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鼻烟壶小可手握，很精美，瓶身是玉石的，一大块儿浑圆的暖玉，泛着淡淡的鹅黄色，从中间凿出了一个空室用来储存烟叶。透过朦朦胧胧的瓶身，可以隐隐约约看到里面的烟叶。瓶身上面镶嵌着象牙和琥珀！不过手掌大小的东西，径直秀雅，端正匀称，精巧至极！
我心里不禁嘀咕：这玩意儿，不知道要多少钱？那玉不会是和田玉吧？
监狱长打开盖子，倒出一小堆烟末，放在鼻子下面，深吸一口，吸了进去，然后呼出长长的一口气，带着一脸的陶醉和享受……
我能理解他的那种感受。
鼻烟是在研磨极细的优质烟草中，加入麝香等名贵香辛药材，或用花卉等提炼而成的，花卉一般都用玫瑰花或者茉莉花，制作工艺十分考究。因为鼻烟放在鼻烟壶里容易房角，所以一般把它用蜡密封几年乃至几十年才开始启封，慢慢享用。正是因为制作周期长，成本很高，所以它的推行一直很困难，作为上层人物的社交工具，十分受人青睐。花大力气作出那么少的几撮烟末，味道能差吗？
我暗自咽下一口吐沫，提醒自己不要太失态了。
监狱长的眼神有点迷离，微微眯起，声音很低沉：“老赵，你知道这个鼻烟壶，要多少钱吗？”
赵爷显然也不是太了解，吸了一口气，揣度道：“这个，和田玉，象牙和琥珀……估计要上百万吧？”
监狱长摆了摆手指，笑了笑：“差太多了，这个东西，要一千来万！而且这个不是和田玉，或者说不是一般的和田玉。这个是翡翠，就是玉石之王……是从缅甸进口的，中国不产这个……而且这个不算里面的烟叶……”
赵爷冷笑一声：“这么值钱？看来你这个人民的公仆真是做了不少好事吧？能拿出那么多钱买一个赏玩品，品味真高，手笔真大！”
监狱长丝毫不以为意，好像没有听出赵爷话中的刺一样，继续讲了起来：“烟叶不是中国的，是从意大利进口的，在那儿有个世界闻名的山庄，专门做这种烟末……都是窖藏几十年的，而且是限量的，只有很少的人能享受到，价格不是问题，就怕你花钱都买不到！很荣幸，我成为了这少数人中的一员，享受着这种近乎皇室的待遇……”
监狱长脸上闪烁的光芒已经有点模糊了，他的声音也有点不是很清楚，比起给我们大家说，更像是自言自语……
赵爷看着他的样子，摇了摇头：“老车，你让我怎么说你？这些奢侈品，还是不要沾太多的好……不然早晚有一天，你不会被双规，而会被这些东西弄破产！这么多年了，我还是觉得粗茶淡饭比山珍海味吃进胃里舒服……真的很舒坦……看来你需要擦亮你的眼镜了！”
监狱长眯了眯眼，把鼻烟壶装了起来，语气重新恢复了正常：“这些东西都是价值不菲……我的薪水又不是太高，所以我是靠什么享受这些东西的，大家都心知肚明。所以我需要很多钱……真的，很多钱……老赵，把你的利润，三七分，我三你七，今天的事，就这么算了！而且以后，你不用大费周章了，四岛就是你的天堂！”
赵爷的脸色刷地哗变，冷冷地看着监狱长：“车博文，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赵爷说这话的时候，嘴唇紧抿着，目光不断闪烁，我知道，他是真的要生气了！
监狱长转过脸，咬着牙，脸色看起来很狰狞：“我说了，赵荣轩，把你的利润，分我一点，咱俩三七分……每天你吃肉，也让我有口汤喝……我也是有欲望的，我也想要分一杯羹！”
赵爷先是一愣，然后哈哈大笑！是那种真正的仰天大笑！笑得直不起腰来！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笑得连连咳嗽！
仿佛他听见了这个世界上最可笑的事情！在他面前上演的是有史以来最滑稽的情景喜剧！在他前面站着的是世界上最杰出的小丑！
我都有点被他的样子吓到了，往后面挪了挪……
半分钟过去了……
一分钟过去了，赵爷还在笑，不过现在已经笑不出声了，只能从嗓子里发出一些类似于哮喘的声音，嘶嘶的，夹杂着小声的咳嗽……
赵爷的嘴里已经有口水流出来了，吊在嘴角，有一点直接粘在衣服上了。我没说话，拿过一张纸，给赵爷擦了擦，从嘴角开始，一直擦到了衣服上。
赵爷起先是一愣，然后直接向推开我，顿了顿，最终还是没有推开我，身子定住了，僵硬地站在那儿，让我给他擦着嘴角的口水。在我擦完扔掉纸的那一瞬间，我转头的时候，依稀看见赵爷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泪光……
就在我愣神打算细看的时候，赵爷低下头、弯着腰，打了个喷嚏，等他起来的时候，眼睛牢里已经恢复清明了……
难道是我看错了？
赵爷拍了拍我的肩膀，声音有点沙哑：“亮亮，刚才的事情，谢谢了！”
我默然，“谢谢”这个词，从赵爷的嘴里说出来，我感觉身上总是有那么点不自然。不过我确信了，刚才我看见的，不是别的，就是赵爷的眼泪，那一刻的赵爷，不是那个风光无限的贩毒枭雄，而是一个老人，一个很普通的老人，一个需要别人来安慰的老人……
任何人都不是铁打的，无论多么强硬的人，内心都会有柔软的一面，只不过有时候你没看见罢了。
恢复过来的赵爷身上，前面的那股颓势已经完全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隐隐的枭雄气概，他拍了拍监狱长的肩膀，冷笑道：“分给你汤喝？凭什么？你说给你就给你？”
监狱长笑了，一脸的肥肉不住抖动：“你当然要给我，你当然应该给我！别忘了，在这儿，我说了算！四岛，虽然不是什么大地方，不过这毕竟是我的地盘！踩过界都要交过路费！你就不应该向我上点儿税？”（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