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请便。不会有人阻拦你。”
路梦清眼里闪过一丝诧异，显然没想到对方竟然真的如此不在乎，难道他就不怕自己出去后，与他争夺天下，更是要去杀了那个狗皇帝，为母报仇么？
“为什么？”
“为什么？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李贤突然爆发出一阵诡异的笑声，充斥在天牢之中，回荡许久不曾散去。
“因为我恨！”李贤此时的双眸蒙上一层奇怪的血红，路梦清怔住，不发一言。眼前的李贤不同以往，没有了贤明的外表，雪白的袍子上沾染了血和污渍，更加凸显出那张与路梦清几分相似的容颜。此时的他双眸微凸，有些狰狞，路梦清却觉得格外相似，就好像……好像十年前的自己。
李贤没有看他，眼里一时间夹杂着复杂的情绪，接着说道：“你以为只有你恨他么？我也恨。恨他与母后把我生在这帝王之家，恨他多年来从未正眼看过我，恨他将我母后冷落在后宫之中，恨他只是把我当作棋子，稳固他的天下！”
“你想要他的命是么？我也想，所以我给他下了毒，让他痛苦而死，让他挣扎万分！你想要这天下是么？我给你，我双手奉上！我李贤从来不屑那肮脏的帝位，我也从不屑那争权夺利的皇宫大内，这么多年我身不由己，步步为营，只想将他的天下践踏脚底，将暗夜王朝分崩离析，哈哈哈，他怎么也不会想到，最后会死在我手里吧？他一直防着所有人，他杀了你母亲，灭了洛家，他才是手中沾满血腥，最该死的人！”
路梦清愣在当下，不知该作何反映。这样的李贤，怕是从未再世人面前表现过。众人皆知，太子贤明，上孝皇帝皇后，下体百姓黎民，朝政内务，无不打理的井井有条，让人无法诟病。却不知他心底竟有如此多的怨恨，这些怨恨被他压抑多年，如今却是抑制不住，竟做出弑父之举。
“李清啊李清，你可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样的生活？我宁愿自己生在平凡人的家庭，严父慈母，兄友弟恭，可在这宫中，却是最奢侈的幻想。在宫中，我必须先是太子，才能是他的儿子，你们的哥哥，可我宁可不要这太子之位，只想翱翔天际，游荡在外。这是错么？这是错么？”
路梦清无法反驳，天下人都想登上宝座，俯瞰天下，却不知那张龙椅背后所饱含的心酸与苦楚，更有着常人难以忍受的痛恨。他想要这天下么？他想登上那皇帝宝座么？不，他和李贤一样，只想将那人的天下践踏于脚下，将他一辈子的心血撕裂的体无完肤，将他的头首用来祭奠死去的母妃和洛家一族。
“七岁之时，后宫张美人送了我一丫鬟，只因长相美貌，就被那人施以烹刑，他将我拉到行刑处，逼我眼睁睁的看着那人如包子一般被活活烹煮致死。十五岁之年，我第一次喜欢一个人，文静贤惠，温柔可人，可他不许，他的一句不许就将那女子凌迟处死，将她身上片成一百零八片碎肉，还要端来给我看，何其残忍啊！”
“我母后贵为皇后，又如何？他看待母后，还不如一条狗来的亲近。母后风寒，险些不治，他可曾来看过一次，可曾问候过一声？洛家垮台，岚贵妃惨死，母后前去求情，却被他一掌推下台阶，摔断了腿，至今都只能跛着足，无法正常走路，这样的人难道不该死么？”
路梦清眉头越蹙越深，眼前的李贤好似陷入回忆，挣脱不开，隐隐有些失控。突然，李贤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大喊，只见他眉心处闪过一丝暗红之色，双眼也越来越红，面露狰狞，好似没了意识。路梦清心道，糟糕，这是刚才武功未散，又忆起往事，致一时气急攻心，走火入魔了。
当下路梦清脑中别无他想，忘记了面前的人砍断了残月的手筋脚筋，忘记了他曾挑拨自己与施小小产生误会，忘记了他与自己争夺宝藏甚至寻了唐夜来要自己的命，只一心一意的点了李贤的几个周身大穴，平复了他的情绪，手下动作不减，运功输气，将李贤体内紊乱的内力镇压下去。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李贤眼中渐渐一片清明之色，神色如常，只是隐隐间仍带着一丝伤痛。
“多谢。”
“不必。”
二人简短的话语，不知为何，好似往日的那些间隙一瞬间随风消散，二人只若寻常兄弟一般，相视而笑。
李贤从袖中掏出一物，嗖的一下扔进了路梦清怀里。
“这是什么？”
“壮筋续骨散，辅以梅花针之术，可治断筋。”
路梦清颔首，手握药瓶，眼里闪过一丝笑意，对方这是在弥补残月呢，当下也不再客气，直接塞入怀中。
“多谢太子殿下，某清告辞！”说罢，路梦清就转身欲走，李贤咳嗽一声，连忙喊住了他。
“等等。”
路梦清回头，不解的问道：“还有何事？”
“不必与我那么疏远，你我十年前可还是要好的兄弟。”李贤回道，面上有了些许暖意，仿佛回忆到十几年前，二人在宫中切磋武艺，比试才学，虽然双方都是争强好胜之徒，彼此却从未分出过高下来。
“如果你十年前是真心将我当作兄长，那我在此就对你有个不情之请。”李贤笑容浅浅的盯着他，信心十足的模样。
果然路梦清对着他拱手道：“请讲。”
李贤眼中暖意更深，缓缓说道：“待日后，你若杀进皇宫，便把我也杀了吧。”
路梦清微怔，看着他的双眼一片纯净，无一丝杂质，显然说的真心之语，便出声问道：“你……真的不想当皇帝？”
“难道你想？”李贤有些狡诈的反问于他。
“呵呵，我也不想。”路梦清诚实作答。
“放心吧，日后总有人会坐上这个位置，会做的比你我二人都好。”
“你是说……”
“知道就好，不必明说。我方才的请求你可答应？”李贤眸中闪烁出一种向往之情，别人看不懂，路梦清却懂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