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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至死不渝

在六部三卿中,礼部掌天下礼仪、祭享、贡举之政令,明天就是重九了,文闫忙得两相为难,往年这个时候虽然也忙,但不至于为难,他只要拟定好节庆礼典的章程,然后发给内廷大臣,没有太大问题的话,就可以呈给相国批复了。

可是今年就不一样了,原内廷大臣莫名其妙的被砍掉了,换成了皇上的人,而且还得到了吏部的认可,便是连袁浩天那家伙居然也站到了皇上那边。

御林军虽然在相国手里,可内廷大臣却是皇上的心腹,他这个礼部侍郎真叫个头大如斗,若是以前还能找个人商量一下,诉诉苦什么的,怎料死党徐进也弃暗投明了,说好的要一起骑墙呢?

昔日烟花柳巷,红船风流的“三贱客”,现在就剩下文闫左右摇摆,捶胸大呼“官场无义气”。

此时文闫正坐在椅子上,栽拉脑袋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双眼无神地盯着桌案上拟好的文简,眼睛眨巴眨巴,似乎都快哭了。

在他面前一个九品司务也为难着,但还是出声提醒道:“大人,明天重九了,您这份章程再不发出去,可就来不及了!”

“还用你说,我就是不知道该发给谁,呈送内廷御侍肯定得罪相国,呈送相国府又要得罪皇上!”

文闫有气无力地说道:“看来我呀,还是辞官算了!”

“这是哪里的话呀?”

司务安慰地道:“等重九过了,兴许这运道能好点!”

文闫点了点头,随即瞪了他一眼,撇嘴道:“你这也叫安慰我呀!”

司务尴尬地笑了笑,这时一个内宫宣召太监还没进门,就扯着尖细的嗓子喊了起来:“礼部侍郎文闫可在?”

文闫一个激灵,赶忙迎了出去,客客气气地笑脸道:“本官在呢,本官在呢!”

宣召太监端了几分办皇差的架子:“皇上召大人进宫面圣,这就跟杂家走吧!”

文闫嘴巴张大:“啊?”

司务赶忙把文简塞到他手里,悄声道:“您呀,也别为难了,趁着相国的人还没来,先把这烫手的山芋丢出去吧!”

文闫轻吁口气,愁眉苦脸地道:“也只能如此了!”

文闫掌管礼部,下设“观星司”、“风水司”、“祭祀司”等一些涉及玄术的衙门,这所谓的“礼”主要体现在细节上,哪怕一个不起眼的小细节都得多加留意,因而好奇心就重一些。

他进宫之后便发觉一点不寻常的地方,此时整座皇宫里都开满了菊花,朵朵奇妙,千姿百态,使人目不暇接,未央门中间建了一座宝塔形的花台,共有十二层菊花,但从建造规格上来看,怎么看都像一座烽火台。

更奇怪的是内廷里不少宫门的门槛被锯掉了,这门槛也是一门风水,无端锯了乃是不祥之兆,这咋了得!

文闫便问了走在前面宣召太监:“公公,为何这宫内的门槛都被锯了?”

宣召太监淡淡地回道:“前不久皇上被门槛绊了一跤,皇上一怒之下就命人把门槛给锯了!”

文闫愕然:“全都锯啦?”

宣召太监瞅了他一眼,阴阳怪气地说道:“文大人不关心皇上,怎么总是盯着门槛啊?”

文闫讪讪地笑了笑,一路上左瞄右瞄,好像第一次进宫似的,什么事情都想问一问,但见那宣召太监一副不耐烦的样子,也就识趣地闭了嘴。

他很快便来到了长生殿,院外全是羽林侍卫如临大敌一般,昨夜内廷刺客的事件秘而不宣,包括文闫在内的一些大人并不之情,他心里更加惊疑,战战兢兢地走了进去。

“臣文闫参见皇上!”

姒虞面前的石桌上放了一盆金菊,开出七八朵菊花,片片细长的花瓣一齐一垂,只见她单手托腮,另一只手捏住花径,折下一朵把玩在手里。

枫沐静静地坐在一边,微微闭着双目,单手缓缓地拨动那串紫冥佛珠,心无旁骛地入了禅。

皇上身边曾几何时有了这样一位得道高僧?

文闫不禁多看了枫沐两眼,只听姒虞状似漫不经心地悠悠道:“文侍郎现在恐怕也没心情喝茶了,朕就开门见山了!”

“拿来!”

文闫愣了一下,见皇上向自己伸出了纤纤玉手,呐呐道:“什、什么?”

姒虞偏头望了过去,平淡地注视着他,一双灵动的眼睛轻轻眨了两下:“你说呢?”

文闫一下反应过来,连忙从袖中取了文简,捧于双手道:“这是礼部制定的重阳节庆典规程,请皇上批复!”

玄灵儿走过去取了文简,转而呈给了姒虞,之后便站在她身旁遮住那刺眼的阳光,也忍不住向上面瞧了两眼。

姒虞目光在文简上流连了一下,随即道:“迎接百官入宫的执令官,朕觉得曹武比龚长功更为合适!”

文闫纳闷了,这曹武是御林军右都统,龚长功为左都统,两人都是相国的心腹,没有什么区别,忍不住探究道:“皇上,臣不明白,为何呀?”

姒虞似笑非笑地道:“因为龚长功是一个忘恩负义的真君子,曹武只是一个小人罢了!”

文闫郁闷地把头低了下去,不再多问了,只听皇上道:“改好之后,拿给相国批复吧!”

文闫又把头抬了起来,不解地道:“皇上,您不批啊?”

“往年不都是相国批的吗?今年照旧吧!”

文闫如释重负,这样一来既不得罪皇上,也不得罪相国,生怕皇上改了主意似的,急忙告退。

姒虞随口又对玄灵儿吩咐一句:“把今年贡上来的菊花酒备上一坛,朕与友人相聚,怎能少得了酒呢!”

文闫走得很急,不料刚出院门就撞上了一个人,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后踉跄几步,左脚踩了右脚,两脚同时拌蒜,心想这要是摔了下去,肯定得摔个六体投地的罢?

幸而那人手疾眼快,一把将他拉了回来,扶他稳住身形,道声:“这位大人没事吧!”

文闫摸了摸扑腾扑腾的小心肝,细瞧那人看去,只见此人年纪轻轻,一身江湖人的扮相,神色刚毅,面容颇有英气,背着一把剑,手中竟还握了把尚方宝剑,端地不卑不亢,身后一众家仆相随,着装披风负剑风尘仆仆的样子。

靖岳见这位大人两只眼睛来回盯着自己,也不见怪,只对他微微一笑,便大步走进了院中。

姒虞也正起身,笑盈盈地望了过去,迎上他半郁半净的眸子,从中探到了无家可归的情怀,对这个义不负心的男子就像对着卓汾一般,她无法开口安慰什么,即便自己是九五之尊,但这样的恩义却也难以承受。

靖岳这一路上与家人离别的沉重心情,似乎都因她这含笑含俏含妖的一个笑容尘埃落定,他忧郁的表情里,依然是露出了微笑。

长生殿的大院里不多时已经备好了一桌酒菜,靖岳虽然看不上天龙寺出身的枫沐,

但他性格闯荡,不记恩仇,何况枫沐与他也并没有什么仇怨,两人就陪着姒虞谈笑风声。

姒虞为了照顾到出家人不食荤腥的禁忌,特意命人备了素斋,但枫沐仍有些不放心,看着面前的几样斋菜,几次欲言又止。

姒虞揶揄地瞧了他一眼:“知道你食不得半点荤腥,煮菜的锅已经吩咐御膳房洗干净了!”

枫沐正要张口,姒虞又道:“切面的砧板也洗干净了!”

枫沐还想要说什么,姒虞嗔道:“朕御膳房里的碗筷都是新的,你放心好了!”

其实枫沐只想道一声“谢”而已,但是姒虞这样体贴入微,他反而觉得给她添了麻烦,便连声道谢:“有劳陛下费心了!”

靖岳在一旁失笑摇头,神色中大是嘲笑枫沐的样子,却在这时只见姒虞又亲自斟了一盅酒,双手相叠,平端着酒盅递了过来。

靖岳登时笑不出来了,皇上礼贤下士的姿态反倒让他拘束起来,连忙起身相接,颇有些诚惶诚恐地道:“皇上,在下自己来就好!”

姒虞又给自己斟了盅酒,红罗凤裙的衣袖轻轻飘荡,馨香的空气中沁着菊花的芬芳,尽显少女的悠悠情怀,忽然问道:“你此来可还顺利吗?”

靖岳饮下一盅清冽的菊花酒,放下空了的酒盅道:“虽然有皇上御赐的尚方宝剑,但是经过平阳关的时候,还是遇到些阻碍!”

姒虞紧接着问:“那边的战况如何了?”

靖岳回想着当时的情况说道:“平阳关重兵把守,我那位义弟只怕一时半会还攻不下来!”

姒虞讶道:“金陵王是你义弟?”

这时菜已经基本上齐,姒虞还没动筷子,他们二人也没有失了礼数,靖岳就慢慢地品着酒,满眸的怀旧离愁道:“当年我爹和姒晟轩都是御剑门弟子,而且跟雪纶岳是生死之交,所以我跟姒岳名字中都有一个岳!”

姒虞恍然如是,幽然而笑,心叹这位惊邪帝婿真是个人物,便连他的义子义女都各个不是等闲,天山帝姬李婴位及周国长公主,姒岳赫赫一郡霸主,靖岳在江湖中名声贯耳,灵雎大秦第一娇女,无不是人中龙凤。

枫沐听他提起这些陈年旧事,微微发起怔来,仿佛雪纶岳这个人与他们天龙寺也有极深的瓜葛。

靖岳甩开了这些上一代的恩怨,看向了姒虞:“姒岳久攻平阳关不克,与皇上所谋之事有影响吗?”

姒虞细腻白皙的指尖在空中划过小小的弧线,浅饮一盅酒,道:“朕只需皇兄牵制住朝廷的大军即可,其他事情,还得由独掌乾坤!”

她说话的时候,玄灵儿已经开始用银针将桌上的菜肴逐一试毒,试过了毒之后,她又亲口品尝了桌上每一道菜。

靖岳皱眉道:“皇上每次用膳都要这样谨小慎微吗?”

“现在情势复杂,有朝外势力想要朕的性命!”

姒虞举杯就唇,只是略沾了沾,便又继续道:“若不是枫沐大师及时赶来,昨夜朕险些丧命于刺客之手,在此期间不得不谨慎小心!”

靖岳听得胆战心惊,那天枫叶岭被刺客追杀也就罢了,皇宫大内都能发生这样骇人听闻的事,真不敢想象她究竟过得什么日子,可这位红颜女帝竟然淡淡说着,反而笑生双靥,自饮了一盅。

就好像这些危险是多么不值一提的小事一样,幽然动人的笑意再加上服饰华美艳丽,这一笑之下,仍有些倾国倾城帝王花的余韵,只不过那眉梢显露出长恨此身非我有的无可奈何,却是让人轻易就能感受到的悲凉。

靖岳深深看了这朵娇艳欲滴的帝王花一眼,隐隐牵心的疼,暗暗握紧拳头,指节因用力而显泛白,半晌后拿起整壶酒仰灌起来,乘着微醺的醉意,眸色微凝。

“从今以后,只要有我靖岳一息尚存,便是任何人,都不能伤你分毫!”

他朗声坚定地,字字清晰地道:“靖岳誓言,至死不渝!”

听到靖岳这番坚如铁石要守护自己的誓言,姒虞笑着笑着,不知为什么,眼底轻易就流出了泪水。

但她并知道,这番至死不渝的誓言,却是连靖岳他自己的结发妻子都不曾许过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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