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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7 琴案落血

弋栖月瞧见百里炙这副模样,心里一酸,抬起手臂来抚弄着他那张憔悴的脸,微微扬唇:“炙,朕没事的。”

百里炙却摇了摇头,垂眸瞧着她的伤口,又抬起眸子来瞧向她,那目光如同一个受了委屈、可怜兮兮的小动物,惹得她心里也是一软。

“陛下,我跟他们说您中了蛇毒,可他们却总说没有……”

弋栖月见他傻得可怜又可爱,也不忍现在便问他这是何处,低下头去,轻轻地吻着他的额头,手臂抚着他微乱的长发,轻声道:“没事,没事,炙,你看,朕不是好好的么?”

百里炙偏了偏头,只是把面庞埋在她的颈窝里,他呼出的气息温热,如此一来,弋栖月只觉一片轻痒。

百里炙此时却在心里自责着——是他没用,没有保护好陛下,反倒让她为了他而受伤。

“炙,你先告诉朕,这是何处?”她抚着他的发,轻声问道。

百里炙回了神,这才低声说着:“陛下,这是……夜云天,我半路被这一群夜云天中人劫住,是炙没用,被他们用绳索缚住了,之后便被带到了此处。”

语气里,满满是内疚。

弋栖月却是一笑,夜云天若是出动,百里炙自然是不可能硬拼得过的,不过……若当真是夜云天,倒也安全了。

夜云天掌控东咎国以立足南部,本就是深不可测,同那五大派,也绝不是一路的,潜到此处来,应当是安全的。

如此倒也怪不得炙,那夜云天之人,在江湖上路过面的,武功皆是不俗,且不说炙带着她一路奔波,便是他二人皆是清醒且毫不疲惫,怕也磕不过那一大票人。

弋栖月探出手去取来百里炙手边的药物,抬手在榻上拍了拍:“炙,过来。”

百里炙一愣,这才上了榻,一对凤眸瞧着她显出几分疑惑。

弋栖月只是侧过身去,轻巧地撩开他的袖口,垂眸为他的伤口上着药。

她看着他的手臂上本是一片白皙,除了这新落的几处疤痕,竟是毫无旧疤,皆是昨晚落得罢,可是她呢,除了那蛇咬的一口之外,并未再落疤,如此一想,也知炙这一晚过得有多么费力。

百里炙见她如此,不由得一愣,手臂想要缩回来,却又不敢动弹,只是低声道:“陛下,如今不是在宫里,您……”

弋栖月一笑,的确,这并非是宫中,可这是夜云天。

夜云天压制东咎国,方得以屹立于世,却并未同她北幽交恶,而同处南部,又岂会不防那五大派,不防那南岳?!

若是她弋栖月死在南部,北幽势必大乱,其他势力必将借机潜入,扩大自身,而夜云天实力虽可与五大派相较,但同那南岳相比,便是差上不少了,这样一来,便更容易被吞并,难以立足,夜云天之人又非痴傻,岂会搬起石头来砸自己的脚?!

“莫怕,不急。”弋栖月一扬唇角,继续给他包扎着伤口。

才发现他连心口都给人伤了一刀,如今虽然已经包扎完好,可是细细瞧着,只是多亏了那伤口不深,否则后果怕是不堪设想。

百里炙一愣,只能低声唤着陛下,却见弋栖月侧过头去轻轻吻着他的颈窝,声音很低:“炙,委屈你了……”

她是因为信得过他,因此才肯带他前来,而他这一路上,也的确未让她失望。

她不能否认,当他一袭红衣乘着西宛国的轿子第一次出现在她面前时,当他在红妆之夜喝了个酩酊大醉卧在她膝上时,她承认他是极美的公子,心里却只当他是个危险的玩物,只觉一不留神怕就会玩火烧身。

可渐渐的,这一切都变了,在她看见他为她落了从未有过的伤疤的时候,她脑海里闪过了当初那酒馆里落下玉佩的俊俏公子,那是她和他是初见。

百里炙摇了摇头,那一头长发披散,轻轻晃动着,正想开口同她说话,却见她抬起手臂来描画着自己的眼眶,他也知道,那里怕是一片乌黑青紫……

心里一酸,突然好怕她嫌弃。

她是皇上,而他是她的男侍。

弋栖月抬起手臂来搂了他的头,那温热的唇覆上他的眼眶,轻轻地吻着,只是这一瞬间,他忽而心中一暖,闭了那凤眸任由她搂着他的肩膀,任由她吻着他的眼眶。

弋栖月用唇瓣吻着他,如今的她,贪恋着他的温暖,这种温暖,仿佛是她打小离开家后,便不曾体会过的……

半晌,这屋门开了,弋栖月立在门边,又回眸望了一眼榻上。

她算不清如今过了多久,只知道炙从那日至今不曾入睡,方才由她吻着他的眼眶,他竟是不知不觉卸力睡了过去。

弋栖月定了定神,举步跨出这门去,反手轻轻关上那门,瞧见四下无人,忽而一个扬唇。

——夜宸卿,你何来如此自信,连侍卫都不曾设,当真以为,朕入了你这夜云天,便不可能凭借一己之力逃出?!

弋栖月索性沿着那左侧的墙壁向前走去,这夜云天内也的确是百转回廊,几盘几绕直要将人弄得晕头转向。

走了一会子,才见前方,一个蒙面女子一袭黑衣,见了她略一停顿,随后恭敬地行了一个礼:“姑娘来了,婢子恭候多时了。”

听这女子叫她为‘姑娘’,弋栖月心下了然,忽而一笑:“你们主子可是差你带我去见他?”

那女子一愣,便也颔首:“是。”

弋栖月也不迟疑,一扬袖子,沉声道:“那便请在前面带路罢。”

那女子颔首,并不多言,便引着她走着。

这一路左右回转,可她弋栖月只顾着记路——倒也不需多,但至少是要记得如何回去的。

在一扇乌木门前,那婢子终于停了脚步,抬起左臂来行了个礼,不再说话,只是示意她进去。

弋栖月颔首,只道是这夜云天之人各个蹊跷得紧,却也无意深究,推门便走入门去。

那门里,乳白色的帷幕遮挡下,若隐若现有个人影。

高大,有些清瘦,弋栖月眯起眼睛来,静静瞧着那身形。

待她站定,那人影一晃,仿佛是请她坐下。

弋栖月行至一旁的椅子旁,却是不坐,转过身来,忽而一笑:“怎的,怎么也到这里来了。”

那帷幕动了动,却无人说话。

弋栖月施施然走进几步,又是一笑:“怎的也不抚琴了?也不说话,那又何必叫我到此处。”

那帷幕里的人影依旧是沉默,半晌,忽而响起一阵琴声来,悠悠的是一曲相思。

弋栖月颦了眉来,忽而又向前走上几步,逼近那帘子。

如果是他的话,那个男人心里冷得如同一块冰,岂会对着她弹相思呢?

她沉了口气,缓缓伸出手,有些迟疑地想要撩开那帘子。

谁知,她方才伸出手去,便只听‘嘣——’的一声,琴弦断了。

弋栖月一愣,骤然一抬手臂,撩开那帘子冲了进去,可那帷幕里已无人影,只剩下一张古琴了,她伸手拂去,却见那琴板之上,隐隐约约是殷红的血色……

一旁,飘然而下的是一张字条,她接在手中。

——明日午时,夜云天外,黑漆马车。

笔迹,她还不识得。

-

弋栖月同百里炙回到宫中时,自二人离开皇宫,已有十日之久。

宫里的丫鬟公公们私下都说,如今风水轮流转,西国三皇子——公子炙得了陛下专宠,真真是专宠十日,日出不朝,果然那公子炙本就俊美非常,加上那温柔的性子更得圣心。

而那昔日里最为受宠的夜氏公子,竟是不急不躁地闷在屋中,足足弹了十日的琴。

他仿佛不知疲惫,那曲子未变,一曲是送别,一曲是相思,听下人们说,昔日里夜公子会弹的曲儿分外多,如今却只这两首,也不知是为何。

至于那东咎国新来的淮川公子,则也是日日闷在处所,轻易也无心出去瞧瞧,如今宫里的花儿开得分外绚烂却无一人观赏,繁华之外也有一种莫名的萧条。

养心殿里,弋栖月听见外面的动静,几步上前开了门,却见湛玖垂着头跪在门外,那他高束的头发落落垂下,他跪的很正很稳,以至于长发都鲜少晃动。

“陛下,臣下疏于职守,前来请罪。”湛玖咬着牙低声说着。

弋栖月垂下眸子瞧着他,平日里的湛玖简直如一块儿硬铁,对她的要求和命令皆是绝对服从,毫无差池,她从未见过他这般失落内疚的模样。

自打她遇见他。

湛玖本不是个侍卫,而是一个自幼被培养的杀手,而那培养者,正是那原来的皇帝——弋擎天,弋擎天得知弋栖月未死,便派出了这个在宫中培养多年的杀手,前去取她的性命。

湛玖在宫中的日子是可想而知的,因为按宫内要求,成年的未曾去势的男子,是不得在宫中任意出入的;因此他和同伴训练的地方暗无天日,难分早晚寒暑,这也是弋栖月第一次见他,他的面色白皙乃至苍白的原因。

而之所以叫湛玖,是因为他是湛氏手下的第九个杀手,在他之前,自然有湛柒、湛捌之流。(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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