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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八节 使者降临

闪电照亮了窗户纸,把黝黑的房间里映照的雪亮,片刻之后又陷入了漆黑一团。

哗哗的雨声犹如天河决堤――这样的大雨已经持续了一个时辰了。

夏季的雷暴雨,来得快,雨量大,但是去得也快,持续半小时以上已属罕见。偏偏一下就是半个一个时辰的大雨在此地却是屡见不鲜。张应宸知道这多半是受了小冰河期气候反常的影响。

“可惜了这场豪雨惊雷!”张应宸不由得暗暗叹息,不然这样的雷雨之夜他大可展现一番自己的“神力”,来个弄个浴天雷而神药自成的大戏。但是迄今为止这雷还从来没落到过笼子上――这里四周的房脊、大树都比这铁笼子高,真要雷劈的确很难正中笼子。自己要在笼子里“作法”一时难以办到――看来没有避雷针这样的引雷之物,光靠一个铁笼子很难引到雷。

虽然他已经想了其他办法:做一根木杆子,顶部装上铁尖头,再用一根细铁链顺着杆子引下来,但是铁匠铺却又回说最近造铁链子的活太多,忙不过来,得等上好几天才能打造完毕。庄家的仆役跑了城里城外好几个铁匠铺,全是一色的回答。

“真是怪事,平白无故的大伙都造铁链子做什么?”张道长始终也没想出个名堂来。

奇怪归奇怪,既然演不了法,他就只好继续本职工作:进行庄家的游说活动。

通过这些天的活动,他对庄家了解很多。原本他以为这家不过是普通的乡间缙绅,没想到在本地还是很有势力的。

大店庄氏是明初从江苏东海迁来,现在的庄谦庄老爷是大店庄氏五世孙。原本庄氏在大店庄不过是贫民人家,家里很穷,庄谦幼年卖过烧饼,后来受益于当地学堂的先生王凯的赏识,免费收起为学生,从此有机会入学读书。他是万历四十七年的进士,当过汝宁府推官,后来升任浙江道监察御史、陕西巡按御史。崇祯二年后金入关,庄谦领兵北上过勤王。第二年告老还乡。

说是告老还乡,其实庄谦的年龄并不大,才不过48岁。不过身体已经不大好了。张应宸因势利导的传授了许多调养身体的法子,又开了各种调养的药物。在他的悉心调养下,庄老爷的身子有了些起色,庄家上下对他这位道士也就愈发恭敬了。

除了这位能文能武的庄老爷,庄谦还有个堂弟是武庠生,天启年间因军功授洛口守备,是个武官。庄谦的二弟庄升是岁贡,三弟庄贲和堂弟庄鼎都是廪生,庄谦长子庄遐龄也是岁贡,次子庄鹤龄是廪生。

总得来说庄家就是一标准的读书仕宦的大户人家。在大店庄乃至整个沂州地区都是响当当的有力缙绅人家。

这一户人家要是能效忠于元老院,在鲁南地区就是绝大的助力。起码在沂州便有了呼风唤雨的能力。

他已经向中心发出信件,要求大图书馆立刻查询沂州大店庄氏的详细材料。尽快将材料送往临清转发到他手里。

如果能再多掌握一些庄家的具体材料,他在这里的工作就能有的放矢了。正想着,门外传来了脚步声,进来的是一个庄家的仆役,

“道长晚饭可用好了?”

“好了,你收走吧。”张应宸挥手道,忽然问道:

“怎么,今天老赵没来?”

老赵是庄家拨来专门伺候他的人,平日里送饭倒水,一应粗活都是他承应。

“是,老赵家里有点事,回家去了。”仆役边收拾东西边回答,“道长晚饭可用得好?”

“好好。”张应宸点点头让他退了出去。

张应宸在蜡烛下对着一叠脉案仔细的研究,考虑着该怎么为庄老爷继续调养身子。忽然外面一阵电闪雷鸣,蜡烛一暗,火光摇曳。他赶紧护住灯光,光线渐亮。

原本这样的蜡烛的亮度就极有限,有动植物油脂制作的土蜡不但亮度低,还要时时刻刻的剪灯花才能保持亮度。

张应宸拿起剪刀,修剪了下烛花,光线却愈发的暗淡了。

“奇怪!”他放下剪刀,忽然鼻端出现一丝淡淡的幽香。

一个专门堆放杂物的小院内,廊下已经聚集了几十个庄家仆役中的信徒,一个个神情肃然――香头传下话来,今天护教使者要亲自驾临此地施法,用天雷正法击毙庄宅内的“妖人”。

院子中间,却是一只不大的黑色铁鼎,因为放在雨中,已经积了小半的水。

至于宅内的“妖人”是谁,香头没有说。稍微脑子聪明一点的人都知道,多半就是住在库房那边西跨院的张道长了。

说张道长是妖人信众中有是有有些嘀咕的――因为张道长在宅里庄里乃至城里,行医舍药,救治了不少人,平日里人又和气,不论高低贫贱一概平等相待。怎么看都是个好人。

但是他们不敢违拗“上面”的“旨意”。香头已经说了这是坛主亲自关照下来的事情,说到坛主尊者,他们这些普通信众中很多人从来都没见到过,不过人人都说他法力极高,这次的度劫的大水若不是他暗中施法,不知道还有多少人要应劫。

“听说还有济南总坛派下的护教使者要来……”人群中窃窃私语。

几十个信徒,男女老幼各不相同。然而一个个都虔诚的拿着香烛,等候着护教使者的降临――对他们来说,护教使者的到来不啻于神仙下凡。

雷声隆隆,闪电不时划破天空,将黝黯的院子照得雪亮。

一直在看着天色的香头忽然尖声道:“时辰已到!焚香,迎请使者!”

一大束点燃的线香投入到院子当中的小铁鼎中,铁鼎中原来积着水,线香落下去却不熄灭,反而愈发猛烈的燃烧起来。火焰与雨水相交,青烟弥漫,院中顿时弥漫着一股奇异的香气。

香头带头诵起了经文。在喃喃的经咒声中,教徒们一个个摇晃起身体,陷入了如痴如醉的境界。

念诵声中,那炉鼎上的香火便有些作怪,袅袅缓缓的漫起了青烟,烟雾愈来愈重,渐渐将整个院落都弥漫得一片模糊,无数火舌在轻微的爆响中开始蹿动,如电光,如流火,隐在霾雾中不停地跳跃。迷蒙之中,仿佛可见一个红衣身影从空中降下,忽然一声惊雷,一团火球腾空而起,众人一脸迷惘仿佛如梦初醒,呆呆站在着。炉鼎内的火焰已经燃尽,连余烬都不见了,依旧只有半鼎清水,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然而廊檐下院子当间,已经站着一位红衣少女。身穿一袭石榴红的长裙,外罩黄色纱袍,梳着双丫鬟,腰间悬着一柄七星宝剑,看着既飘逸又透着诡异。袍上绣着的万字图、莲花宝珞一闪一动,变幻不定。

院子里大雨入注,院中的少女却衣发不湿,点雨不沾。香主如回过神来一般,大喊一声:“迎接护教使者!”

众信徒早就如痴如醉,顿时全部跪了下去,一起诵经,如痴如醉。

在漆黑的雨夜的掩护下,闵展炼带着他的手下潜入了大店庄。

一路上非常顺利。在庄内的信徒的接应下,他们很快越过了围子的豁口,接着又在庄家仆役中的信徒的接应下顺利的通过后院的角门潜入了庄宅。

护教使者已经早他几步进入庄内,按照双方实现商定的计划,她此刻应该在庄宅内“演法”,准备让信徒们再一次的看到“正/道/大/法”的威力,加深他们的印象,从而努力在庄宅内传教――看重庄谦这一族的可不止是道长。尽管明末的民间宗教的成员绝大多数是社会底层:农民、手工业者、士兵、水手和小商贩,极少有知识阶层和缙绅。但是并不意味着这些会道门的上层对社会精英阶层是拒之门外的。

其实在庄谦生病之初,教门中就已经通过庄宅仆役中的信徒向庄家的内眷游说,让教中的“法师”来治病,但是都遭到了拒绝――鲁南因为闹过白莲教的关系,缙绅人家对这样的民间教门都保持着极大的戒备。

闵展炼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等着夹道里的最后一扇门打开――走到夹道底,打开一道门,就是张道士所住的院子了。

依照约定在门上轻敲三下,门立刻就开了,里面闪出二个仆役打扮的人,他们默不作声的将他们一行人让了进去。

他一怔,夹道里已经悄然无声的到了一批人,全部黑衣,头戴斗笠,默不作声的蹲在墙角的阴影里。雨声、雷声和密集的雨丝遮挡了他的感官,若不是一道电光闪过,他几乎就要错过。

“是本教的人,随使者来得。”仆役小声说道,“你们的东西,就在那一扇门后面。对面那扇门就是道长住得院子”

闵展炼点了点头:风筝和铁链已经早几日通过教徒的悄悄的运入庄宅,现在他们只要就地组装起来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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