“臣妾的妹妹虽然年幼,却也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如今她对司马家三公子生了情愫,两人又曾花前月下,互诉誓言,到底不是玩笑话。臣妾知道朝堂之上父亲和司马将军多有过节,也私心想着,或许若能成亲家,也可抵消几分他们对彼此的误解,倒也是幸事一桩。”

虽然父亲的心意并非如此,可如今我也只能这么说了,毕竟一切总要为云瑶考虑。

安景凉轻笑了一声,看着我道:“如何朕听到的却并非如此呢?”

我一愣,尔后反应过来,定是司马茹颠倒是非了,便是问道:“陛下听到的是什么?可也让臣妾听听看。”

“别的倒也罢了,只是朕听闻并非是两厢情愿,司马佶对苏云瑶并未有了其他的意思,不过就是因着熟识,多接触了一些罢了,倒不知苏云瑶为何就对他一见钟情了,如今因为此事,他被司马鹤禁足在家,整日里不吃不喝,司马茹这才跑来哭诉,想让朕在司马鹤面前替她弟弟说句好话,好让司马佶不用在被禁锢。可苏卿言下之意,是他们二人想在一起,却因为苏相和司马鹤的关系才被迫分开,可是如此?”

我一听这话,当即却是说不出话来,司马佶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思我当真不知道,只从云瑶的口中得知他二人曾经有过誓言罢了,到底司马佶是真是假却是一无所知,如今我又哪里能信誓旦旦的保证呢?

“苏卿如何没话了?难道……是你在说谎?”

我忙的回道:“臣妾如何敢在陛下面前说谎话,不过是臣妾尚不知司马佶的心是否和妹妹一样,若是陛下对此事尚还有怀疑,臣妾倒有个建议,不知陛下允不允?”

安景凉皱眉道:“说来听听。”

“既然如今臣妾和司马美人各执一词,倒不如将司马佶和臣妾的妹妹请进宫,让他们二人在陛下面前好好将心意表明,若只是臣妾的妹妹一厢情愿,臣妾任凭陛下如何处置都不会置喙半句,可若此二人当真心意相通,还望陛下能成全了他们。”

不过是那么一瞬间的考虑,我竟将这全部的赌注都压在了司马佶身上,如今司马茹既然开了口,肯定是铁了心不会让司马佶取云瑶过门,既如此,那我就赌一把,虽然早前并未真正了解司马佶,可云瑶说过,她相信他,那我又为何不去相信她呢?既然他们已经有了夫妻之实,想必并非是一点感情都没有的,我就想看看司马佶在安景凉和我的面前是否还能将这感情完全抛却,然我也知道,一旦此事不成,云瑶她恐怕……也唯有到时再好好开导她了。

安景凉沉默片刻,竟是应了,我悬在心上的一颗心才稍稍放松了些,却仍不敢掉以轻心,也不知那时会发生些什么让我措手不及的事情。

“此事先放一边,朕明日就着人去将他们二人带进宫,苏卿也不用太心急,总之为了苏相和司马将军的脸面,朕自会好好处理这件事。”安景凉拉了我至他身旁坐下,尔后伸手抚上我的肚子,移了话题道,“朕瞧苏卿脸色不太好,可是最近都睡不好吗?孕吐的症状可有好些了?”

我应道:“陛下放心,如今每日里都在喝御医开的安胎药,胎位也稳了下来,孕吐也减缓了些,不过只是早上会有些恶心犯困罢了,倒也不碍事。”

还是宫中御医有法子,自回了宫后给开了好几副方子,我也一一看过,虽然不是特别懂药理,可大约也知道那些方子没什么异样,如今熬药的事情我只交予青烟负责,旁人一概不能插手,倒也是相安无事。

他轻握了我的手,说道:“如今你和杜昭仪一并有了孩子,以后这宫中倒也能热闹起来,你们本就自小相识,便是多走动走动。朕昨日去看过她,许是身子重了,人也慵懒了些,只气色倒还好,你若空了,不妨让她来与你说说话,朕总觉得两月不见,她同朕生分了。”

我倒是没有注意到这些,只刚回来的时候她曾来过一次,也并未说什么,只说了些恭喜的话,便是乏了,匆匆回了她殿中,几日过去,也不曾再见她来过,我以为她身子重不便走动,倒是未想到其它,如今安景凉这么一说,我登时应了,“陛下说的是,臣妾明日便去看看她,陛下也不要多想,大抵是因为孕妇都比较敏感吧,等过些日子便好了。”

安景凉点了点头,倒也不再说什么,我原以为他会同我说起早前司马茹那些谣言的事情,却未想他竟像是什么都不知似的,不曾提过半句,一连着几日,那些个谣言却也慢慢的再也听不到的,他不问我自然也不想提起半分,总归不是什么好事。

正巧外头吴庸进来说是几位大人有事求见,我便是退了出来,眼见一旁的偏室中几位外交大人心急的样子,我心中有丝异样的感觉,却也并未多想,只吩咐了青烟,随我慢慢往长秋殿外的宫巷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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