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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3 既是模样肖似……

此时此刻,东国。

淮柔面如土色,跪在一处坟前。

这坟里,是她险些化作灰烬的兄长。

如今父皇病重,母妃随着,也没有消息,东国是一团混乱,夜云天也隐匿了,外面南国还在频频叫嚣……

没有人有经历,给淮川建一个像样的坟。

她只能偷偷摸摸地出来,带着人将他葬下。

那时候,下人们拦着她,不让她瞧。

可她想着,如今要早些让哥哥入土为安,她是现在他身边唯一的亲人,总也该瞧瞧他的。

于是让那些下人悉数让开,她沉了口气上前去瞧。

面前……

黑色的、烧焦的、只能看出一个大抵的形状。

竟是连模样都瞧不清楚了……

她吓得哆嗦,同时心里暗暗想着,也许、也许这不是哥哥。

可是细细一瞧,他左手上带着的戒指,分分明明便是母妃给他的,这戒指是上好的材质,因此并没有被焚毁。

淮柔咬着牙,手颤抖着过去,想碰一碰那戒指。

可是……

下不去手。

更不必说,本来还想碰一碰她的哥哥。

淮柔红着眼,只是默然立在烧焦的身体旁。

哥哥,从小和她一同长大的哥哥。

即便不能说是风华绝代、世所罕见,哥哥也是一等一的、优秀俊美的少年郎。

从小爱她护她,迁就她。

曾几何时,哥哥是她和母妃的骄傲。

可如今,只剩面前这一具烧焦的身体。

不知不觉间,淮柔滑落在地,一旁的丫鬟忙过来扶住她。

“快、快把殿下抬走……”

淮柔颤着身子,咬牙,抬手紧紧攥住那撑着淮川身体的架子。

如此,强撑着将他葬下。

跪在坟前,她一面哭一面将各种东西在坟前烧掉。

在天上过得富足些,开心些,那里,再没有人逼着你了。

可是心里总也不安生。

总是想起来,哥哥回来之后一直病着,可是中途也算是醒了一次。

那时候,恰恰是她陪着的时候。

瞧见他张开眼,她也是愣了愣,随后忙冲上前去,低低喊一声‘哥哥’。

那时候,淮川看着她,只是扯起嘴角笑了笑。

“柔儿,当时你去北宫……”

“哥哥之所以推你下水……”

淮柔愣了愣,随后只是摇头:“不妨事,哥哥,推了便推了。”

“柔儿不怪哥哥……”

淮川却摇了摇头,又道:“之所以推你下水,是因为……我想让你回来,不要留在北宫……”

“我以为,北国皇帝要让你嫁给北国废太子……”

“后来才知道,不过是……中了旁人的奸计……”

淮柔一愣,咬了咬牙,随后摇头:“没事,哥哥,柔儿好好的。”

“柔儿知道哥哥是为了柔儿好。”

心里却想着——

自己真是过分。

的确,那件事一直也没有解释清楚,直到现在。

而她也的的确确是从那时候开始,在心里与哥哥生出来嫌隙。

究其原因,不过是虚妄的——她想要权力,她想要和北皇一样成为女皇,她想要……

她以为哥哥要争夺。

多么的傻啊。

“柔儿没事……便好。”淮川扯了扯嘴角,抬起颤着的手来,摸着她的脸。

“柔儿,可要离他们远点……”

“他们的心思,不是你我能斗得过的。”

淮柔点了点头,抬手攥住自家哥哥的手。

“柔儿明白的,哥哥别担心,哥哥好生养病……”

淮川点了点头,却没什么力气。

再然后,他动了动薄唇,却再没说出什么来,随后默默闭上眼睛,一呼一吸又均匀起来。

——睡过去了吗?

淮柔当时愣愣的,却没有想到,这是自己同哥哥的最后一次谈话了。

“公主请节哀……”一旁的丫鬟小心翼翼地扶起淮柔来。

这些天的公主,憔悴得不行。

身为贴身丫鬟,她明白。

先是夜云天的那位,据说被火烧死了,好像还是东皇陛下所为,公主得知这消息之后便愣了几日,可谁知没几天过去,本就病重的三皇子殿下又遭了火,也是亡命火中。

三皇子一出事,那边消息传过来,说东皇陛下也病重了。

而公主的母妃,则是迟迟没有消息……

“夜哥哥、哥哥,他们……都到火里去了……”

淮柔咬着牙,一字一句狠狠地说着。

她此前也曾去算过,却发现,弋栖月,这三个字,皆是火相。

那时候她只当是玩笑,如今瞧来,心里却是别扭、痛苦,又恨。

是这个女人,把夜哥哥和哥哥都克死的吧?

不,不仅如此……

那女人后宫里面的三个男人,竟是都不得善终。

帝王命硬,可怕、可恨啊。

“弋栖月……这个女人,就该……孤独终生……”

“克死了他们,她不得善终……”

淮柔忿忿又凄凉的声音,便在孤坟旁幽幽响起,久久回转……

-

北宫。

银装素裹的日子,许久之前便说要到的人,便也到了。

弋栖月坐在紫宸殿里,脚下这一方,是当初弋鄀轩和秦断烟双双自尽的地方,如今,龙靴踏在地毯上,女皇陛下单手撑着头,动作略显慵懒,她盯着地面,忽而微微皱起眉头。

——血腥味,还有吗?

许久许久没有到紫宸殿了。

思量间,遥遥的传来一声‘陛下’。

熟悉的声音,却是不同的声调。

弋栖月一听便知来人是谁。

只是……

如今这个人竟然能规规矩矩喊她一声‘陛下’,想必是……拖家带口地来了?!

一抬眼,为首一人身旁的那一抹影子,一瞬间刺入她眼中。

呵,所料不错。

时芜嫣看着面前的女子,亦是压抑不去心里的厌恶,奈何如今在人家的地盘上,此前夫君也交代了许久,于是咬了咬牙,低声道:“陛下。”

对,不知怎的……

分明是厌恶的,可是看着现在的弋栖月……却又有一种恐惧。

不知原由的恐惧。

弋栖月扬唇笑了笑:“许久不见了,掌门,夫人。”

那一行人没有行礼。

不过,她也并不在意。

毕竟,强制性的礼节,有时候……并不是最为有趣的。

她挑眉看着,如今那几人站在她面前,时芜嫣的身子,便在不自主地向着墨苍落靠过去,不知不觉,显出来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

呵。

恨时芜嫣吗?

是恨的,但是早已不同于昔日。

昔日她对时芜嫣的恨,除了因为昔日遭遇的不幸,还有,便是因为嫉妒,那时弋栖月不明白,为什么此前一直对自己温柔的师兄,会因为时芜嫣的种种奸计,而选择时芜嫣。

可如今,她对时芜嫣的恨,一则是对于往日遭遇的不幸,另一则,却是可怜与冷笑了。

墨苍落对她弋栖月而言,最多只剩下些浅薄的情义,甚至,连浅薄的情义都不剩下了。

伴随着的,是很多事情,看得清楚……

墨苍落对她的暧昧,还有对时芜嫣丢掉的孩子的冷漠,让弋栖月觉得,时芜嫣可恨,却又可怜可悲。

“陛下安。”墨苍落的声音淡淡响起来。

弋栖月回过神来,勾挑起唇角:“掌门、夫人安,不远千里而来,快快请坐吧。”

墨苍落颔首:“谢陛下。”随后施施然坐下。

而一旁的时芜嫣显然要不安得多。

她咬了咬牙,随后小心翼翼地拽上墨苍落的袖口。

得到丈夫示意‘安心’的一个眼神后,方才敢怯怯坐在他身边。

似是依旧不觉得安心,即便坐下来,还是习惯性地去凑近自家相公。

墨苍落见状,只是沉了一口气,不着痕迹地示意时芜嫣坐好,随后转脸对弋栖月道:

“内人性子柔弱胆小,陛下见谅。”

弋栖月笑:“掌门客气了。”

“尊夫人性子柔弱,素来胆小,朕——也是见识过的,不必解释。”

墨苍落只是笑笑。

弋栖月又道:“一会儿便是洗尘宴了。”

“还有些时候,墨掌门如不介意,不妨我们先谈一谈。”

墨苍落笑笑:“自然不介意,陛下果真是心忧国事之人,争分夺秒。”

弋栖月颔首。

墨苍落便道:“如今,墨某人算着时间,陛下借的兵将,只怕要多借半个月,不知可否行的方便?”

弋栖月颔首:“方便,倒是方便。”

说得随意而又顺口,墨苍落闻言心里却是发慌。

难不成,如此一支——一定人数的精兵,在弋栖月这里,竟是很易得的么?以至于考虑都不需多考虑。

“只是,墨掌门。”

“这些兵士,皆是朕的子民,只盼墨掌门能善待、珍视他们的性命。”

墨苍落闻言愣了愣,随后笑道:“陛下放心。”

“便按照此前订立的,牺牲一人如何赔偿,墨某不敢赖账。当然,除了那样的赔偿,墨某人也一定会珍视贵国兵士。”

弋栖月颔首:“谢过墨掌门了。”

墨苍落犹豫了一下,又道:“却是不知,如今要顺延借兵时间,陛下还有什么想要补充的条款?”

弋栖月闻言,却是皱了皱眉:“朕并非贪心之人,如今若说添加条款,一时倒真是想不出来。”

“只是,墨掌门若真有心,朕倒也有一事,想要拜托墨掌门。”

墨苍落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却依旧只是点头:“陛下请讲。”

弋栖月笑了笑,随后,却是一抬手,庸和走上前来。

弋栖月同他讲了几句,复又转头看向墨苍落,只是笑道:

“说来有些丢人了,不过,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却恰恰只有墨掌门能办了。”

“许久之前,朕处理事务遇袭,有一女子名曰阿钰,救下了朕的性命,当时东国夜君恰恰在朕身边,不想这救命恩人却对他一见钟情,求着朕,希望能服侍他。”

“只可惜,此时东国夜君乃是朕宫中之人,于理不合;此后,朕与夜君阁下一刀两断,自也不能提出如此要求。”

“如今瞧见师兄,倒是想冒昧一问……”

“师兄既是模样同夜君肖似,可否容许阿钰暂居身边些时日,好好待她,帮朕还上当年的人情?”(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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