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响的心都提到嗓子眼啦，自己若是被发现几乎就没有任何逃跑的机会，而且这三个警察全部配了枪，甚至过激情况下被他们当场击毙都有可能，毕竟这年头警察杀人的新闻不是一条两条。
高度紧张之下，额头的一滴汗珠冒了出来，顺着眼窝滑到了鼻梁，顺着鼻梁朝着鼻尖滑动，之前悬挂的汗珠很快就会越变越大，越变越重，然后……落下！
“哟，张大哥，你怎么又来啦，今天非得弄死我呀，你真讨厌。”外面传来女子娇滴滴的声音，鹰钩鼻一听是张志和的脚步便走了出去，刚迈出一步，汗珠滴落在他的身后，微微发出噗的一声，碎成无数水花。
陈响长舒了口气。
“你个骚/货，过两天收拾你，今天有正事。”张志和被那女子摩挲得身上发痒，笑着掐了一把圆润光滑的大/屁/股，眼见鹰钩鼻出来了，摆出正经的表情，“怎么样？”
鹰钩鼻摇了摇头，又忍不住回头多看一眼，心里总是不放心。
“没有就跟我走吧，去别处找，别让那杂毛溜了。”张志和正色道，鹰钩鼻从张志和的举动判断出这个女的应该就是张队的老相好，所以也识趣地离开屋子。
眼见警察走远，女子立即关上门，进到里屋，轻声喊道：“小兄弟，他们走啦，你下来吧。”
陈响这才揭开吊顶石膏板，双手撑住天花板一个纵身跳在床上，腰间一大片血红，伤口又开裂了。
“你没事吧？”女子上前去搀扶陈响，陈响摆了摆手，咬着牙绕到前屋，斜倚着身子看到三个警察越走越远，这才松了口气，回头对女子说道：“谢谢你。”
女子笑了笑，说道：“没事，要不你就在里面歇着，我给你放哨？”
陈响摇了摇头，倒不完全是因为这个女子是个失足者，躲在这儿会招闲话，而是那个鹰钩鼻着实让人不放心，万一他杀个回马枪，自己被抓是其一，还会牵连这个无辜者。
“姐姐叫什么名字？”陈响问道。
失足女挽了挽头发，举手投足间显出一股风尘味，惊喜道：“我叫罗燕，小燕子的燕。”
陈响点了点头，“谢谢燕姐，我先走啦。”
说完，陈响就拉开门缝离开美容店，朝着反方向奔逃。
罗燕望着陈响的背影喜忧参半，忧的是陈响的安全，喜的是陈响叫自己姐，这一声姐对一般人没什么，但对一个坠入风尘遭万人唾弃的人来说，就是一份无价的礼物。
鹰钩鼻搜查完火锅店，叉着腰站在门口四周张望，越想刚才的事越不放心，潜意识下回头瞟了一眼，正好看见一个黑影贴着墙快速移动。
“他在那儿！”鹰钩鼻惊声吼道。
张志和跟三角眼听到喊声后立马钻了出来。
“我操他妈，给老子站住！”
“站住！”
三人前前后后地拼命追赶，一边狂奔一边大吼，时不时举枪瞄人，可距离太远，夜色太暗，压根没有准头。
陈响一看行踪暴露，加快速度撒丫子就跑，可有伤在身，每一步都显得格外吃力。
呲~
一串刺耳的声音在前方响起，之前的警车居然赶到了，一个大甩横在公路上，陈响心里一紧，拳头一握，今天真要拼上命啦！
抢车！
车门弹开，探出一个脑袋，招手吼道：“快过来！”
竟然是刘颖！
陈响喜出望外，赶紧朝着警车跑去，后面的鹰钩鼻一看形势不妙，抬手就是两枪，结果全都打在了电线杆子上，惊得陈响埋头缩脖子。
油麻街的人纷纷被枪声惊醒，出屋一脸茫然地看着猪笼寨方向。
刘颖等陈响一钻进来便迅速关好车门，接着一个大甩尾，车子摆正，眼看着鹰钩鼻已经追到后方，离活一松，油门一踩，警车嗖地一下就飞了出去。
“快去追，我去开车！”张志和下令道，旋即自己转身朝老厕所跑去。
公路上枪声断断续续，警车车尾溅起一阵火花，街民们看得惊心动魄，追车、枪战，油麻街十几年都没有过这么大的阵仗啦，而且奇怪的是警察打警察，这是搞什么名堂啊？
张志和火速钻进车里面，插好钥匙，打火，松离活，踩油门。
轰！
车子却在原地打转，怎么都上不去。
“他娘的，怎么停在了一个土坑里！”张志和在心里臭骂老三，接着切换成倒档，油门一踩，车子砰地一声撞在了老厕所的外墙上，张志和也顾不得许多，再切换档位，车子嗖地一下飚了出去，压根没有听见后面的惨叫声。
桑塔纳急速飞奔，一脚急刹，三角眼和鹰钩鼻跳上车。
张志和立即把档位切换到了档，可跑出一两里怎么追也追不上警车，心一横，干脆换到四档，一股强烈的推背感灌遍三角眼和鹰钩鼻的全身，下意识地一把抓住了把手。
张志和的嘴角微微勾起，自己开车的技术不是盖的，放在整个派出所里，交警大队那帮人在自己面前都是一堆渣，逮谁灭谁。
前方的警车越来越近，张志和紧握着方向盘，头一次追击犯人撞击车尾令他有种莫名的兴奋和冲动，油门一脚到底，桑塔纳车头直直地朝着警车车尾冲了上去。
可张志和忽略了路况，这儿不是商业区平坦的沥青路，路基坑坑洼洼糟糕透顶，再遇上这么凶猛地切换档位，桑塔纳早就是动荡不安，这一脚油门则彻底让车子失去控制，加之路面的一块石头垫在车轮上，三人只感觉车子一下子飞了起来，接着便发生倾斜。
张志和瞬间变得惊慌错乱，赶紧打方向盘调整，一通乱晃之后终于稳定下来，斜着开往道路边缘，不等急刹，前轮已经掉进水沟里，车子猛地往前一倾，三人一头栽在前面，车子自动熄火，阴沟里趴了窝。
“我操！”
张志和的额头在硬塑料壳上撞破皮，气得破口大骂。
三人陆续开门下车，眼睁睁地望着警车在黑夜里渐渐消失，还故意闪烁了几下警报灯，气得张志和浑身发颤，乱甩胳膊，一不小心枪都跟着走火。
砰！
“啊！啊！啊！”
三人吓得上蹿下跳，尖叫声在空旷的道路上回荡。
……
刘颖看了眼后视镜，尾巴已经甩掉，渐渐放慢速度，扭头问陈响：“你还好吧？”
陈响咬着牙忍着痛苦，摆了摆手，“没事。”接着便低头掀开衣服查验伤口。
刘颖瞟了眼陈响腰间的血迹，缝的线都从肉里面钻了出来，血糊糊的瘆得慌，不管怎样，这必须赶紧把它缝回去，再看看陈响龇牙咧嘴的表情，也就这种时候，他才像个正常人，起码知道疼。
“你不是晕血吗，还看啊？”陈响问道。
刘颖眨了眨眼，也怪了啊，为什么见到陈响流血不晕呢，难道是爱情的力量，刘颖脸蛋迅速变红，又赶紧断掉杂念收回心思，支吾道：“我只晕，自己的血！”
陈响没再多问，轻轻放下衣服，背靠在座椅上吸了口冷气，缓了半天神才问道：“现在我们去哪儿？”
刘颖打着方向盘拐上沿江大道，“去我家。”
……
油麻街，残月低悬。
几个精壮劳动力拿着电筒将老厕所的砖头清理开，把一个老人拖了出来。
闻讯赶来的罗燕挤到前面，看到满头血污的老人，失声痛哭地扑了上去，“崔奶奶，崔奶奶……”一边呼喊一边将老人抱入怀里。
一个蹲在地上的白胡子缓缓站了起来，摘掉老花镜擦了擦眼角，惋惜地说道：“整面墙倒过来，崔奶奶的头部被砸中，已经断了气，没救啦。”
众人一片哀叹声，呆呆地站在原地。
罗燕听到后心痛不已，从东莞回来后立足于油麻街，没人正眼瞧过自己，背后戳脊梁骨骂婊子的比比皆是，唯独崔奶奶，不带有色眼镜，说话也许挺冲挺直，但其中隐含的关怀之意自己一一记在心底。
同是天涯沦落人，自己有个弟弟却等同于孤身一人在这世上挣扎，崔奶奶也是无儿无女孤苦伶仃，好几次夜深人静，也就一老一少两人说说肺腑之言，掏掏心窝子。
在罗燕的心里，早已经把崔奶奶视作自己的亲人。
“你也别太伤心啦，人都走啦。”白胡子拍了拍罗燕的肩膀，好心规劝，其余几个稀稀落落的声音也表示宽慰，在平日里都不待见罗燕，尤其是一些媳妇在旁边的男人压根不敢多说。
“哎……”
“苦命的人呀……”
一声声叹息此起彼伏。
罗燕越看越伤心，越伤心越愤怒，哭了许久缓缓抬起头来，擦干眼泪，义愤填膺道：“大伙都是亲眼看见崔奶奶怎么死的，凶手还逍遥法外，杀人偿命欠债还钱，难道大家就这样不了了之吗？”
人堆低声议论着，但没有谁站出来说话，一是跟崔奶奶不沾亲带故，二是这倒车的人有枪，还有可能是派出所的人，一般人可不敢给自己添麻烦。
罗燕看出了大伙的意思，又失望又无奈地点着头，“一条人命，在你们眼里毫不相关是吧，崔奶奶平时脾气是不好，但给大伙刷马桶倒夜壶也好几年了，难道你们就真的没有一丝人性，一点感情吗？”
大伙被问得哑口无言，脸上火辣辣的烫，其中几个血气男子要站出来说话，又被一旁的媳妇拽住了，谁也不愿自家男人当出头鸟。
罗燕放下崔奶奶，站了起来，双眼血红地说道：“好，大伙儿都怕是吧，但我罗燕不怕，不给崔奶奶讨回公道我誓不罢休。”
说完，罗燕扶起崔奶奶，吃力地往家里拖，泪水再一次止不住地流下，砸在冷冰冰的街道上。
望着罗燕的背影，街民们心里五味杂陈，一种惭愧感涌上脑门，俗话说戏子无情婊子无义，连罗燕都要给崔奶奶出头，难道自己和崔奶奶做了几年邻居，连个婊子都不如？
人比人比死人，谁也不愿低人一等。
“我帮你。”
“我帮你。”
“我也帮你。”
一群男女如梦初醒，高喊着跟了上去，两个精壮劳动力从罗燕手中接过崔奶奶往美容店里搀扶。
这一刻，罗燕泪如雨下，泣不成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