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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五十五

......

身体在变凉,思绪在凝滞。

小鱼曾经受过很多极其严重的伤,也多次徘徊在鬼门关之前,但是这次显然不同了,他是自己刺透自己心脏,自己送自己走向死亡。

他不能再侥幸脱险,无法再起死回生。

血液从他胸口疯狂涌出,略微喷洒到了身前那煞白的俏脸之上,不再那么滚烫,甚至还有些冰凉,颜色也不再那么鲜艳,甚至呈现偏于灰黑的暗红。

本就了若于无的生命气息,霎时间随着血液倾泻而出,小鱼来不及再多看莉雅几眼,他的双眸就彻底变成了灰暗,失去了视线,身体向后翻倒而下。

所有一切都在这一刻被切断,小鱼感觉不到自己倒在床上的动作。

他只觉世界随着心脏的停止跳动而分崩离析,摧枯拉朽的崩塌,身后变成了恐怖的深渊,自己一直在翻倒、一直在下坠,无穷无尽、无边无际......

沉沦、沉沦,沉沦到地底之下,沉沦到最深地狱!

堕落、堕落,堕落到非人洪荒,堕落到极致黑暗!

身体猛的一震,小鱼睁开模糊的眼,眼前是漆黑的深海,周遭是无情的冰冷,而自己像一条误入鬼海的小鱼儿,渺小无助,被拖着、拽着,疾速下沉。

紫色在漆黑中闪过,带来更甚的诡秘,小鱼视线一晃,紫黑色呈现片片闪烁的雪花状,眼前模糊的景象再次改变。

他回到了之前的那个房间,在诡异的紫黑中,看到了仰头躺死在床上的自己,也看到了扑在自己身上,发疯惨叫的莉雅......

黑红的血液染得她煞白的脸庞更加悲怆,几滴溅入了她翠绿的眼眸,彻底带走了其中的明耀光亮,化作了痛彻心扉的恐惧与哀求。

她大大的扑在小鱼身上,双手光芒拼命的亮起,疯狂的按在小鱼胸口,恨不得将自己所有的生命能量一口气全都渡给他!

可是,小鱼的心跳已然停止,呼吸也只有近乎于无的出气,心口位置虽然有长刺堵着,但血液依旧在无节制的溢出、涌出,染红了莉雅的双手、衣摆。

生命宝玉的起死回生对于小鱼来说毫无功效,仅仅两次呼吸的时间,他彻底变成了一具尸体,任由莉雅再怎么努力发狂、再怎么嘶吼惨叫,也无法回转......

以奇异角度画面注视着这一幕的小鱼,看着这般痛苦发疯的莉雅,他心思苦涩,之前还想着不会让她太难过呢......但是小鱼虽然眸光楚苦,可是心中却没有太多的波澜,好像被锁住了,情感无法释放......

下一刻,只见陷入疯狂的莉雅终于停住了动作,泪水顺着翠绿的鲜血从她的眼眸中涌出,再混着脸上的黑血一同滑下,悲恸的血泪痕划开死绝。

毫无形象仰头发出凄厉长啸,悲痛欲绝的惨叫声响彻了整个永恒之树,甚至整个精灵王国,使得整个精灵族都感受到了他们生命女神的撕心裂肺......

小鱼听不见任何声音,但是下一刻他的瞳孔却是猛地一缩。

痛彻心扉的莉雅,双手死死抓住小鱼的衣襟,收住仰天的嘶吼,便是没有丝毫犹豫停顿的,猛地向下一砸头,直直扣在了小鱼的心口上!

锋锐的长刺透入莉雅的前额,兀的从她脑后钻出,其上的黑血重染了一层碧绿,但莉雅的身体却丝毫没有动弹,连颤抖也没有,僵僵的跪扣在了小鱼心头。

凄凉流转,鲜血漫散,洁白的床单映上绝世的悲怆。

血雾如墨水浸入小河,蕴散抹了开来,遮挡了视线......

明明听不到什么声音,可是小鱼却觉得周遭万物都在啜泣、悲哭,然而他周遭什么也没有,只有无尽的黑暗。

他没有呼吸却觉得窒息,他已然死亡却觉得凄妄。

不过,画面并没有结束,随着紫黑色的再次闪烁而转换......

莉雅有着生命宝玉,并不会死亡,就算是这般贯穿悲痛大脑的绝命创伤,她依旧能够自我修复。

场景一晃,面色憔悴蜡黄的莉雅,再不见了往日的靓丽风采,她此时全然就是一个背井离乡的丧夫悲寡者,背着冰凉的小鱼,独自来到了一处山崖之边。

是的,她并没有如小鱼所愿将他散于天地自然间,因为小鱼纵然身死,可黑暗仍在,依旧存在他的四肢百骸中。莉雅不能完全的将其净化,就像无法完全的医治好小鱼一样,所以她不能就这么的让小鱼化为风雨。

黑暗宝玉是人人惧怕又有些贪图的,而这样的一具黑暗尸体,放任任何地方都必定会腐蚀一片,是绝不会有人期望的。不过莉雅却一直将他背在身上,纵使压弯了自己日渐消瘦的肩背,也不可能放开。

她独自带着死去的小鱼离开了精灵王国,离开了她的生活。

来到了精灵王国的最东边,也是整个大陆的最东边,站于高高的峭壁边缘,前方,是无尽的惊涛怒海,汹涌澎拜!

或许有更好的处理方法,但是莉雅不会去想,也再不管其他什么。

站在这高寒之处,迎面的劲风吹得莉雅衣摆长发纷飞,吹得她瘦削的身躯摇摇不稳,眨眼似要飘飞。

远处神秘未知的海天皆是乌云黑暗,凶暴的滚雷在翻腾,彻亮空白的天光高高透下,仅仅照射在这大陆的一角,映在这两个小小的人儿身上。

莉雅面无表情,目无神光,已然一副行尸走肉的模样,空洞的望着远处未知危险的广袤天地、深沉泛海。

许久许久后,她动了动,将冰凉的小鱼紧紧抱在了自己的身前,让自己包裹着他,然后僵硬的向前迈步,迈出山崖,迈入虚空,愤然一跃!

悲鸟掠长空,浮鱼沉寂海。

翠绿色的光芒大亮起,似点燃了最后的余热,美若昙花、灿若流火。

莉雅包裹着小鱼,生命宝玉包裹着黑暗宝玉。

这对爱人,在这一瞬,展开了无边的自由翅膀,化作了世间最美的绝唱!

在下一瞬,紧紧相拥,双双沉入了深冷的狂海,化作了永不分离的凄美。

精灵莉雅为自己爱人而殉情自殇,生命宝玉为净化黑暗而散尽光辉。

从此往后,帕里欧大陆上再无生命宝玉与黑暗宝玉,而这段精灵与人类的空世绝恋,也只会成为世人落泪扼腕的神话传说......

悠悠缠绵的故事到此而终,凄凄不忘的心恋空留余痴。

......

万华散尽,万念归一。

所有的画面定格在最后沉海一幕,然后,模糊、破碎,或作一个个泡沫,凭空彻底的消失了去,没留下任何存在痕迹,除却凄伤。

这是场梦......不,这不是梦!

这......到底是什么?真实还是虚妄?

小鱼仰头大大的瘫躺在虚空中,空洞的双眸散着神光,看着无处不在的漆黑。

大脑开始复苏般的,缓缓流转起来,稳定下来,而周身的剧痛也就是随即的渐渐被感受到,继续冲击着才缓过气来的大脑。

小鱼不再下沉,纵使身体的痛苦依旧是炸裂般的钻心,可他就像是麻木了般的没感受到,不再有任何动作挣扎。

这是一阵阵足以直接崩溃任何一个正常人的冲击,可是接连不断的疯狂袭击像是对小鱼没有任何效果一样。他就如同个死人,仰头漂浮着,睁着的双眸呈现死灰色,其上更是蒙着一层深深的阴翳。

他现在像一具尸体一样,但是,他并没有死!

随波沉浮并不代表他感受不到身体上的剧痛,毫无反应也绝不表示这痛苦很好熬,这只是因为......他心中的苦涩远超过了身体!

那是假的,之前那一切虽然无比的真实,但那一定是假的,都是幻觉......

可是......自己的感觉为什么会是这样的?这样的......难以言说?

那不是梦,那不会只是个梦!那是......

自己的未来么?

自己正在堕落......没错,自己正在被黑暗侵噬,堕入邪恶。

所以,难道说......那就是自己未来的下场么?生不如死的未来......

我会亲手毁了自己的一切,想要保护的、所爱的,然后沦入万劫不复!

天呐!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是这样?!

那我为什么还要继续这么做,我在干什么?把自己变成一个疯癫的恶魔吗!

小鱼感到了无尽的悲苦和绝望,但是他的心却像是渐渐石化坚硬了一般,情绪波动近乎于无。他的血液在趋向诡异的紫色,在变得冰凉,他的情感被封锁了,他的人心就要没了......或许也因此,他能任由自己的身体开裂崩坏。

一道道紫黑色的裂纹横亘在全身上下的每一处肌肤,他的身体变成了干枯皲裂的岩石,冒着诡异邪气的亮紫,令人触目惊心。

而他一头黑发不知何时已经疯长到了丈余,也是被紫色漫上,变成了妖冶的紫黑色,披散漂浮在身后,如鬼魅般,几分骇人。

除此之外,他大大张着的赤裸身体貌似在发出什么声响,好像骨骼在摩擦,但不知是在被侵噬,还是在增生......

在他宽阔的后背两翼,皮下的肌肉在明显的蠕动抽搐着,映着诡异的紫光,就好像有什么恶鬼要从其中,破体而出一般!?

但是小鱼没有管,就好像彻底自暴自弃,放弃了自己越发没有人样的身体。

他是一条肚皮向上,颓然沉浮在这深幽黑海中的鱼儿,他孤独、无助、畏惧,他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下去,不知道要不要再继续下去。

他不怕痛苦,也不怕死亡,他怕的是,之前幻境中生不如死的一幕幕......

悲鸟掠长空,浮鱼沉寂海

悠悠缠绵的故事到此而终

凄凄不忘的心恋空留余痴

......

故事的发展总是充满变数的,或悲或喜,结尾总是难料的...

这并不只是个梦,也是一个真实的故事。

是一条走向终点的命运之路...

未来真的会这样么?

黑暗的小鱼,光明的莉雅...

他们该如何,逆转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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