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大夫是句句招了的。那粥里倒是没加什么足以取她姓名的毒物，只是有另一味不甚寻常的猛药没有吝啬。
红花半指，血流脉通。或许是于她粥里什么佐料起了反应，扩了其本身的苦涩味道。
红花之效，既不是平常妇人家身子有不舒畅，神不知鬼不觉加到了陈皎的吃食里，到底是有何目的？
陈皎就如此定定垂眸看着翎乐。南芷院原本宫人少也是十几，整日走来走去，陈皎嫌乌泱，便是一气遣走了十又六七个，还得自己一片清净。现如今，南芷院上下婢女不过七个，除去打扫值夜的与倾人，另外一个贴身的及禾姑姑，厨房里只有两个在做事。而倾人又甚是笃定，翎乐是今儿负责自己吃食的那位。
翎乐，名讳起得倒是别有深意。
“殿下谬赞了。”
“谬赞？”陈皎轻轻嘲弄一哼，“你倒是懂得退让了。”
“殿下说什么，奴婢愚钝。”翎乐又是深深伏下身子，埋了脸颊。
陈皎看着她似是心慌却仍是嘴硬，不免恼火。看来要么这许的好处实在丰厚，要么翎乐与周雏茵的渊源着实不浅，不然犯不着如此以身涉水的。
“怎么不出声了？”陈皎忽是狠厉起来，单手扣住碗沿，手腕一收，咣当一声砸在了翎发际线头上。瓷碗不锋利。没划破皮肉，却叫她青青肿起了一块。“说话！”
翎乐被打了个懵，原本跪得勉强，一下坐倒在地上。
“殿下饶命，殿下饶命！”翎乐自知败露，却是避重就轻，一个一个头往地下磕着，竟也丝毫不顾头上的伤势。陈皎讶异。自己遇上想害自己的也不是一两个了，倒是头一次遇上这么一个忠贞不二的。
“说！”陈皎厉声道，“就算你不说，本太子妃也能自己查出来，如今让你说，不过是给你个不死的机会罢了。争不争取，就看你如何抉择！”
“殿下饶命！”翎乐却是丝毫没听见似的，只顾把头一下一下往地上砸，砖砸核桃一般用力，听得身旁倾人心惊肉跳。
“看来你是不想要命了。或许你以为，你背后的主子能来救你？本太子妃与你说实话罢。即便有太子撑腰，你那一位也是妾，如何也压不倒本太子妃的头上，本太子妃也万不可能就这么放此时过去了。”陈皎不为所动，“钱大夫，出来罢。”
翎乐瞪圆了双眼，睁睁看着钱大夫从正室边上的金绣屏风后面颤着步子换换出来。
“钱大夫说说看罢。”陈皎嘲然看一眼面色早已没了生气的翎乐，“你都知道些什么，都好好说给这位听听罢。”
“诺。”
钱大夫一五一十的说了，只留下正室四下一片静寂。
“来人呐。”陈皎悠悠道，“剥去罪人翎乐的固发之物，麻绳绑了，好好儿的送到云沛院外头走上几趟。招来些人在送回来。若有人问，就说此女要害本太子妃的命，示街游行一番是本太子妃的意思，走完了便要处死。”
早被陈皎安排在打开的店门口的侍卫二人听令迎上来，便是要下手。
“轻点。”陈皎忙道，“做足了样子便是。切记别伤着她分毫，若是得罪不起，还不得怪罪到本太子妃头上。回来了就把她安置在正室。”
说罢陈皎侧首向着倾人：“你在这儿盯好了。待人回来了，便第一时间把她带到我库房最里排的架子口面那扇暗门里头，千万勿要让其他任何人看见。我进宫一趟，去去就回。”
原本翎乐听了要处死自己，哀呼不已，却又听不允许伤着自己，一时不知陈皎到底是什么意思，犯了糊涂，竟也丝毫没有反抗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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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皎即便是再嫌不便，无奈礼数，便携了禾姑姑进宫去。
“姑姑坐着这马车，倒还吃得消？”
“殿下哪儿的话。”禾姑姑笑道，却是眉头不能舒展。“倒是殿下自个儿，如今不同往日，怎好往外跑，还不如就待在府里，若有什么要事，吩咐老奴替殿下进宫去办便是了。”
“怎好事事劳烦姑姑。”
陈皎如今能信得过的人不多，出去倾人怕也只有窦太后暗中为她安排的禾姑姑。此番进宫身边的人必须是能闭得住嘴的，不然恐会出大事。既然决定了要信她，自己的事儿，多少也是坦诚告知了。禾姑姑本是窦太后的人，现如今尽管是效忠于自己，却毕竟是宫里出来的老人儿，情分多少还有。好在王娡与窦太后与刘嫖二人都较好，因而大约不成问题。
“怎么还是……”王娡听罢陈皎几句，惶然失措，“本宫不是……”
“是阿娇不中用。”陈皎皱眉道，“一次有人来搅，便是忘了。”
说来这却还是周雏茵捣的乱。
“如何是好。”王娡失了力气，颓然倾在凤榻背上，神色或愉或悲，难分难辨，“本宫真是……真是不知……”
说着看向陈皎尚还平坦的小腹，眉头虽然紧紧拧着，眼里却是迷了喜怒。
“是不是身子不舒服？”王娡到底还是忍不住初为祖母之欣喜，“本宫当初坏了彻儿便是彻日彻夜的难过。唉，苦了你了。”
陈皎垂眸。何尝不知王娡的复杂心情。自己刚刚得知还不是如此，亦喜亦犹，实在揪心。
“老奴有一法子，不知二位殿下肯否一听？”
禾姑姑忽是插嘴。王娡却是开明，且见禾姑姑看上去似是稳当的。便是死马当了活马医。
“依老奴愚见，这孩子毕竟是正血皇孙，顺位储君，尊贵无比。”禾姑姑稳当道，“但既然其中有难处，倒不如殿下现瞒着这事。毕竟才有孕不过一月，才仅仅能把出脉来，缓上些日子也不打紧。待过了两三月，等事情有了个说法，实在不济也是给了二位殿下相处法子的期限。”
王娡听着却是有理，连连点头，却不忘疑了禾姑姑，“你是……”
这次倒不是王娡多疑。禾姑姑本是窦太后的人，这让刘彻有了自私后登的主意也是窦太后想出来的，她没由头替陈皎出谋划策。（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