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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髓海之宇

众人愕然。

何清漪似乎没有注意到众人的神色,继续娓娓道来。

何清漪手持番天印,晃动落魄钟,同左青丘一起闯阵。对于这两个孩子而言,莫矶石虽为人师,但更像是自己的父亲。左青丘乃是仙选而来,从小便离了父母。何清漪更是一个从婴孩便被九仙门收养的孤儿。九仙门对她们来说于家无二。

如今师父有难,这两个孩子自是心急如焚。他们知道苏藜断然不会同意让他们两个闯阵,便自作主张,打算携二人之力,朝符阵幻亭发起进攻。

何清漪本以为会遇到强大的阻碍,毕竟云霄门的弟子闯阵被打散了一魄,到现在都昏迷不醒。这左青丘倒是聪颖,居然猜中了这中间缘由,他知道落魄钟可保魂魄安全,便将自己的主意告诉了何清漪。

然而,便是有落魄钟保护,何清漪从一开始还是抱了殊死之心,毕竟此符阵乃是灵宝大法师所布,威力巨大,他们二人乃是九仙门的青年弟子,术法不纯。

可是对何清漪而言,莫矶石如同亲生父亲一般。这个在九仙门被人娇惯坏了的女子,外人多以为她或是冰雪聪明、伶俐可爱,或是天真童趣、不谐世事。然而此刻,她竟有如此决断,定然要救出师父。

听到这里,周遭九仙门下的众弟子,看这个平素只待她如同小妹妹的女孩,倒起了敬佩之色。

何清漪接着讲述起来。

她和左青丘当下便朝着符阵幻亭冲了过去。此二人心念相通,都是将全身术法一分为二,分别凝聚于番天印和落魄钟之上。除了用落魄钟护住自身魂魄之外,这二人周身上下,竟没有一丝防护。

这二人都是天性单纯,只想救出师父,心想哪怕闯阵没有成功,便是对符阵造成哪怕一丁点伤害也是可以的。

“是啦是啦,我们都是这么想的。”一旁的左青丘插嘴道。“哎呦,”哪想到身后的韩苓露捶了他一脑勺,皱眉道:“你别插嘴,听何师妹说。”

何清漪看着左青丘,噗呲一笑,接着说道。

左青丘比她入门早几年,功力也在她之上,不多时已然冲在了前面。何清漪亲眼见到自己身前的左青丘被符阵弹开,向后倒去。这让她心绪一乱,手上的番天印不自觉的抖了起来。符阵在前,必是不能躲闪开的了。何清漪只得沉着运气,将原本用在落魄钟上的部分法力,又在番天印上注入了几分。

何清漪一声娇喝,本以为要承受巨大的撞击,然而手中番天印触及符阵的瞬间,莫说撞击,便是一丝阻碍都没有,就这样瞬间穿过了符阵幻亭。她手上用了全力,劲道颇大,一时间竟然停不下来,直直的又冲了一阵,这才慢慢站住了脚步。

这符阵幻亭内部,竟当真如同一个异世一般。

何清漪凝眸而视,顿时冒出一头的冷汗。这符阵幻亭当中竟然是四野空旷,无边无际,让人不知身在何处,便是时间也像是凝固了。温度、光线、呼吸……这里的一切都让人并无不适,只是这无限的空寂,简直会把人逼疯。何清漪只是在这里一小会,便心下慌乱,可周遭偏又是静的出奇,连听到自己的呼吸声都会让人觉得声音异常巨大。

何清漪走了几步,足下感官如同踏在地上无疑,然而附身去看,脚下也是无边无垠的空旷,看不到尽头。她四下遥望,这里真的是昂首不见天日,俯视不见大地,脑中仿佛就只剩下了一个字‘空’。

此时此刻,何清漪只觉得自己好似瀚海当中的一叶扁舟,渺小如斯。这种感觉让她莫名的恐慌。

当下何清漪放声大喊道:“师父!”声音空闷,竟连回声都没有。

讲到此处,一旁的苏藜说道:“这符阵幻亭的内部,其实连接的乃是施法者的髓海之宇。所以法力越是高深,这符阵幻亭内部的髓海之宇就越大。而其间内部事物,也会随着施法者的心念进行变化。如今看来,这位灵宝前辈,法力果真是高深莫测。而且这如此空旷的髓海之宇,乃是因为灵宝前辈心中澄明,当真不负大罗金仙之名。”

何清漪笑道:“是了,大师兄,你说的没错。不知道若是你的符阵幻亭,其间都会有什么呢?”说罢嘻嘻一笑,接着说道:“当时我并不知道原委,心中便只剩下怕了。可真给咱们九仙门丢了人了。”一边说着,一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苏藜微笑颔首,道:“好啦,你继续讲吧。”

何清漪“嗯”了一声,接着讲述起来。

她漫无目的地走了许久,因周遭空旷,竟不能辨别方向。何清漪为了进入符阵幻亭,本就用尽全身力气,在这里赶路时间一长,小腿已然酸痛起来,步伐也慢了许多。

望着空无一物的髓海之宇,何清漪心下也慌乱起来,就在这时,原本空无一物的髓海之内,突然凭空生出巨大异常的黑色团絮,在这空旷的髓海之宇内乱飞乱撞。

何清漪心下好奇,正待走进观察,哪知道原本这空间内颜色温润的髓海之宇,瞬间强光大盛。如同白目视日一般的强烈光芒,让何清漪睁不开眼睛。

她眯着眼睛看去,只见方才的黑色团絮在如此强光下,竟开始慢慢变小。那絮物飞撞速度的也越来越快,表面也开始剧烈颤动起来,仿佛正在与这强光对抗。

不多时,那团黑色絮物就此消散,剧烈的光照也就此消失,这髓海之宇又重新恢复了原本的温润色泽。

何清漪见到这黑白对决,心下骇异,这种情形此生未曾见过,心里不禁想着那灵宝大法师到底发生了什么?

髓海之宇重新恢复了原本的空旷和宁静,适才的一切好似没有发生一般。

讲到这里,周围听她说明的众仙门弟子各自暗暗惊叹,多半都是赞叹灵宝大法师法力无边的。

便听左青丘说道:“师姐,是不是那灵宝前辈在髓海中施用什么法术让你赶上了?”

何清漪微微一笑,狡黠的说:“左小宝,你别打岔,继续往下听你便知道了。”而后,便继续讲了起来。

这符阵幻亭中无边无垠的空旷和无声的寂静,确是会让人忘却了周遭的一切,似乎宇宙乾坤,一切都静止不动了一般。何清漪也不知道自己奔走了多久,前方的景象变的不同起来。

只见在远处的空旷当中,巨大的雾气替代了原本的空旷。雾气氤氲,升腾处如袅袅炊烟,轻盈似纱;沉寂处则若波涛滚滚,凝如灰铅。如此浩瀚若海的雾气,仿佛在这空旷的髓海之宇中,创造出了天与地,又将这天地融为一体,甚是仙缈。

这雾气愈往上愈是淡薄,在袅袅雾气当中,何清漪看见一处美丽如仙境般的所在。有山、有水、有物、有景,影影绰绰,和周遭的空旷融为一体。两个不同所在的连接处又亦幻亦真,虚影重叠,极为玄妙。

如此异象,何清漪不禁楞了片刻,这样的景象,寻常人便是十世也未准能见到。

何清漪顿了一顿,便踏在了那一大片雾气之上。

只觉得踏足处如棉如丝,雾气似水的流动着。越往前走,雾气则越淡,走了一会,雾气已然变得透明,周围的情形也能看的一清二楚了。

此时,何清漪才真正的踏足在泥土之上。何曾想脚下踩着真实的泥土,心中竟是如此安定。之前在灵宝大法师巨大空旷的髓海之宇中行走,没有一丝声响,脚下也是无边无尽的空旷,让何清漪心中满是恐慌和不安。如今总算长出了一口气。她回头望去,身后的雾气尚在,不禁叹了口气,心知自己尚在符阵幻亭当中,师父和各位其他门派的前辈还没有找到,心情又暗淡下来。

何清漪环顾四周,这宛如仙境的所在,似乎是一个巨大的岛屿。她心道:“灵宝大法师果然不亏为大罗神仙,他的符阵幻亭,竟然连接了这么宏伟的所在。而他本身髓海之宇空旷巨大,还不知道究竟能够连接多少这样的世界,当真厉害。”一边想着,一边继续前行。

何清漪担心莫矶石的安危,脚下加快了步子。不多时,耳边传来波涛惊天的声响,眼望处,滚滚巨浪呼啸着冲击着崖边的巨石,大海独特的海腥味味随风飘散,她竟到了一处礁石林立的海滩。何清漪远远望去,只见到海边的低崖之上,竟耸立着一个形状怪异的巨石。

这巨石形状怪异,说是巨石,倒不如说是一尊人像。只是周身没有人工雕琢的痕迹,浑然天成,自然而生。仔细望去,这人像的体态和普通人差别颇大,竟是一个怪物异像。

它虽然长着一副人类身形,头上竟是一颗龙首。且双手是鸟爪形状,双臂之上还能看出被羽翼所披,甚是怪异。

这人像也不知道立了多少年,身上风化严重,已然是面目难辨了,只能看出周身大概的形状,倒也不失为一个惟妙惟肖的雕像。

越靠近那人像,周遭越是怪异。原本一路上雾气渐散,可是到了这怪异人像周围,雾气竟然又起。人像整个下身被雾气笼罩,翻腾缭绕。那雾气竟是如同从人像底部生出一般,如同小溪流水,一股一股的向外冒着。

而那雾气流动尽头,竟然是一团更大的雾霾。这团雾霾和先前的雾气不同,灰暗阴冷,何清漪看了几眼便觉得有些晕眩。这雾霾不停的蠕动,竟似将从人像涌出的雾气大口吞噬一般。两股雾气纠缠涌动,甚是奇诡。

何清漪正自惊异,便听到那阴冷雾气中有人大喊道:“坤仙门的小丫头,快祭开天珠!”声音浑厚,竟然就是那位灵宝大法师。

声音来自阴冷雾气,何清漪心想,若灵宝前辈在此,那师父和其他前辈肯定也在这里。心中一急,便喊了出来:“师父!”而后便直直急奔,冲进了那团阴冷的雾气当中。

刚进入那团雾霾,一股阴冷鬼厉之气瞬间将她包围。这雾霾如有生命一般,牢牢地吸附在她身上。一时间,何清漪意识浑浊,头脑混沌,脚下也开始趔趄起来。周遭漆黑一片,她早已迷失方向,呼吸也开始变得急促。

“开天珠!”一个娇艳明快的女声响起,正是那坤仙门婉双仙子中姐姐华婉兮的声音。破空之声长鸣,一颗明亮的小珠腾空而起,周遭顿时光芒四射,竟将那诡暗的雾霾照亮了一大块。定风珠停在空中,立时便急速旋转起来,瞬间狂风暴起,成呼啸之势,竟将周遭阴冷的雾气被吹散了大半。

雾气散去,何清漪所受不适立时消失。她凝目遥望,见不远处有一群人席地而坐,围成了一个圈阵。这些人正是之前随着灵宝大法师进入符阵幻亭的诸仙门领袖,韦琨、婉双仙子等人。

其中一个人抬头见是何清漪,低沉微声说道:“清漪?你是怎么进来的?”说话的正是何清漪的师父莫矶石。

而灵宝大法师则坐在这圈阵当中,手中竟还抱着一个十岁左右的男童。如此法力高深莫测的灵宝大法师,此时神情委顿,不停的喘着粗气,便是连身形都小了一圈,和先前的神采奕奕竟是判若两人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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