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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心中的佛祖。

西藏的夜空有一种说不出的寒冷,我身体透出的汗液已经把我和盔甲浇筑成了一体,无论是冷还是热,这铠甲都像是长在了我的身上,脱不下来,一脱就是一大块皮。这时刻提醒着我,我是个士兵。

暗夜是如此的黑沉,虽然这高原的星空是如此的晴朗,但是根本没有人有心思去欣赏这奇幻的夜。人如同是在天上行走,又像是穿行在银河之间,若是死了,没准魂魄升天会是和现在一样的感觉。

我找不出来唐诗里有什么军旅诗句能描写一场发生在唐兵和吐蕃雪人的战争的诗句,王昌龄没写,岑参也没写,我们这群老粗即不会写也没心思写。何况,与吐蕃雪人的战争不是以大唐的名义开展的,而是仅仅以我们蔡将军个人的名义开展的。吐蕃的藏族军队配合着我们,名义上这个藏族部落才是这次军事行动的主力。我们唐兵只有三百人,是被借来的。

我没心思研究这是谁的战争,也没心思研究这战争的是与非、对与错。我只知道打仗就是杀人,杀人就是造孽。我也知道如果我不去造孽那就是抗命,就是死路一条。所以,我是个自私的人,我为了自己的命而去剥夺别人的命,还要口口声声的说着战争的罪恶。这简直就是口不对心,简直就是虚伪透顶。

我鄙视着动物的本能,厌恶性与暴力。结果我却满心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求生。这难道不是动物最本质的本能?何况,我并非是一个士兵,我是个有权力的人,这三百人有一个军事校尉,有三个旅长,每个旅长手下有一百个活人。我就是一个副旅长。我也不知道像我这样的人渣为什么能一次又一次的从屠场中活下来,我没有多高的本事,也没有冒死的气势。我是个胆怯的懦夫,没有西藏僧兵那么坚定的信仰,根本就做不到视死如归。

此时,各式各样的屠刀映衬在晴朗无比的夜空里,好像是一曲梵文的神曲,神圣?诡异?壮阔?悲哀?我只知道这是一群奔赴屠场的屠夫和一群奔赴屠场的牦牛。唐兵自然留露出一股凶猛的气势,他们带着盛世开疆扩土的野心与霸气。那一股自信能够覆盖整个青藏高原,简直快要冲到霄汉之上去了。

我在想什么?我还能想什么?在如此紧张的气愤之下我又能做什么?为了摆脱这可恶的恐惧,唯一能让我感到舒服的只有长安城里歌姬美人的裸体。这是我最想得到的,我恨不得现在就能和一个裸女找到那最单纯的欢乐。除此之外一切都不是我心里最最渴望的东西。

*们的头上冒出了滚滚的汗珠,一丝丝的随着杀气而升腾到了天空。远远的,宁静的夜,雪人的部落正在沉睡,仿佛不远处就能看见他们猎猎飘扬的彩旗,简直比哈达还要美丽。谁不怕死?谁想死?佛祖啊,不要把那么大的大山压在凡夫俗子的心上。

军事校尉摸着手里的长刀,冷森森的刀在漆黑的夜里发出了嘶鸣。我想背诵一首藏族的诗可惜我和那喇嘛接触的时间太少,学会的藏语实在是难以练成词句。“ 尽管火把朝下低垂, 火舌仍然向上燃烧。

贤者虽然身居远方, 也能关照他的亲友; 雨云虽然飘在高空, 却使庄稼获得丰收。

活在世上名声要好, 死了以后福德要全; 若无两者纵有钱财, 绝不会使贤者欢悦。

对未来要远见卓识, 受阻难要忍让宽心; 如此努力坚持不懈, 仆役也能变成大臣。”

这是一段《萨迦格言》里的词句,我刚刚学会了用藏语去背诵它,此时正试着用汉语来翻译,可是翻译来翻译去也无法达到原文那样的工整与流畅。

语言本就是众生的悲哀,我们有太多种类的语言,所以一个民族很难去理解另一个民族的想法、做法。就像这雪人的语言,世上根本没有另一个民族的人能听得懂,能想得通。雪人或许有雪人的道理,是我们用唐刀,把这道理强行的变成了《四书五经》,妻贤子孝……

终于,我们摸到了雪人的营盘里,他们睡得正酣,他们恐怕还是女人至上的母系氏族社会吧,一个巨大的女性雕塑被很夸张的放在了最显赫的位置。他们的人很多,数量是我们的十几倍,但作为一种文明而言,他们的屠夫实在太少了,不足以保护他们的文化。

我们要做的就是种族灭绝,没错,用我们手里的文明的刀,把这个原始而野蛮的民族从历史的洪流中消灭。如果我们之中有人有幸用笔把他们的形状写下一两笔,那么那就是整个人类主流文明对他们的全部印象。

雪人们长着很长很长的白毛,几乎覆盖了全身,他们的皮肉很粗糙,他们的身躯很巨大,他们的鞋很大,所以他们不会陷入雪里,他们的脚印很大给人很多想象。我那锋利而修长的唐刀啊,此时已经刺破了一个雪人的身体,炽热而猩红的血如同是月经一样喷涌了出来。谁也没有时间多想,因为一旦开战的号令响了起来,那么所有手里握刀的人就只有一个念头,胜利!就是胜利!不惜一切代价的胜利。不计成本的胜利,无条件的胜利。这就是战斗,这就是生存,这就是你死我活,这就是人类最野蛮与最原始的状态,无法摆脱的状态,最低等的本能。

我的意识深处竟然冒出了一种怪异的图像,就是所有的雪人男子都已被我们砍得七零八落,所有雪人女性都在我们的屠刀之下百依百顺。一对对的生殖器在并不干燥的人肉上摩擦。欢乐的叫声充满了这晴朗的高原。

这一闪念只不过持续了一刹那,我就跌落到了残忍不堪的现实里,我感到一阵阵的恶心,还有铺天盖地的恐惧。为了掩盖和摆脱这恐惧,我只能挣扎,只能挥动着手里的屠刀,我别无选择,我挥舞着刀、搏斗着,我到底有多凶猛、多残忍,我就有多可怜、多可悲。我不相信这是一片有信仰的圣土,我不知道我的心里到底有没有佛祖。

好战的雪人们比我们还残忍,我们成了一群陷入血泊的羔羊。我们被这大山围困的死死的,密不透风,已成了羊入虎口,必死无疑了。我们就是几只想吃掉蜘蛛的蜻蜓,此时已经深深的被蜘蛛网的粘度给抓住了,凶猛的蜘蛛一群群的涌上来,这张网竟然越拉越紧。

人们痛苦的哀嚎着,挣扎着。

佛祖,你能否告诉我,我们为何要这样做?(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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