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隆兴帝看着秦太后，语气坚定，“一山尚不能容二虎，何况是一匹虎视眈眈的饿狼，我觉不允许锦儿身边有如此危险而又无法设防的存在。”
秦太后沉默了，她明白隆兴帝的意思了。
他就是要毁了赵凤青，他要彻底断了赵凤青取而代之的机会。
秦太后也是经历皇位争斗的腥风血雨过来的，她自然知道踏上那尊宝座的路上堆积了多少血肉尸骨。
可是……这不是敌人，这是自己的亲孙女。
虽说她平日里偏心赵凤锦，对赵凤青根本没多少关注。可要她把手段用到亲人身上，秦太后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
老了……心也软了……
秦太后叹息，她知道这才是稳固国本最好的方法。赵凤锦聪慧善良却又不太过仁善，再加上出身尊贵，却是储君的不二人选。只要隆兴帝好好培养，再斩断四周荆棘，在他仙逝后把赵凤锦顺利送上皇位，这在将来可能会成为暄照历史上最和煦的皇位交替。
权势动人心，太早设立储君会让现任国君坐卧不安，但设立赵凤锦反而没有这样的烦忧。
与之相反，她半点没露出对权势的野心，即使是秦太后对冯皇后有偏见，她也无法否认冯家的忠诚。
这样不会背叛却强势的外家却又会给赵凤锦多带来一层保护，也就是为暄照的稳定添定了一层保障。
于公于私，隆兴帝都对自己的决定不后悔。
秦太后瞥了一眼面色丝毫不变的隆兴帝，知道他已经下定了决心。
惊心于他的狠绝之外，对赵凤锦也多了一丝复杂的情绪。
“我老了，只想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其他的事情……陛下自己决定吧。”秦太后站起身往外走，向来保养得好的身子，背影却多了一丝颤颤巍巍的衰老。
隆兴帝凝视着秦太后的背影，嘴角慢慢扬起一抹残忍的弧度，那浑身散发出来的威势在武英殿蔓延，才真的的展现出了一个国君的气场，隐藏的内心却不完全是只有国君的大义，他的心……依然会忍不住偏到心爱的人身上。
他想:既然你枉顾嫡庶，不知尊卑，奢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那我就把你打入尘埃，完全剥夺你的所有希望。
我的锦儿……才是真正的天之骄子，谁也别想奢求属于她的东西。
不然……我不介意伸出屠刀。
秦太后一回寿仁宫，就看到了沉不住气前来打探消息的德妃。
秦太后莫名多了一丝烦躁和不耐烦，揉揉疲惫的眉头，警告德妃，“你最好管好自己，别去惹火上身。”
看着秦太后有些阴沉的面容，德妃暗自心惊，却又有些不悦，冯雨柔的女儿算什么东西，虽然自己还未诞下子嗣，但赵凤锦这野种怎能抢了自己孩子的位置。
见德妃不发一言，秦太后自是知道她没有把自己的话听进心里。
德妃是她娘家的嫡亲侄女，自从她从灵云山回宫就一直扶持她，想让她在后宫生存得更好。
可惜，这么多年了，可能真是权势动人心，以往那个虽不算聪慧，却也有自知的小姑娘变了，变得浮躁，变得好高骛远。
皇帝是她亲生儿子，她和儿子经历了无数腥风血雨才成功保住性命，成功登上这荣光宝座，她心疼自己的儿子，就不愿在朝堂多插手，也不愿让外戚给儿子拖后腿。
因此，她时常告诫秦氏族长，也就是她的亲兄长，要知足，要低调，她是绝对不会允许损害她儿子利益的事情存在，如若秦氏子孙犯下了大错，她是绝对不会插手徇私枉法的。
就连后宫，秦太后也只是受不了秦湘的哭求，也是看她还算知本分，才让她进了宫。不聪慧没什么，只要不愚蠢，自己总能护她一世平安。
要不是冯雨柔无法担起国母的重担，她是不会让秦湘沾后宫大全的。
只不过是她想着，秦湘总比丽妃那个伶人舞姬要担得起。
德妃替冯皇后掌权，由她看着，总也不会出大错。
可惜啊，她忘了人心易变。
一个人长期握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她又怎会甘心送还。
秦太后盯着德妃，目光平静却又带着深意，直让德妃脸色突变，“母……姨母，您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秦太后冷笑，“我能助你登上高位，自然也能让你跌入尘埃。”
“姨母——”德妃惊呼出声，她是真的有些恐惧，“姨母，姨母您怎么了？要是湘儿有什么事情做错了，您可以打我骂我，但千万不要这样吓唬湘儿，姨母……”
秦太后冷眼看着德妃唱作俱佳的表演，丝毫没有动作。
德妃见自己已经如此低三下四的求秦太后，她都没有丝毫心软，心里最后一丝侥幸都没有了，却又忍不住有些埋怨秦太后。
当初要是秦太后压着不同意，即使是为了孝道，表哥不可能违背母亲的意愿 也不会成功封立冯雨柔为皇后。
明明自己才是表哥的皇后，暄照的女主人。
要不是秦太后，自己也不会像现在这般连掌管后宫大权都名不正言不顺，即使冯雨柔从未掌管过后宫大权，那尊凤印依然牢牢地把握在她手里。
她深深地嫉妒，嫉妒冯雨柔任性刁蛮，依然是暄照最尊贵的女人，依然能得到表哥全心的呵护与独宠。
看着德妃不停变化的脸色，秦太后的心一沉再沉，对德妃的疼宠怜惜也渐渐被她的贪心和不知悔改也消磨了。
“你走吧……”秦太后淡淡的开口，语气中却有了一丝沧桑。
鲁嬷嬷看着秦太后这样疲惫的模样，心疼极了，碍于身份不敢随意插口，只能默默地给秦太后顺着背。
“姨母……”德妃有些不甘，自己还什么消息都没有打探出来，也没有达到自己的目的，怎么能这样就离开呢。
秦太后却闭着眼睛，不再发一言。
“姨母……”德妃嘴里叫着秦太后，站起身就想依偎到秦太后脚边撒娇纠缠。
鲁嬷嬷此时终于上前一步，拦住了德妃，“德妃娘娘还是先跪安吧，娘娘要歇息了。”
德妃狠狠瞪了鲁嬷嬷一眼，隆兴帝封皇太女的旨意，又加上秦太后的冷漠，让德妃本就没多少的耐心彻底耗尽，言语间也失了理智，“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拦我！姨母，你看她……”
“放肆！”本来假寐的秦太后突然睁开眼睛，颤抖着手指指着门外，“你给我出去！”
“姨母……”
“出去！”
德妃再是如何不甘心，看着秦太后都有些发抖的模样，确实不敢再逗留，要是秦太后出了什么事情，隆兴帝一定会撕了她。
“你好自为之吧……”
听着背后悠悠一言，德妃脚步一顿，拽紧帕子又继续往外走。
长丽宫。
等丽妃收到消息的时候，赵凤青已经被钱金福亲自带人带走了。
“该死！”丽妃向来妖媚惑人的面容带了些狰狞。
她对赵凤青再失望，那也是她唯一的女儿。
“娘娘，四公主……”长丽宫的大宫女明雪悄无声息的靠近丽妃，准备禀报刚刚新收到的消息。
丽妃却抬手打断了她，“你先下去吧。”
明雪有些迟疑，“可是，四公主……”
“下去！”
“是。”
丽妃独自半躺在贵妃榻上，脸隐在阴影下面，神色晦暗不明。
她搭在大腿上的左手猛然拽紧，涂着红色丹蔻的细长指甲刺入腿肉，她却仿若丝毫没有感受到疼痛。
丽妃抬起左手，抬眼看着顺着手指往下滑动的红色痕迹，与莹白玉手形成鲜明对比的血迹在阴暗光影下却显得更加刺眼，嘴角突然盛开一抹笑容，左手靠近嘴唇，张开朱唇，伸出舌头，顺着红色的血迹舔舐着，笑容中又带了些满足，有些诡异，却又如同鬼魅一般让人浑身发冷。
“陛下……你可真是狠心……”丽妃朱唇轻启，慢慢吐出些许字词。
虽然语气幽怨，脸上神色却并非如此，在最初的惊怒之后，她现在已经恢复了平静。
只要命还在，一切现今的结局都不是最终的结局。
丽妃轻笑，让她吃点苦也是好事情，这世上愚蠢的人本就该死，她能有自己护着性命已是幸运。
丽妃突然垂下眼眸，赵凤青已经比那个人幸运多了，她至少有自己这个母妃陪着，护着。可惜……那个人，自己如今连见面都是奢望。
要不是每月书信中的字词言语依然是熟悉的纯真可爱，丽妃想，自己可能早就无法这样镇定的待在这深宫后院了。
丽妃把目光看向某处非常普通的一个角落，诡异的神情趋向于平静，微微露出一丝柔情。
你一定要好好的待在那里，等我做完了这些事情后就去接你，我们二人一起找个地方度过余生，我一定会好好补偿这些年对你的亏欠……
这般想着，丽妃向来妖媚的模样散去，浑身散发出来的是丝丝缕缕的轻柔情意，这才是她最最真实的情绪，不是魅惑君主的宠妃，是护短坚强的亲人长者。（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