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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天芒现世

暂且不提冀州棋盘山中,张角和卢植上下对峙,你死我活斗得不亦乐乎,就在千里之外的并州大地上,忽然之间也变得不安分起来。

并州辽阔的大草原上,除了大批逐草而居的游牧民族之外,还有不少无地可种的汉人,在并州的草原上放牧,养些牛羊过活。

这一天天高云淡,天气十分爽朗。

一户汉人牧民的牛皮帐外,一个小小的男孩儿拖着鼻涕在和小羊羔玩耍,玩得累了的男孩儿便把身体张成大字型仰躺在草地上,任由小羊羔用那小巧而温润的舌头舔着男孩儿的手指,直痒得男孩儿发出一阵咯咯的笑声。

忽然,小男孩儿似乎发现了什么,他疑惑的睁大了眼睛,缓缓的坐起身来,抻直了脖子仰望天空。

小男孩儿擦了擦双眼,仿佛怕自己看错了。

良久,小男孩儿忽的骨碌一下从草地上爬起,向帐篷一溜烟的奔去,动作敏捷的就像个猴子。

“爹!娘!你们快看啊!”

小男孩儿大叫大嚷着冲进了牛皮帐中,把正在磨刀的老爹和缝制皮衣的老娘吓了一跳。

“你这泼猴!瞎嚷嚷什么?”差点把手割了的老爹当即一声怒斥。

那个男孩儿却没有一丝的畏惧,仍自兴奋十足的嚷嚷道,

“爹啊,我看到星星了啊!”

“你个倒霉孩子,看到星星有啥稀奇的。。。。。。恩?”老爹忽然意识到现在是大白天,“你个臭小子!居然大白天睁眼说瞎话,找抽了不是?”

“没有啊,我真的看到星星了啊,好大好亮的!娘,你去看看啊!”男孩儿看到老爹似乎有暴走的趋势,便急忙跑到老娘身边,拉起娘的胳膊就往外拖去。

“哎呀,你这个孩子,大白天的瞎闹什么?”话是这么说着,可是做娘的终归心软,还是耐不住孩子的纠缠,便放下手头的活计,随着男孩出去了。

老爹鼻子里哼了一声,似乎对老婆的溺爱有些不满,但也没说什么,自顾自的磨起刀来。

忽然,外面传来了媳妇的一声惊呼,老爹磨刀的手陡然停住了,随即,帐帘蓦地被掀开,只见孩子的娘一脸诧异的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洋洋得意的男孩儿。

“他爹,真是奇怪了,还真有白天出来的星星么?”

老爹皱紧了眉头,没有说话,把刀放在一旁后,便径直走出了帐外,只抬头一看,老爹便已勃然色变。

“这是。。。。。。”

只见在高高的天空之中,一点金色的璀璨如同一轮小型的太阳,正肆无忌惮的放射着一种独特的光芒,与远远相隔的日头遥相呼应,一时之间,仿佛天现二日,蔚为壮观。

老爹只看了两眼,便觉得双眼刺痛,仿佛承受不住强烈的光线刺激般,老爹忍不住低下了头,用手背擦了擦有些润湿的眼眶,等他再抬起头时,异像再次出现了。

只见那半空中耀眼的星斗忽然拖起一条长长的尾巴,向着地平线的方向飞速坠去,就如同一颗流星一般,在蓝蓝的天幕上划过了一道华丽的痕迹,没过多久便消失不见。

当一切过去后,天还是那么蓝,云还是那么悠闲,仿佛上面什么都没有出现过一般,空白干净得让人有些压抑。

老爹的脸色显得十分凝重,就连站在一旁的媳妇和儿子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压在心头,连话都不敢说上一句。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老爹才神色复杂的长叹了一口气,说了一句让女人和孩子十分茫然的话,

“天芒一现,这天,就要大乱了。”

月儿弯弯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在同一片蓝天下,愁锁心头的人不知道有多少。

平凡的人,要为一家老少的吃喝发愁,也有像那个叹息的牧民一样,为即将到来的乱世发愁,就算是身居高位不愁吃喝的大汉官员,也有不少人正在愁肠欲断,愤懑难填,比如说冀州那边被死死困在棋盘山上的卢植,还有并州这里身为堂堂武进城城守的赵咸。

赵咸做这武进城的城守已经有些年头了,虽然算不上什么朝廷大员,但是身为一地的父母官,赵咸的日子还算是比较舒坦的,相比在洛阳的三公九卿们,赵咸既不用成天和其他官员勾心斗角,也不用刻意逢迎去拍皇上的龙屁,赵咸也没什么大野心,能在武进城中一人说了算,他也就知足了。

但可惜的是,天下确实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赵咸任职的武进城不在富豪云集的司隶,也不在文明昌盛的荆豫,也不在交通发达的徐兖,更不在盐铁富庶的青扬,而偏偏处在最偏远的并州,还是并州中最危险的云中郡。

大汉朝的人都知道,云中郡是并州最北的地界了,这个地方自古以来就是汉人和草原民族厮杀最密集的地方之一,从春秋战国以来,汉人就在这里和匈奴人杀得血流成河尸积如山。汉武帝大破匈奴之后,云中郡依然没有得到太久的和平,只是邻居从匈奴人变成了鲜卑人。

话说这鲜卑人,趁着匈奴人实力大减,草原上出现势力真空之际,硬是占据了匈奴人原先的地盘,一跃成为草原第一大族。尤其是在鲜卑的一代人杰檀石槐出现后,檀石槐凭借其雄才大略统合了鲜卑各部,并分成东西中三大部落,初步有了一个国家的雏形,鲜卑人的实力空前高涨,胆子也越来越大,开始频繁侵略汉地,烧杀掠夺,成为继匈奴之后的又一北方大害。

而现在让武进城守赵咸忧愁不已的,正是鲜卑人的大举入侵。

就在半月前,西部鲜卑的大帅燕荔阳亲率两万铁骑,大举入侵云中郡,甚至还攻破了武进城北边的定襄城,定襄城半数的百姓被屠戮,剩余的也都做了燕荔阳的奴隶,城守孙康被枭首。

如今燕荔阳矛头南指,已然兵临武进城下,武进城中只有六千军兵,虽说尚能勉强守城,但赵咸也没把握能守太长的时间,只希望在城破之前,会有援兵抵达,否则后果实在堪忧。

此时日已当午,有奴婢喊赵咸用餐,在书房中长吁短叹了一上午的赵咸也感到有些肚子饿,发觉原来叹气叹久了也是项体力活,便稍微稳了稳心情,调整了一下面部肌肉,出了书房吃饭去也。

看着桌上还算丰富的菜肴,赵咸也顾不上就在城外的鲜卑大军,暗道就算死也得做个饱鬼不是,当下便开怀吃了起来。

正当赵咸好歹吃了个半饱的时候,突然一阵惊天动地的喊杀声猛的透进房间,直闯入赵咸的耳中!

当啷一声,赵咸手中的饭碗摔落在饭桌之上,赵咸也顾不上管它,一脸仓皇的站起身来,直直的看往声音传来的方向。

该死的蛮狗开始攻城了么?赵咸咬咬牙,连忙掀起衣袍,一溜小跑跑到书房,一把抓起佩剑便往大门奔去,

“快!集结卫兵!备马!”

整个赵府顿时乱成一团,但还算效率不低,不大一会儿,赵咸就带着府上的卫兵冲上了大街,幸好武进城的居民经验丰富,早早的就躲在家里闭门不出,大街之上空无一人,赵咸畅通无阻的赶到了北门的城墙之上。

赵咸略喘着气,一把拉住了正一脸阴沉得几乎面色发黑的武进城司马刑凉刑云直,

“云直,战况如何?”

刑凉这才发现城守大人已经登上城来了,连忙转身冲赵咸一抱拳,沙哑着嗓音道,

“大人,蛮狗刚才发动了一次进攻,已经把护城河填平了,正准备总攻。”

赵咸听言顿时猛抽了一口凉气,瞪大了眼睛惊呼道,

“怎么会这么快!?”

也难怪赵咸这么吃惊,武进城作为一座边城,护城河自然不会太浅,怎么就这么一大会儿的功夫就被填平了呢?

刑凉眼眶有些发红,右手指向城下,对赵咸低低的说道,

“大人请看。。。。。。”

赵咸惊疑不定的顺着刑凉手指的方向看去,一看之下险些气破了胸膛!

只见四五米宽的护城河已经断流,中间被沙袋填平了一大块,然而这不是最惨的,最惨的是,在沙袋中间,竟然夹杂着无数具尸体!就连河水都是猩红的!

有的尸体露着头颅,满脸扭曲的似乎在仰天悲嗥,有的只露出一截小腿或者手臂,就如同乱葬岗上长着的一根根奇形怪状的枯树枝。

从服饰上显然看得出,这些尸体全是大汉百姓的,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其状惨不忍睹,这还只是露出河面的,在河面下面,还不知道有多少的尸体夹杂在沙袋之中,成了供蛮狗进攻的踏脚石!

“这帮畜生。。。。。。刚才,蛮狗让百姓抗着沙袋,赶着他们到护城河边,我们不敢放箭,便让蛮狗靠近了护城河,结果。。。。。。结果蛮狗就把百姓连人带沙袋推进了护城河里,有反抗的当场就遭到屠杀,河水,河水都染红了。。。。。。”刑凉几乎是咬着牙说完了这番话,紧握的拳头已然发白,显然是在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心中无比的悲伤和愤怒不言而喻。

赵咸双手猛地抠住城墙上的砖缝,身体止不住的颤抖,虽然他早就听说过,蛮狗攻城的时候会用汉人百姓做肉盾,但当亲眼看到的时候,赵咸才知道这究竟是件多么惨绝人寰的暴行!

赵咸的胸膛猛烈的起伏着,有股强烈的恶心冲击着他的喉咙,赵咸用尽全身力气,才没有将刚吃下去的食物吐出来,痛苦和悲哀的眼泪早已润湿了他的双眸。

“嗷!!”

就在城头上笼罩着一层悲愤的气氛之时,一阵疯狂的狼叫突然从城下喧嚣而起,鲜卑人开始总攻了。

只见鲜卑人不甚规整的方阵中涌出一堆攻城器,其实就是十几二十架云梯,除了云梯,鲜卑人也实在做不出其他的攻城器了。

一帮披头散发的鲜卑人扛着云梯急速冲来,这些都是鲜卑族中的奴隶,在鲜卑人中,只有奴隶才不让束发扎辫。鲜卑人的奴隶都是最不值钱的炮灰,就算死再多贵族们也不会心疼,奴隶们也清楚的知道这点,他们只有拼命的完成任务,才会有机会摆脱奴隶的身份。

鲜卑奴隶们豁出全力撒腿狂奔,他们明白,越快到达城下,他们保命的机会才会越大,于是这帮鲜卑奴隶的速度极快,几乎就在眨眼之间,他们便冲到了护城河边。

赵咸还没缓过劲来,就看到一帮蛮狗扛着梯子近乎疯狂的冲了过来,就在下一刻,赵咸清楚的看到这帮蛮狗狠狠的踩到了护城河中汉人的尸体上,赵咸猛然觉得心头就像被狠狠的剜了一刀,一阵窒息般的疼痛让赵咸蓦地狂吼起来,

“给我射箭!射死这帮王八蛋!!”

“放箭!”刑凉杀机四溢的吼叫声霎时惊醒了城墙上的士卒,弓箭手们顿时条件反射般的挽弓搭箭,齐齐的将一支支充满了愤怒和仇恨的箭矢射向了鲜卑人的头顶!

呃!啊!噗嗤!。。。。。。

不时的有鲜卑奴隶带着痛苦和不甘的表情栽倒在地,望着似乎就在眼前的城墙惋惜的咽下了最后一口气,但仍有更多的鲜卑奴隶前赴后继的奔向前方,很快的,数架云梯便成功的搭在了城墙之上!

“嗷嗷嗷!!”

后方的鲜卑士兵见状,顿时兴奋的放声狂吼起来,手中的弯刀在头顶上狠狠的挥舞了两圈,然后便撒腿向云梯的方向如洪水般席卷过去。

刑凉大急,连忙呼喝弓箭手不断的放箭,然后指挥步卒去推倒云梯。

然而鲜卑的奴隶根本不想放过这次翻身解放的大好机会,个个拼了命的用身体压倒在云梯之上,将云梯死死的扣在女墙之中,城上的汉兵一时之间居然推不动它们!

刑凉惊的背后直冒冷汗,难不成只一次进攻,城头就要失守了不成?!

本来不管鲜卑人还是匈奴人,作为草原上的游牧民族,他们都是不善于攻城的,就因为这样,每每北方蛮族入侵,都是掠夺城市附近的村庄,很少去攻击坚城。再加上长久以来没有战事,北方边境很多城市的守备都已经荒废了,士兵和主将缺少足够的守城经验,器械也大多老旧不能使用,这才让鲜卑人钻了个大空子。而且,鲜卑人虽然是马上的战士,但并不代表他们就完全不能打步战,勇猛和悍不畏死的作战风格也能弥补步战上的不足。之前成功的拿下定襄城,更是让鲜卑人积累了不少的经验,所以这一波进攻才会这么犀利。

其实鲜卑人也是不愿意攻城的,不管能不能攻下来,损失都会很大,但问题是北部的汉民对鲜卑人的侵扰已经具备了充足的经验,往往鲜卑人杀进来,汉民都跑得无影无踪了,值钱的东西和粮食都藏了起来,坚壁清野的战术玩得溜熟。这次燕荔阳纠集了西部鲜卑的精锐,本想发一笔大财,但半个月来毛都没捞到一根,咬牙切齿之下,燕荔阳就决定攻打定襄城,虽然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但最终还是攻下来了,这让燕荔阳信心大增,原来汉人所谓的坚城也不是打不下来的,而且一旦打下来之后,那收获绝对是巨大的,这更加刺激了燕荔阳攻城的欲望。拿下定襄之后,燕荔阳二话没有,直接挥军武进城,打算再把武进城搜刮一通,然后满载而归。

仿佛被美好的前景所刺激到了,一想到又可以像前段时间那样,在一座汉人的城池中肆无忌惮的为所欲为,一帮鲜卑人就全都肾上腺分泌加速,个个发挥出了超常的战力,冒着城头上纷飞的箭雨,矫捷如猎豹般的爬上了云梯向城上攻去。没多大的功夫,就已经有鲜卑人堪堪要摸到城头了!

天啊,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难道武进城就要步定襄城的后尘么?不,不要啊!赵咸心中呐喊着,疯狂的挥舞着佩剑命令士卒死战。

突然,一支箭矢毫无征兆的从城下飞至,瞬间钉上了赵咸的胸膛!

呃!赵咸惨呼一声,仰面向后栽倒。

就在一旁呼嚎不已的刑凉见状大惊,连忙冲了过去,一把扶起了赵咸,

“大人!大人!”

赵咸痛的面目扭曲,紧紧抓住了刑凉的胳膊,脱口问道,

“我是不是要死了?我是不是要死了?!”

刑凉似乎愣了一愣,低头仔细看去,不由得猛地舒了口气,

“大人,箭矢插的不深,应该死不了。”

赵咸也愣了愣,低头看去,只见胸前的那箭头还未完全刺进体内,差不多还有一半的样子留在外面。赵咸心中顿时大呼侥幸,因为他几乎能感觉到,箭头正对着的,正是自己仍自脉动不已的心脏!

赵咸整个后背几乎都被冷汗浸湿了,他头一次感觉到死亡离他是如此之近,这种感觉啊,真是生动得令人恐怖。

突然,刑凉身后一阵惊叫声传来,刑凉猛的回头看去,赫然看见已经有鲜卑人登上了城头!

刑凉的脸色霎时变得惨白一片,嘴角抽动了一下,刑凉猛的抓起了身边的战刀。

“大人,保重!”

刑凉只是低低的说了这句话,便向鲜卑人扑了过去。毅然决然。

赵咸倚靠在城楼前,看着刑凉奋力的,近似疯狂的挥动兵器的身影,赵咸的眼睛忽然模糊了,然后便觉得有两行冰冷的液体划过了脸颊,一股绝望霎时涌上心头。

终究还是逃不过么?我们就要这样死了么?死在那群肮脏野蛮的禽兽手里么?看看那些惨死的无辜百姓,难道还要让更多的百姓如那般惨死吗?天啊,你长眼睛了么?!

也许,大概,仿佛是听见了赵咸心中的悲呼,天,蓦地变了颜色。

原本还算晴朗的天空毫无征兆的阴暗了下来,几乎就在转眼间,白天变成了傍晚。

赵咸愣愣的看着天空,只见不知从哪里飘来的一大片乌云渐渐遮盖住了偌大的天空,甚至连天气都骤然变得寒冷起来。

起风了,城头上的旌旗从缓缓飘摇,慢慢开始剧烈抖动,最后连旗杆都开始左摇右晃起来,似乎不堪蹂躏一般,仿佛下一刻就会被大风折断。

这突如其来的大风似乎让厮杀正烈的双方动作齐齐的慢了一拍,有不少的士卒甚至被迷住了双眼,然后糊里糊涂的就死在不知谁的手中。

瘫坐于地的赵咸也被这股烈风席卷的有些狼狈,不由得抬起一支胳膊挡在了面前,然而效果不大,赵咸头上的发髻都被大风吹散,纷飞的头发霎时狂舞起来。

就在下一刻,赵咸突然清晰的感觉到,他的手上突然有了几点冰凉的剔透。

下雨了么?赵咸忍不住艰难的从双臂中抬头看去,居然霎时愣住了。

不是雨,是雪!

天啊,怎么会是雪?!

只见天地之间,飘飘扬扬的雪花纷飞而下,一朵朵,一瓣瓣,在大风的呼嚎中,漫空挥洒,狂放卷动,就如一条条白色的冰霜巨龙在层层的乌云下咆哮着、翻滚着,让所有人见状都不禁深感自身的渺小,天地之威,竟至如斯!

这。。。。。。赵咸的脑子霎时乱成一团,怎么回事?现在不是五月份吗?眼看都要入夏了,怎么会下雪?还是这么大的暴雪?五月飞雪,五月飞雪!难道老天爷终于看不下去了吗?!

而远在战场另一端的燕荔阳心中也同样惊涛骇浪,这场大雪下得竟然如此诡异,让他不由得想起了一个久远之前的传说,本来那个传说早已经淹没在历史的长河之中,淡忘于人们的脑海之内,而如今,仿佛传说中的一切,似乎都开始变得清晰了。

燕荔阳突然有了一种极度不详的预感。

风雪越来越大,最后变成了一层层厚厚的雪幕,笼罩在每个人的四周,能见度一下子变得极低,鲜卑人只觉身边的同伴都变成了一个个不甚清晰的影子,虽然清楚的知道他们就在附近,但却又感觉相隔很远,这种感觉十分不妙。

轰隆。。。。。。轰隆隆。。。。。。

咆哮的风中,忽然有阵阵的雷音传来,难道还要打雷么?这是什么鬼天气?莫非长生天震怒了么?每一个鲜卑人的心中都充满了无比的惊疑和惶恐。

一个鲜卑士兵哆嗦着身体,双臂不由自主的蜷缩在了一起,一股遍体的冰寒让他感觉到灵魂深处都是冰冷的。而就在这时,一阵滚动的雷音在他的身侧蓦地清晰了起来,他僵硬的转过头来,茫然的眸子眨也不眨的盯住了那片茫茫的雪幕,在那片厚厚的雪幕之后,仿佛有一片乌黑的狂潮正涌动而来!

不止他一个,这一列鲜卑方阵最外侧的骑兵都发现了这股席卷而至的黑潮,正当他们惊恐的张大了嘴巴,想发出呼喊的时候,令他们终生难忘的一幕出现了!

只见那片茫茫的雪幕忽然被硬生生的撕开!先是钻出了一个长着独角的似马非马的脑袋,脑袋上血红的大眼就如同嗜血的恶魔般令人不寒而栗!紧接着,就是一个通体黝黑的庞然大物冲出了雪幕!那是一个怪物骑在独角恶魔的身上,浑身铁甲覆盖,头部还长满了尖锐的倒角,背后长有两排长长的骨刺,一支胳膊奇长,长有锋利的锐爪,那怪物只是轻轻一挥那奇长的胳臂,一道寒光闪过,无数颗鲜卑人的头颅便飞上了半空!

这还不算完,紧随着这个怪物后面,又有无数的鬼怪冲出了雪幕,纷纷张牙舞爪的杀向了鲜卑骑兵!

妈呀!鲜卑骑兵当下魂飞魄散,这些犹如来自九幽冥府的鬼怪已经远远超出了鲜卑人的认知范围,鲜卑人当即吓得屁滚尿流,毫无抵抗之力,霎时便被一片片的屠戮在地。

这些鬼怪势如破竹般的杀进了鲜卑骑兵群当中,当真是如入无人之境,原本凶神恶煞的鲜卑人,在这些鬼怪面前就像突然变成了一群绵羊一般,只能任人宰割!

当人恐惧到极点的时候,要么会崩溃,要么就会陡然爆发,没过多久,就有不少鲜卑人在极度恐惧之下开始拼命起来,他们试图用手中的弯刀砍倒眼前的怪物,但更令人惊恐的是,这帮怪物根本不躲也不闪,任凭鲜卑人的兵器砍砸在自己身上,却连个痕迹也不会有。

但反抗并不是徒劳的,陡然爆发的勇气很快让鲜卑人清醒了过来,他们逐渐看清了,眼前的庞然大物并不是什么鬼怪,他们也是人!

“不要慌!看清楚了!他们是人!给我杀!杀了他们!”

在头领的大声呵斥下,越来越多的鲜卑人从恐惧中镇定下来,透过纷飞的雪花定睛看去,鲜卑人发现眼前的敌人确实不是什么怪物。

只见这些人全都骑着高头战马,比鲜卑人的马要高大许多,强壮许多,不仅如此,马上的骑士包括战马,全都裹着一层黑黝黝的铁甲,马的面部护甲上竖立着一根尖锐的倒角,看起来就像恶魔一般。不仅如此,战马胸膛上的板甲上也竖立着数根锋利的锥刺,不用想也知道,只要被上撞一下,绝对是死无全尸。

再看马上的骑士,只见骑士的头盔上也有很多长短不一的尖刺,就如同魔鬼的犄角,脸上还蒙着黑巾,只露出一双杀气腾腾的凶眸,被盯上一眼,便如同坠入百尺寒潭般冻彻心肺。身后一席黑色的披风随风张扬的翻卷飞舞,犹如恶魔张开的翅膀。骑士身后的马背上,交叉倒插着两排长矛,看起来就像怪物背后伸出的骨刺一样。

这些骑兵全部拿着长长的兵器,有的手持龙蛇戟,有的拿着狼牙棒,还有的使长枪斧钺,但不管是哪一样,杀伤力绝对是同样的惊人。

好恐怖的一支骑兵!

不过好在的是,这群骑兵的整个形象虽然看起来确实很吓人,但鲜卑人还是能够确定,他们是人,最多不过是一支装备非常精良的骑兵而已,而面对人类,鲜卑人就有的是信心和斗志。

鲜卑人顿时鼓起勇气,纷纷呼嚎结伴着,向这些古怪的骑兵包抄夹击。更有一些头领大声允诺,谁杀死一名敌骑,就能得到他身上的装备,这更让鲜卑人爆发出无与伦比的战意,汹涌的人潮一下子就将突入阵中的骑兵包围了起来。

就在这时,黑色的魔鬼骑兵军团当中,一人一骑猛地当空高高跃起,就如同旷古降世的杀神一般,轰然砸进了鲜卑人汹涌而来的人潮之中!一杆硕大的奇形画戟霎时耀起一片华丽至极的精光,隐约如同一头墨色麒麟在咆哮着肆虐狂舞,瞬间掀起一片片腥风血雨!

鲜卑人当时就被杀懵了,这还是人么?每个鲜卑人的脑子里不由的同时闪过这个问题,一时之间,刚刚鼓起勇气的鲜卑人居然齐齐的止步了。

一骑当千!

又是一道寒光当空闪过,数名鲜卑人惨叫着向后倒飞而去,然后便见那骑士胯下犹如洪荒巨兽般的战马一头撞了上来,又是一片可怜的鲜卑人被撞的翻飞数米之远,身上还透出好几个斗大的血窟窿。一人一骑,便如同一尊不可战胜的魔神般,让附近的鲜卑人瞬间胆寒,不由自主的向后狂退,鲜卑人刚涌起的些许斗志,就这么一下子崩溃了。

马上的骑士只用右手抓住巨大的方戟轻轻抖了一抖,将戟上的血珠尽数甩到地上,一双狭长的双眸似乎有些不屑的瞥了一眼面前开始畏缩不前的鲜卑人,转头对身边的一名黑甲骑士沉声说道,

“传令,让付甲迅速突破中军,把敌首的脑袋拿给我,然后让韩闯包抄到另一边,我不希望放走一个。”

那名骑士收起手中的蛇龙戟,便领命而去。

发号完施令,那尊杀神般的武将轻轻的摘下了面巾。

只见风雪之中,一张轮廓分明的脸庞竟然是那么的熟悉,狭长的双眼虽然饱经风霜,变得深沉如水,却依然是属于那个人特有的眸子啊,姜魁,真是好久不见了。

身披墨麒麟甲,手持霸王神戟,腰戴湛卢宝剑,胯下踏雪乌骓,不正是杳无音讯长达百年的姜魁是谁!

姜魁跨坐在乌骓背上傲然而立,面无表情的缓缓扫视着喧嚣的战场,仿佛偌大的风雪并未丝毫影响他的视线。

而就在姜魁的身后两侧,各有一支骑兵如两条咆哮的黑龙般,气势磅礴的向两个方向翻卷而去,霎时惊起了一片片无比惨烈的哀嚎之声。

然而远处杀伐炽烈的景象似乎和姜魁毫无关系,他就那样静静的看着,一动一静间,看起来却是那么的和谐。

是啊,这个男人,天生就是为了战场而生的,不管他在做什么,只要他在战场上,一切都是和谐的。

与此同时,一支数百人的队伍静悄悄的集结在姜魁的身后,姜魁不动,他们也不动,领首一名黑甲骑士正手持一杆擎天大旗,默默的竖立在姜魁身后,那硕大的黑色旗面在空中迎风怒卷,啪啪作响。

这杆旌旗的旗面十分独特,是由八颗星芒组成的图案,贴近旗杆的上角,绣着一颗大大的星芒,其他的七颗星芒则全部小一半左右,曾北斗状分布于大星芒的后侧。这杆旗帜曾经名动整个北疆,让所有匈奴人都望之丧胆,而如今,它再次出世了。

这时,姜魁蓦地发现了远处护城河中的惨景,宛若古井的眸子中倏然涌起一丝波涛,犹如匕首般锋利的杀气一闪而过。

看来,是我沉寂得太久了,这帮蛮族真的当我不存在了么?

姜魁一脸阴沉的仰起头来,看向头顶那面在风中怒号的黑色星芒旗,不禁握紧了拳头。乱世啊,我又回来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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