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宜闭着眼睛，仰着脸, 坐在化妆台前任人摆布, 努力不去想刷在她脸上的化妆刷曾经刷过多少人的脸。
化妆师在她的脸上画了全妆, 腮红红得像猴屁股一样, 还贴了假睫毛, 还给拿了假发和舒宜刚刚过肩的头发编在一起。
就连怎么看怎么觉得自己家女儿好看的舒宜妈妈, 都凑近舒宜的脸，有些犹豫地对化妆师说道, “这个妆是不是太浓了？”
化妆师十分笃定地摇头，“不浓！一点也不浓！你现在用眼睛看着浓, 拍出来的照片是正正好的，你现在要是用眼睛看着正好, 拍出来的照片脸上就和没化妆一样了！”
舒宜妈妈这才松了一口气。
镜头会吃妆，这个常识舒宜也知道。
然后舒宜换了一共五套衣服，一套白纱裙、一套白t+背带牛仔裤、一套依萍在夜上海当舞女时的同款……当然现在《情深深雨蒙蒙》还没拍……还有一套民国女学生装、一套小旗袍。
因为舒宜现在还没胸，店员用别针在旗袍的背后别了一溜儿。
穿着夜上海舞女同款衣服的时候, 舒宜一只眼睛被网状的黑色面纱挡住, 弄得她一直想伸手拨弄, 店员还给舒宜拿了一根香烟作为道具, 让舒宜夹在指尖，摆出一个抽烟的姿势。
舒宜扭头看向妈妈，“算了吧……”
但舒宜妈妈也和摄影师一起鼓励舒宜，“摆一个抽烟的姿势呗！没准儿这样拍出来好看呢！”
舒宜没办法，只好在摄影师和妈妈两人的要求下, 摆出一个抽烟的姿势。摄影师站在相机后面，一下子就笑了，“小姑娘抽烟的姿势摆的有模有样的嘛！家里妈妈抽烟？奶奶抽烟？”
因为男人抽烟时的姿势与气质，和女人抽烟时的姿势与气质，还是有些不同的，摄影师就以为舒宜家里有女性长辈抽烟，舒宜看多了就知道姿势该怎么摆了。
舒宜妈妈连忙否认，“没有啊。”
舒宜：！
她忘记装生手了！
舒宜在拍完自己的单人艺术照之后，才突然反应过来，她不想拍单人艺术照，但是很想和妈妈一起拍双人合照啊！
别人家都要拍全家福，舒宜家虽然只有她和妈妈两个人，但两个人也要拍全家福啊！她也很想趁着自己和妈妈都还很年轻的时候，多留下点照片作为纪念啊！
她怎么这么蠢哦！她刚才怎么就没想到？
舒宜一脸懊悔地把自己的想法和妈妈说了，妈妈也有点犹豫，“啊……我们一起拍照？”
舒宜立马看出来，妈妈也是想和她一起拍照的！
舒宜都能看出来的事情，店里的店员当然更能看出来了，两个看起来还不到二十岁的小姑娘和小伙子，对着舒宜妈妈一口一个姐，“姐，和女儿一起拍一套呗！你看你女儿多爱你啊，想和你一起拍照。”
“对啊姐，你女儿多好啊，贴心小棉袄，现在很多十几岁的孩子都特别叛逆，在家里一句话都不和父母讲的！家长给孩子做饭洗衣服，但孩子连和父母说句话都不愿意，你有这样的女儿，真是太有福气了！”
“姐，你现在也正是一个女人最美的年纪，这个年纪不多拍几套照片，多可惜啊……”
舒宜妈妈忍不住笑了，“我再过两年都快四十了……还最美的年纪？”
尽管舒宜妈妈知道店员是为了能多点业绩，拼命地给她灌迷魂汤，舒宜妈妈还是决定和女儿一起再拍一套。
舒宜妈妈也对舒宜的这个提议十分心动！
再说一套8.8折，两套6.8折呢！
舒宜妈妈和店员还了很久的价，最终以两套6折的价格成交。
舒宜在和妈妈一起拍照的时候，脑子里蹭蹭地往外冒上辈子在网上看到的双人拍照姿势，虽然舒宜在网上看到的是情侣两人的双人拍照姿势，还有闺蜜两人的双人拍照姿势，但是舒宜觉得她完全可以和妈妈一起摆这样的姿势！
什么两人的手臂一起比心啊……什么双手比枪对着对方做出射击的姿势啊……
舒宜拉着妈妈摆得不亦乐乎，摄影师在相机背后，看得眼睛都亮了，一点都不心疼胶片，咔嚓咔嚓地接连按下快门键。
小姑娘和妈妈一起摆的姿势太好看了！母女两人在镜头里都显得非常灵动！有活力！有灵气！
通常情况下，来照相馆拍艺术照的顾客，都是按照摄影师的要求摆姿势的。因为绝大多数顾客都不知道该摆什么样的姿势，更不知道什么样的姿势在镜头里显得好看。区别在于有的顾客告诉他应该怎么摆姿势之后，立马就能摆的很好看，有的顾客指点半天，身体和四肢依旧非常僵硬，摄影师伸手一点点帮顾客把身体和四肢调整到应该在的位置，最终在照片里呈现出的效果依旧是马马虎虎。
像舒宜和舒宜妈妈这样，自己会摆姿势，摆出来的姿势还能让画面的构图非常和谐漂亮的情况，其实是非常少见的！
摄影师现在也顾不上心疼几张胶片了，他脑子里想的都是要赶紧拍！没准洗出来可以挂在照相馆里当吸引顾客掏钱的招牌！
摄影师不知道眼前这对母女会不会愿意，但即使不愿意的话，两人今天摆出来的这些姿势，摄影师也都学会了、记在心里了，以前照相馆里没有主推过双人艺术照，但看起来以后可以对顾客大力推荐推荐？
什么母女啊、父子啊、情侣啊、闺蜜啊……愿意拍双人艺术照的人应该不少，尤其是那些身陷热恋中，但距离结婚还早，暂时也拍不了婚纱照的，估计肯定有不少姑娘愿意拉着男朋友拍这样的双人艺术照。
摄影师想着，如果这对母女不同意将自己的照片挂在照相馆里，他就去和老板说，让照相馆出钱请两个青春靓丽的模特，照着同样的姿势拍一套照片挂在店里！
到时候招揽生意的效果肯定好！
摄影师拍完舒宜和舒宜妈妈的双人艺术照之后，装作不经意地询问，“如果拍出来的效果好的话，你们愿意让我们把你们的照片挂在店里吗？”
舒宜妈妈以为摄影师每给一个顾客拍完照，都会例行询问一句，舒宜妈妈觉得无所谓，如果照相馆真的愿意挂出来，那肯定说明她们的照片相当漂亮啊！漂亮的照片挂在照相馆里是一件挺好的事情啊！让熟人看到之后，也是挺有面子的一件事。
舒宜妈妈刚想答应，就听到女儿舒宜说话了，“如果要把我们的照片挂在店里的话，那要给我们再便宜的！”
“把我们的照片挂在店里，不就相当于请我们当模特了吗？请模特都要付钱的！”
舒宜上辈子的朋友圈里也有几个摄影师，舒宜对于摄影师给人拍照这件事，有些最粗浅的了解，有时候是拍照的人要付给摄影师钱，有时候是摄影师要付给模特钱，也经常会出现摄影师和模特互免的情况，就是谁都不给谁钱。
舒宜刚才早就看到摄影师眼睛发亮，咔咔咔按快门了，舒宜虽然没有猜到问题的关键在于摄影师偷学了她和妈妈摆出的“新鲜的”“头一份的”双人拍照姿势，但看到摄影师的反应，舒宜可以确定她和妈妈的一起拍出来的照片真的好看。
既然这样的话……虽然舒宜也不指望照相馆儿会给她们免单吧，但最起码打个更低的折扣呗？
摄影师听见舒宜提到“模特”，以为舒宜看透了他心中想的如果舒宜不同意挂出照片，就请模特做一模一样的动作的小心思，顿时有点心虚。
于是在还价的时候，摄影师不知不觉地就让步了，最后谈下来的结果是舒宜和妈妈的双人照不要钱，舒宜的单人照依旧按8.8折计算。
直到付完钱离开，舒宜妈妈心中都震惊不已，女儿什么时候这么会砍价了？明明照了两套照片，最后竟然只花了一套照片的钱！而且第二套照片是两个人照的，化妆师总共化了两个人的妆呢！衣服也各换了好几套！
女儿这砍价的水平，比她大姨都要厉害了！
舒宜和妈妈走出照相馆之后，店里的年轻店员立刻和摄影师说道，“王哥，你怎么自作主张，给她们便宜那么多？”
“我刚才一直在旁边给你使眼色，你都不理我。要是来照相的是个漂亮大姑娘，我肯定觉得你是看上人家，要自己垫钱追人家姑娘了，但来的一个是小孩儿一个是小孩儿的妈，你便宜那么多是图什么啊？”
“等明天老板查账的时候，老板肯定要骂你的啊！肯定要从你的工资里扣钱的啊！”
被叫做王哥的摄影师听到这样的话，脸上却不见一点担忧的神色，老神在在地把胶卷从相机里拆下来，朝着洗胶卷的暗室走去，“明天老板来查账的时候，她们的照片我就洗好了。”
“老板看到照片不但不会骂我，没准还要给我发奖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