腋下夹书的黄文静，从屋子里冲出来：
“老魏，医生说你头上的血管刚刚止住血。你是不是不想活了？”说着耷拉着脸，把皇甫云楼拉进屋里，啪地一声关上了门。
“黄、黄文静！”魏世燕在门外吼，“我知道你想把我气死！没门！说完大声啊、啊地唱起了一支曲调昂扬的战争歌曲。
脸色煞白的黄文静一屁股坐到床上，紧抿着双唇身体左右晃悠起来。
钢条床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
耷拉着脑袋的魏世狂怒，用力地板着轮椅的车轮，嘭嘭地撞击着门前的水泥台阶，抖着嗓子大骂：
“大白天??????奸夫娼妇?????”
皇甫云楼甩开黄文静阻拦的手，拉开门来到魏世燕面前，细声漫语地说：
“老魏，你怎么了？”
魏世燕翻着眼珠，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好一会才说：
“你看到了吧，皇甫云楼，黄文静就是整天这样气我，想叫我早死。”
?????
挑着一头挂着一条狭窄轻薄的小木舟、一头挂着装鱼的竹篓的皇甫顺耕，来到门前。他放下担子摘下头上的草帽，弯腰从鱼篓拣出一条金黄的鲤鱼，放到魏世燕脚下，亲热地说：
“老魏，今天打得不多，给你留一条煮汤喝，这东西补人。”
“皇甫，你心真好啊，”魏世燕嘲讽道，“看到我站不起来，高兴吧。”
“老魏，你还是不了解我皇甫。咱们都是死过几回的人了，你虽然官做得大，可心没有我的大。我现在想的最多的是咱们共过生死的那段日子。你现在最要紧的是养病，前几天我跟说的事，你认真考虑考虑。”
“说、说的什么事？”
“就是等你能站起来了，和我一块到河里打鱼的事呀。我一个人寂寞，我划着船，教你怎样把网撒到河??????走远了，咱就在河岸支起个铁锅，煮鲜鱼汤喝。保证几个月，你就又能上班了。”
胡子拉碴的魏世燕，呆呆地看着转身将担子挑到肩头的皇甫顺耕，一时不知道怎样回答。
“大叔，你把这条鱼拿走吧。我不会侍弄这玩意。”黄文静说。不知什么时候开始，黄文静改口叫皇甫顺耕“大叔”。
“叫云楼给你们做，他会??????”
詹慧慧挺着着大肚子，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文新荣在一旁搀扶着夫人。见皇甫云楼进来，他让座，叫詹慧慧倒茶。
听皇甫云楼说黄文静要离婚，文新荣沉吟不语。
“那怎么可以！”詹慧慧停住了脚步。
“一个医生，叫她长期侍候一个病人，不是浪费吗！”皇甫云楼说。
“那是她丈夫！”
“詹院长，你也知道他们夫妻的关系！”
“再不好，老魏现在这个样子，离婚也不合适。”文新荣慢斯条理地说。
“文厂长，不批准他们离婚当然可以，可是吃亏的是谁？吃亏的是老魏！现在是老魏身体恢复的关键时期，你越知道，侍候的人如果不尽心，会产生过什么后果，黄文静说了，离婚后，她回医院做一个普通医生。詹院长，黄文静还说，她回医院后，一定服从你对她的工作安排，如果没有空闲的岗位，做个清洁工也行。她求你帮帮她。”
??????
“老文，皇甫云楼说得也有些道理。没感情了，还叫他们凑合，受罪的是老魏、”听说黄文静屈尊相求，詹慧慧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我很难办。一是老魏在这个时候不会同意离婚；再说，就是同意了，谁去侍候他？老魏虽然不在职是厂长了，可行政级别还在。他这个级别，已经接近高干，万一出个三长两短，上边怪罪下来，谁也担不起责任啊。”
正说着话，刷完碗筷、腰上仍然系着雪白围裙的唐灵儿从厨房里出来。她走到詹慧慧身旁，慢声细语地说：
“院长，我搀着你再走走，多走对生宝宝有好处。”
“老魏，咱们离婚吧。”手里端着饭碗的黄文静，将最后一勺饭喂到魏世燕大张着嘴里、用毛巾擦净嘴唇边上的饭粒说。
“行啊，”吧唧吧唧吞咽下饭后、转过脸叫黄文静擦拭另一边嘴角的魏世燕说，“可是，得等到我死了之后！”说完，嘎嘎仰头大笑。
“老魏，这样别别扭扭过，有意思吗？”
“有、有！”魏世燕挤着眼睛、脸憋得通红，屁股下发出裤子撕裂般的响声，“很有意思啊！”
他睁开鱼泡般的眼皮，屁股在轮椅上用力地磨动。一股恶臭冲天而起，熏得黄文静想呕吐。
黄文静脱掉魏世燕的裤子，扔进洗衣盆，调好温水，将魏世燕搀扶到陶瓷澡盆里。魏世燕哼着小曲，像顽皮的孩子，拍打着水面。
把洗净满屁股大便的魏世燕，搀扶到轮椅里，黄文静真诚地说：
“你不用担心，我离婚不离家，仍然像现在这样尽心尽力侍候你。”
“?????那你图啥？”
“我恶心现在的婚姻关系。”
“终于说实话了！那没有办法。恶心也是婚姻，这就是婚姻法，这是国家定的法律。”
“你不怕我折腾死你？”
“我是革命干部，你不敢！你要对我不好，我就到厂里告你，先把你的饭碗敲了。”
“你这个魔鬼。”
“你才知道我是个魔鬼？我是个降魔的魔鬼，黄文静，你不要有其他想法，咱俩生同裘，死同穴。当然，不是完全没有希望，这要看我的心情。啥时候我心情突然好了，说不定放你一马，等着吧，哈、哈、哈。”
“老魏呢？”推开白色的栅栏门，皇甫云楼问。
“唐灵儿推到医院打针了。”坐在院子里椅子上发呆的黄文静，把注意从思绪里拉出来回答。
“这个唐灵儿，真会办事。我到文厂长家说你离婚的事情时，她也在文家像个保姆一般做家务。”
“她也常来帮我，不当院长后就很少来了。云楼，文新荣咋说？”
“正如所料，他不同意。理由就是咱们分析的那样。你跟老魏提了吗？老魏咋说？老魏要是同意，事情还可以转圜。”
“你想想他会同意！他说了，生同裘，死同穴。他就是个魔鬼。云楼。外头有议论，他又是这个死硬态度，咱们??????你今后少来我这里吧。”
“为什么？怕影响自己？”
“云楼，现在说什么的都有，我压力很大。再说，你是一个未婚的男人，将来还要结婚，对你影响也不好。”
“我不在乎。一个小工人，受了这么些罪，没什么野心了，不打算升官发财。不违反厂规厂纪，又没做什么违法的事情，谁能把我怎么样！我只想和你结婚！”
“可我离不了婚！”
“我等着！”
“要是一辈子离不了呢？”
“我就一辈子比结婚！”皇甫云楼拉住黄文静的手。
黄文静推开：
“云楼，我就这样了。魏世燕非得叫我死在他手里，你走吧，今后不要来了。”
“文静，你说的不是真心话，你就甘心过这样的生活？”
“云楼，我，我有什么办法！”黄文静转过身掩着脸，肩头在轻轻的抖动。
皇甫云楼走上前去搂住刮风般抖动的瘦削的肩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