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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5 妄心劫(大结局)

张伟怎么也不会想到,约他见面叙旧的章文,居然会与高猛和徐铿在一起。

尤其是当他满怀期望的赶到了星巴克,不想他第一眼便见到了坐在章文身旁的徐铿。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并且,这货居然还笑盈盈的,一副戏虐似的神情看着他,这让张伟顿时攥紧拳头,拼命忍着想要打人的冲动。

他不止是想在徐铿那副丑脸上来一拳,他更想给章文一巴掌,再指着丫的鼻子问问丫的,老子把你当朋友,你特么的把我当小丑吗?

此时的张伟比起痛恨徐铿他更痛恨章文,敌人的恶意他能接受,但被信任的人欺骗,他真的感觉一口恶气出不来心里憋得慌。

“或者……他们本来就是一伙的……”

不怪张伟胡思乱想,此时此景再联想起前尘往事,尤其张伟还清晰回忆起了章文成为友迈总经理之前,陪着高猛撬他客户的那狗腿的一幕幕,一瞬间,他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猜测——“章文一定是被安排进友迈的内鬼。”

愤怒容易使人变傻,也容易让人双眼昏花看不清事实。虽然事实不是张伟所确信的这般,但此时的张伟已经被怒火充斥满了大脑,只不过,最近一连串不幸的事情,让他还能忍耐着愤怒,维持着大脑的最后一分清明。

磨难能使人稳重,挫折使人成熟。但是却会磨去棱角,消融了血性,甚至会使人抑郁的发疯……

“张伟,你来了……”

章文有些心虚地首先向张伟打起了招呼。

张伟冷冷地看向了他,没开口,没微笑,脸色冰冷的如挂了一层寒霜。

尤其是四目相交时,张伟眼神中多出的憎恨,让章文更加的不舒服,下意识就开口解释道:“张伟,我想你误会了,我是来找以前的老领导的……凑巧,真的是凑巧……”

可话刚讲了一半,章文又硬生生的打住。

解释就是掩饰。

何况这话连他自己都觉得假,即便是这番话几乎贴近于事实。

果不其然,张伟听后突然冷笑了起来。

“章总,你不必假惺惺地向我解释,没这个必要!我张伟此时如果还看不明白,那我就是真傻真瞎了。”

“张伟,真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是有要事来找以前的老领导商量。”

“老领导?哈哈哈……”张伟大笑着道:“叫得很亲近嘛,不知这老领导是高总呢,还是这位徐总呢?或者……这两位都是你的老领导?”

真是越描越黑。

章文立刻便被堵的说不出话来。

此时再多的解释也抵不过别人的先入为主。

见章文无话可说,张伟淡淡的道:“既然你和你的老领导们有要事谈,那我再打扰就不识趣了,祝各位聊的开心。”

张伟有意将“老领导”三个字说的极重,毫不掩饰嘲讽之意,说完后,他扭头就要走。

“等一下。”

突然,徐铿笑着开口。

“胖胖,别急着走嘛,大家都这么久没见面了不如坐下来聊两句。”

张伟放缓了脚步,背对着徐铿摆了摆手,显然不想随了徐铿的心意。

徐铿看着张伟的背影,不急不缓的道:“这么急着就走,是因为你觉得自己心中有愧,没脸见我们几个昔日的老领导吗?”

声音不大,却清晰可闻。

张伟顿时脚步一顿,硬生生地将已经迈出去的脚步收了回来。

只见他猛然回过身,目光冷冷地注视着徐铿:“昔日的老领导?凭你们也配?”

“哈哈哈……”徐铿不怒反笑:“胖胖,过去这么久了,你也经历了不少的事情了,我还以为你会变得聪明一些,此刻我才发现,你原来依然还是那个分不清形势的傻吊,这份持之以恒的傻缺心态,真是令我佩服啊。”

“哈哈哈。”

话音刚落,坐在徐铿对面的高猛也配合的大笑了起来。

羞辱,赤-裸-裸的羞辱。

此时的张伟已经不再想离开了,他重新走回到徐铿面前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我突然有些口渴了,徐总你不会吝啬一杯咖啡吧?”

既然对方故意挑衅,那他就干脆随了对方的心意。

他倒是想看看,徐铿这老阴哔又想整什么幺蛾子。

见张伟很爽快地回来坐下,这让徐铿有些诧异,不过他很快便释然。

曾经的他,还会忌惮几分张伟身后老胡那伙人的势力,如今那伙势力已经土崩瓦解,没了依仗的张伟,不过是猫爪下一只任其玩弄的小老鼠而已,没什么可多虑的。

困兽犹斗?

那也得先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如今的张伟……呵呵。

“你去给胖胖来杯浓缩,什么都不加,他的口味重,就好这口。”

徐铿微笑着朝章文努努嘴,完全是命令的口吻。

老猫想要玩的爽,就一定不会把小老鼠一下子弄死,弄死之前那也得先玩够了。

何况今天的小老鼠也不仅是张伟这一只,不妨先当着张伟的面,玩玩章文这只壮一点儿的小老鼠。

“这叫什么来着?对了,杀鸡儆猴,差不多就这个意思。”

徐铿恶趣味地想着,他很期待看到张伟瑟瑟发抖的样子,那时的爽感觉对double。

不幸成为另一只老鼠的章文,内心很抗拒徐铿的“命令”。不过,因为李宏伟朝他微微点了点头,他还是忍住拒绝的冲动,黑着脸起身去买咖啡。

韩信能受胯下之辱,他也能忍一时之气。

星巴克的意式浓缩咖啡味道浓厚却很苦涩,经常是用来做为其他咖啡的底料用的,一般人很难接受,张伟也不例外。

不过张伟还是笑眯眯地看着章文买好咖啡,又看着章文将咖啡放在了自己的面前,最后还微笑着向章文道了声谢。

再然后,他端起咖啡浅浅地尝了一口,并且很享受地眯起眼道了声“不错!”

也不知是说咖啡不错,还是说是章文的服务不错,再或者是徐铿的安排正和他意。

总之,张伟一副很享受的样子,而徐铿却没得到半点儿爽感。

“真的不错?你不喜欢也不用勉强,我可以再叫章文去帮你买一杯其他口味的。”徐铿假模假样的问道。

没得到双倍爽感的徐铿有些不开心,这不是他设定好的剧本,于是他又想把章文拎出来摩擦给张伟看。

章文的脸色顿时比张伟杯中的咖啡还要黑,心里也比那杯浓缩咖啡还要苦。在用眼角的余光看了一眼李宏伟的后,章文低下头一言不发,默默在心里将这笔账记在了张伟头上。

这都是因为张伟,不然他也不用像今天这般被人的折辱。

张伟注意到了章文的神态,他维持着脸上的笑容,缓缓放下手中的咖啡。

“徐总你就不用假客气了,你越是虚情假意,在我看来越有喜感,就像是在马戏团里看小丑的表演。而且不用自己掏钱的咖啡,也喝起来格外的香醇。”

张伟直接戳破了徐铿,顺带着还嘲弄了徐铿两句。

此刻他也算瞧明白了一些,不论章文是不是“内鬼”,但此刻的章文一定很不满徐铿的作为。

想起曾经与章文在友迈共事时的情形,说实话,章文没有半点儿亏待他的地方,一向都非常支持他的工作。

反而在移信出事后,他却一走了之,留下了一摊烂事,很对不住不章文。

正因为想到了这些,张伟打心底里感到对章文有些愧疚,所以他也不愿意看到徐铿再去折腾章文,因此干脆将话挑明了说,有什么就冲着他来吧。

然而徐铿没有随了张伟的意,只见他面露怒色,没接张伟的话,反而对章文道:“你把张伟约来就是为了给大家添堵的吗?你不是说有账要和他算吗?现在怎么一个屁都不放了?”

这是摆明了要让章文下场与张伟对撕啊。

终于,章文忍无可忍,黑着脸从位置站了起来,对李宏伟道:“李总,我的来意你应该明白,我是来求您帮忙的,不是来给不相干的人当枪使的。如果您看在昔日的情分还愿意和我聊一聊,那我们俩人就单独换个地方谈一谈,反之我也不敢再耽搁您的宝贵时间,这就先告辞了,改日再约。”

“小章,这个嘛……”

李宏伟貌似为难地看向了身旁的高猛,显然是在用眼神征求对方的意见。

今天他之所以答应章文的见面,一来是看在高猛的面子上,二来也是因为有利可图。此刻章文的话虽然是朝着他说的,却显然没有针对他的意思,即便要做恶人那也不该由他来当。

“老李,我看章总也是带足了诚意来的,大家又是多年的交情,只要价格合适,能帮的还是应该帮一帮的。不过嘛,在商言商,该怎么谈就怎么谈,你俩都不用顾忌我。”

都是老狐狸了,高猛也不会傻到去做这个恶人。何况他和章文也无仇无怨,而且章文还是有些价值的,这次的事情要是谈成了,他也是有油水可捞。

高猛的话两头都不得罪,不过他在说到“价格合适”的时,故意加重了语气。

显然“价格合适”四个字没那么简单,不仅是在提醒李宏伟压价,也是在提点章文想要成事就不要吝啬。

见二人都听明白了,高猛四下里瞅了一眼,指着角落里一个空桌道:“那边有空桌,我和老徐这边你们就不用管了,我俩正好还有些事情想要和张伟私下里谈。”

章文和李宏伟依言换去了角落里的一个空桌,两桌离着远远的。

留下的高猛、徐铿二人,也不用担心他们和张伟的谈话,被另一桌的章文、李宏伟二人听去。

“猛哥,你没必要向章文示好,如今的友迈也不是他说了算。”徐铿不满道,他也不避讳张伟在场。

高猛明白徐铿是没玩够,笑了笑:“我看你是太无聊了,日后大家还是要打交道的,结个善缘总比多个仇人要好,不是吗?”

最后的问话高猛是看着张伟说的,显然是话外有音。

闻言徐铿也收起了不满,脸上的神色也变得凝重了许多。

这幅神态看在张伟的眼里,多了些狰狞,少了些和善。

张伟下意识就皱紧了眉头,这是要图穷匕见了吗?

果不其然,没让张伟等多久,便听徐铿开口道:“张伟,和你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实话告诉你,你如今能没事,不是因为你处理的干净,而是因为你太弱了,我们还没工夫在你身上花太多心思,你说干脏活的人,有几个手上不沾泥的?”

徐铿点到即止,冷冷地注视着张伟,虽是给张伟留出了思考的时间,但也在无形地给张伟施压。

让徐铿失望的是,原本在他说话时眉头越皱越紧的张伟,在短暂思索之后,突然朝着他轻松一笑。

“徐总啊,你还是老毛病不改,喜欢玩虚张声势那套把戏,今天要是换个人或许你那套还能管些用,可惜我对你太了解了,你一开口,我就知道你想要放什么屁。你如果真有我什么真凭实据,也不会此时拿话唬我了,我说的没错吧?”

徐铿的脸色变了又变,冷声道:“你不要再自作聪明,实话告诉你,如果不想坐牢的话,我希望你能配合我们。”

“配合?”张伟被这词弄得一愣,随即哈哈大笑着道:“徐铿,你是电视剧看多了吗?配合?你以为你是电视剧里的警Sir?不就是坐牢吗?又不是没进去过,前段时间在里面住了一个月,除了不自由,其他条件都还不错,而且里面的人也比你实在,没你那么虚伪。”

张伟是不干净,但他也真心不怕,关键是他心里面清楚,就他手上沾的那点儿泥,一早就被老胡洗清了。

所以别看徐铿说得煞有其事似的,张伟完全就当他是在放屁。

“呵呵,我就知道你不会吃老徐这一套。”高猛见徐铿唬不住张伟干脆亲自下场,轻笑着开口道:“”移信那个案子,胡总那伙人确实很讲义气,把你保护的很好,很多事情也处理的干干净净,……不过嘛,这也从其他角度来说明,你在他们的心中还是有些分量,我这么说没错吧?”

张伟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所以我很瞧不起你们。”

高猛不在意地笑着道:“呵呵,你瞧不起我们,我也瞧不起你,不过这些都无所谓,活在这个利益至上的世界,利益才是维系关系的根本,在利益的基础上,才会存在浪漫的爱情、真挚的友谊、家庭的和睦、以及良好的社会关系,现实中有太多的例子证明,如果没有了利益关系,一切感情都不长久,你不觉得吗?”

张伟摇头道:“我不觉得,按照你的说法,你爹妈就不该生你,他们抚养你长大成人难道也是为了利益?”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他们确实也是为了利益。”高猛说着哈哈一笑,继续道:“话题有些聊歪了,我们还是聊回正题,我之前也表明了态度,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好,我很愿意与你一笑泯恩仇,你意下如何?”

张伟冷笑着向后靠在了椅背上:“直接说你的条件吧,高总你想要从我身上得到些什么?您都利益至上了,那我也只好待价而沽了。”

高猛很满意张伟识时务的表现,微笑着道:“我开始有些欣赏你了。”

“谢谢高总的赏识,那我岂不是要买几挂鞭炮庆祝一下?”张伟阴阳怪气的道。

高猛嘿嘿一笑,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咖啡。

徐铿不满地开口道:“不识抬举。”

高猛放下杯子:“老徐啊,你这话不对,人家不是都说了待价而沽吗?咱们都还没开价,人家怎么就不识时务了?”

说完,高猛转过头对张伟道:“今天我们找你的目的,就是想和你打听一个人,只要你把对方的联系方式和如今的地址都清楚地告诉我们,我们可以保证以后没人再会去找你的麻烦。”

“这不对啊!”张伟笑着道:“打听人你们不该找我啊,找人这门专业我不擅长,不过我有个建议,你们可以多买两条狗,狗鼻子灵,没事你俩就牵着出去多溜达溜达,兴许就能找到你们要找的人了。”

对方双簧演的不错,张伟也不是善茬,他已经猜出了高猛这伙人,想要从他这里打听出谁的消息了。

明知张伟在逗他们玩,高猛也不恼,摇头道:“狗鼻子哪有你好使。”

“高总真是高看我了。”说着,张伟突然生出了一个主意,立刻神情一变,谄笑道:“找我打听人也不是不行,不过嘛……”

张伟捏起右手的拇指和食指,做了一个要钱的动作:“我最近手头紧,吃不好,睡不好,记性也就不那么好了,说白了都是没钱闹的。”

高猛也不去思考张伟这话的真假,笑着道:“欣总那么漂亮的女人,我想你应该记忆深刻吧,直说吧,我们想得到她的一些最新消息,至于价钱……你说说看,你想要多少?”

张伟抠着指甲,漫不经心道:“原来是想找我打听欣总啊……一直以来,我都是个跑腿办事的,大佬们的事情,我了解的也不多,开价太高了也不合适……”

张伟有些为难的道:“这样吧,勉强收你们三十万,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一听张伟漫天要价,高猛还没说话,徐铿立刻就怒道:“真特么的好胃口,你也不怕撑着。”

“怎么?三十万还嫌贵?”张伟冷笑着道:“就这我还是友情价给你们打了八折,嫌贵的话,我真心建议你们再去找其他人打听打听,据我所知,监狱里的胡总就比我知道的多得多。”

说完,张伟端起咖啡细细品味了起来,不再搭理二人。

高猛这伙人也不是没考虑过其他途径,不过从监狱那边传回的消息,姓胡的嘴很硬,很难撬开。

三人沉默了好一会儿,高猛和徐铿悄悄交换了一下眼神,徐铿开口打破了沉默。

“张伟,我不妨实话告诉你,我们也是受查家之托,打听那女人的消息。”

徐铿顿了顿继续道:“你应该心里也清楚,查少和丰总出车祸那件事上,那女人脱不了干系。如今查少是残废了,不过查家不准备就这么算了,所以我劝你把知道的都说出来,不然……”

“行了!”

见徐铿又准备恐吓自己,张伟不耐烦的打断道:“别废话了,如果你们有证据,那就烦请你们出门左转,警察局二十四小时都开门接待。”

徐铿冷声道:“你就真不怕查家的报复?”

张伟嘿嘿冷笑:“我怕个求,有钱拿钱说事,没钱免开尊口。”

此刻他已经完全搞清楚了这两个王八蛋的意图,反而没了多聊下去的兴趣。

这时,高猛笑着道:“老徐,你瞧瞧,这就是你一手带出来的徒弟,半分面子都不给咱们啊!”

徐铿没好气的道:“我哪配张总给面子啊,我不是早和你说过嘛,这世上最喂不熟的就是人心。”

高猛道:“也是,万兵不就也是因此凉凉的吗?”

张伟闻言,不禁皱眉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高猛见成功吸引了张伟的注意力,笑得格外灿烂。

“没什么意思,我只是想让你明白,当初夏和万可都比你厉害多了,最终还不是被查家和王家联手,很快就被打趴下了吗,另外,我还可以告诉你,万家以前的那位保姆可是在其中帮了大忙。”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张伟一早就从黄博那边得到了消息,并且第一时间告知了老胡和万总他们,让他们提前做好准备,可是却依旧无法挽回。

最终,夏总、万总、老胡锒铛入狱,欣总也被迫远走他乡,张伟一直都想不明白为何结局会变成这样,此刻他总算是明白了。

果然就像徐铿之前话中说的那样,这世上最喂不熟的就是人心。

这么多年,万家居然养了一个白眼狼。

此时,徐铿接过高猛的话接着道:“张伟,我还是劝你最好乖乖地把那女人的下落说出来,这样大家都少些麻烦,也不会给你自己招祸。不然,我们也有其他办法得到我们想要的消息,不过就是多废些工夫而已。而你,却错失了一个机会。”

……

张伟走了,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星巴克。

走之前,他把那杯难喝的要死的浓缩咖啡泼到了徐铿的脸上,以示自己的决绝。

凡事就怕多想,要不是亲耳从徐铿口中听到了内幕,他至今还想不通,老胡、万总他们在提前得到风声的情况下还会一败涂地。

谁能想得到背后插刀的人,居然会是万家的那个保姆?

果然是人心难测啊!从某方面来看,徐铿的那句话说的也没错,果然这世上最喂不熟的就是人心。

而以这个论调去衡量,任何人的身边都会多出无数的漏洞,难怪电影中的坏人总是少不了那句“只有死人才会闭嘴”的台词。

张伟不禁也替欣总捏了一把汗。

在欣总所熟悉的人中,是不是也存在着许多喂不熟的人心。

离开星巴克没多久,丈母娘又打来电话,催促他尽快筹集够手术费。

坑高猛、徐铿他们三十万的想法,不过是临时起意,他本来也没抱有多大的希望。

此刻他有些后悔没有将老胡曾经给他的那张银行卡留下来。

那张卡上还有着二十多万的存款,在移信项目出事后,就被他快递给了静静,拜托静静将这张银行卡转交给了阮晓玲。

经历了今天的事情,章文那边是铁定不会借钱给他的。

果不其然,就在张伟离开星巴克没多久,章文就给他打来了电话,将他劈头盖面痛骂了一顿。

按照章文的原话:“你毁了我的前程,你就是我今生最大的仇人。”

张伟无话可说,站在章文的角度恐怕自己也会恨死了对方。

“三十万啊,三十万,去哪儿能搞到这三十万啊!”

开着车的张伟不禁又愁了起来。

一瞬间,绝望、无助、悲凉……种种负面情绪充斥心头,他想到了抢劫、想到了碰瓷、甚至想到了卖肾,可没有任何一种办法,能够确保他短时间筹集够三十万。

这个曾经都算不上“小目标”的三十万,仿佛间就成了他无法逾越的鸿沟。

此时的张伟超级希望能有贵人出现,对他说上一句,“哥们,钱能解决的问题,都特么的不是问题。”

然后立刻掏出一沓沓的钞票,狠狠地砸在他的脸上……

夜晚,张伟脚步沉重地回到家中。

打开门,他还没来得及开灯,便闻到了一股难闻的异味。

张伟判断大概是长时间没清理的猫砂盆散发出的骚臭味,却没察觉出这股骚臭味中还夹杂着淡淡的血腥味。

“牙牙,牙牙。”

因为总会迎接他回家的牙牙没有出现在门口,张伟轻声呼唤了几声,又等了一会,却没听到半点儿动静。

漆黑的家里冷清安静,没有得到喵主子迎接的张伟,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以前打开门,一定会有个毛茸茸的小家伙在他脚上蹭来蹭去,然后他会弯腰将小家伙抱起来,亲昵的吸上几口。

直到小家伙不耐烦地用小爪子撑着不让他的嘴巴靠近,张伟这才会不情不愿地放开小家伙……

“喵……呜……”

突然,牙牙发出极其微弱的叫声,仿佛是在呼唤着张伟。

张浑身一颤,急忙开灯朝着声音的方向看去。

地板上一片黑褐色的血迹,牙牙就趟在血迹中眼睛直直地看着门口的方向,一只前爪费力朝着门口的张伟伸出,却也只是刚刚离开地面,就又无力地落在了地上。

张伟猛然回过神来,赶紧走了过去。

他跪坐在牙牙旁边,小心翼翼地握住了牙牙伸出的爪子。

“牙牙你这是怎么了?”

然而,回应张伟的却是牙牙缓缓闭合的眼睛,以及眼角落下的一颗泪珠。

原来猫咪也是会流眼泪的……

牙牙死了,应该像许多人类难产孕妇一样,死于产后的大出血。

而它生下的两个宝宝也随着牙牙去了。

就在张伟收敛牙牙的时候,才发现两只小猫的脐带没有被咬断,也许当时生产后的牙牙,已经没有力气再咬断脐带了。

也许他早一点儿回来陪在牙牙的身边,结局就不会是这样了。

他默默地从家里找出了那个最漂亮的盒子,这盒子曾经是用来装黑珍珠白兰地的,是他曾经那次在佳皇CLUB敲钟时喝的那瓶,事后张伟将这个空盒子带了回来,留作纪念。

此刻,他将这个漂亮的盒子作为了牙牙的棺椁。

张伟仔细地替牙牙清理起毛发,他将牙牙身上被干涸的血液粘成一绺一绺的毛发擦干净,重新梳理顺畅。

然后才将这一家三口装进了盒子里。

随后张伟又打来一盆水,仔细擦拭起来底板。

等到家里重新收拾好后,张伟这才又看了一眼安静躺在盒子里的牙牙,习惯性地伸手挠了挠牙牙的下巴,突然又像触电般地收回了手。

盒子被盖上,张伟又仔细地用胶带封好。

做完这一切的张伟,突然觉得自己冷静的像个机器人。

也许悲痛的事情短时间内经历的太多,就会让人变的麻木,不会觉得那么悲痛了。

夜深人静,更显凄凉。

在这凄凉的深夜里,张伟带着牙牙的“棺椁”,已经它最爱吃的猫粮再次出了门。

开了许久的车,终于张伟找到了一片看起来环境不错的荒地,荒地中孤零零地生长着一颗大树,看上去有些年头了。

等雪莉回来了,一定会问起牙牙的。

张伟仔细记住了这棵树,然后来到大树脚下刨了一个坑,将牙牙的“棺椁”安葬在了这里。

随后他又摆上猫粮,在牙牙一家的小小坟茔前祭奠了一番。

忽然张伟想到了《倩女幽魂》的故事,如果草木动物可以成精,如果死后真有灵魂,牙牙葬在这颗树下,是不是也有机会成为另一个聂小倩……

张伟就这么胡思乱想着,在这棵树下一直坐到了天亮。

离去时,他就像一位为女儿送嫁的父亲一般,含泪挥手,却面带笑容。

……

接下来的这一天,又是徒劳无功的一天。

张伟打了许多通电话,也拜访了几个还算不错的朋友,然而同情他的人很多,却没一个人肯借给他钱。

丈母娘今天又打了两通电话给张伟,说话已经很不客气了,如果耽误了雪莉的手术,丈母娘发誓做鬼也不会饶过张伟。

无奈,张伟最终拨通了父亲的电话,交代父亲明天把老家的房子抵押了,凑足三十万立刻给丈母娘送去。

此时再多的顾忌,也没有救人要紧。

入夜,张伟开着他的赛拉图徘徊在上海的高架路上,他不想这么早回到冷冷清清的家里,那里本该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感觉最温馨的地方,如今却冷清的像个坟墓。

张伟漫无目的的开着车,不知不觉开上了高速。

此时他的脑子里还在胡思乱想着许多许多的事情,他想起了悲痛的一幕又一幕,想起了欠下的一笔有一笔的贷款,以及想到了未来他与雪莉将要面对的无尽灰暗……

张伟突然觉得这个世界对他充满了恶意。

他也讨厌起了这个世界。

忽然,张伟的手机响起,接通之后一听是保险公司的推销电话,张伟立刻就烦躁地挂断了电话。

以前的他从不会这么做,他理解电话销售的不容易,即便是不想接听,也是会敷衍几句后再礼貌的结束通话。

不过,就在张伟挂断电话后没多久,他突然鬼使神差般地冒出了一个念头,他想起了那次去拉斯维加斯出差前,玩笑似的给雪莉留下的遗书。

随后他注意到了高速上一辆行驶缓慢的大货车,随即他便魔怔般地闭上了眼睛,用力踩下了油门……

伴随着声嘶力竭的轰鸣声,一辆红色的赛拉图朝着前方的大货车冲去,眨眼间就要与大货车相撞。

就在此时,一阵急促的刹车声响起,红色的萨拉图甩了几下屁股,在将要撞上大货车之前停了下来。

此时驾驶着萨拉图的张伟双手紧握着方向盘,已是脸色苍白大汗淋漓。

后怕,他想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做出如此疯狂的举动。

刚刚闭上眼睛的一刹那,突然许多美好的事情,像幻灯片一样,一幕幕在张伟的眼前闪过。

张伟猛然清醒了过来,这才险之又险地避免了车祸的发生。

一念果然可以入魔。

大货车慢悠悠地驶远,可能是天色太暗,大货车司机并没有发现刚才有辆小车差点儿就撞上他。

停下车后,张伟在车里呆坐了许久,目送着大货车远去,内心依旧是无法平静。

于是他开门下车,准备抽上一支烟。

就在他刚低头点着烟,突然就发现脚下的地面亮了起来,赶忙回头,却是强光刺眼,白茫茫的一片……

砰!

(本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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