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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章 见欢喜

和尚很少见,是真的少见,百年都难得出一个在外行走。

因此会佛门神通的,那就更少了,但无论怎样,佛门神通始终是佛国那边的法术,现在在金色光头身上见到,很奇怪。

金色光头本身的好坏暂且不论,就凭着他护着老头这一点,那就算个坏人,老头为了自己的享乐,强行迷惑他人,供奉自己点燃香火,说一句罪该万死,也是很恰当。

要是后面的平民心甘情愿供奉,灵智依旧清晰,柳白衣虽然不会喜欢,但也不会像这样挥刀,人各有志,将希望寄托在神佛身上,也没有什么大不了,这一点和了尘很像。

只不过在信仰中,了尘是个求道者,他相信自己会成为被信仰的一方,虽说也和人宣传佛法,却不会像老头这样简单粗暴迷惑人心智。

可老头只是个普通人,骤然得到力量,不能自以为是能理解。

理解归理解,打还是要打的。

两人僵持许久,久到被迷惑的人开始渐渐清醒,倒是让柳白衣觉得自己做的事情是对的,从身后不断响起的惊呼可以得知,被迷惑的人,不信神。

到了最后只剩下,掌柜还犹犹豫豫留在原地。

他有点害怕,害怕柳白衣向他挥刀。

他和这个老头其实认识,是不错的朋友,老头没有得到铃铛之前,经常在他那里蹭吃蹭喝,他也是善心发作,在老头的哀求之下,让他进酒馆占个位置,客人本就不多,能来的都是熟客和外地人,自然就不会在意一个乞丐。

老头后来得到铃铛和庙宇,很是神气,就找到掌柜商量,让他去忽悠那些豪客过来,得了银子之后五五分成。

在以往都没有失过手,直到柳白衣提着刀过来。

柳白衣和很多人打过,但是境界都不高,拥有的修为手段确实不强,今天能遇到一个圣人法器,让他手不由痒痒。

看着金光大作的光头,忽然开口道:“你和佛国有什么关系。”

光头用的是佛门神通,那就很明显,他是一位佛教圣人的法器,可佛教圣人向来都是依靠肉身对敌,使用法器的屈指可数。

现在佛国只有一位圣人,那光头就是上个时代遗留下来的了。

光头沉默片刻,平静道:“和佛有关系,和佛国并无关系。”

这就是化清界限了,其实要是铃铛去到佛国,十有八九是有可能见到那位释圣,有一位圣人的帮助,无论要做些什么都轻松许多,但铃铛宁愿挂在金杖上,任由老头驱使,这事实上很不对劲。

除非佛国和铃铛有深仇大恨。

可这也论不上,在释圣带领下佛国始终是安分守己闭门不出,算是这天底下最平和的一个国家。

柳白衣看着光头,故作轻松。

“不巧,我恰好认识一个和尚,是从佛国出来的,就在这座城,我相信他应该会对你挺感兴趣。”

光头终于动容,看着柳白衣神色顿时不善,目光凶狠,似乎在考虑着要从哪一步下手,才能致伤而不致死。

柳白衣体内气息加速运转,在外面看起来还是那般平静,可是里面已经汹涌澎湃,手中归年更是平静,但在平静之中,隐藏着极大杀机。

光头已经被他的话乱了阵脚,现在看来,作为一个佛门法器,他很奇怪的痛恨佛国的人。

柳白衣想把他带回去给了尘看一看,只要这样就好。

如果能痛快打一场那就更好了。

于是在掌柜和老头惊讶中,大殿生出一抹光。

极其绚烂的刀光。

刀光很快,老头很惊恐,他仿佛见到了自己即将死去,忍不住闭上眼睛等死。

可过了也好一会儿,他还能感受到自己血液涌动,身上也没有痛苦。

他睁开眼睛,入眼是一抹金色。

光头不愧是圣人法器,哪怕经过这么多年,气息精粹已经流失差不多,单单凭着本身坚硬的材质,就拦下了这惊艳的一刀。

而代价只是身上起点火光,和一道浅浅的金痕。

柳白衣凌然而战,手中刀气纵横,转眼间就劈下数十刀。

可就算是这样,他打的也不痛快,甚至说是极为憋屈。

光头只守不攻,嘴里还不断念叨经文,就像一个烦人的苍蝇,打又打不死,还在你身边乱叫。

柳白衣抽身后退,皱着眉头:“你是属乌龟的吗,靠着龟壳打人?”

光头依旧在念着经文,但他话语也同经文一同响起。

“你说是那就是了,不和你争论,就想告诉你一件事情,哪怕用你手中的刀砍上三天三夜,也破不了我一身皮,与其白费力气不如退走。”

光头更觉得憋屈,要是平常人也就罢了,就算是稍强一点的修士,也能随意打发,但柳白衣极为特殊,身上有圣人的印记,要是自己贸然动手,一旦控制不了轻重,引来圣人怒火,所做的一切就白费了,那是他不愿意看到的,所以就打定主意,不还手让

他打。

柳白衣极其无语,他哪里见过这种牛皮糖,任打任骂,但又对其造成不了伤害,再强悍的一刀,也只是给他挠痒痒,现在想来,光头说的话其实不差,与其白白浪费力气,不如从容离开。

看着手上归年,沉吟不语,缓缓收回。

在光头欣喜之下,拿出一本经文,上面密密麻麻印了许多字体,都是看不懂的。

他是不懂,但光头懂。

罕见的双手合十,向柳白衣行礼。

“施主,得饶人处且饶人。”

柳白衣摇摇头,朗声道:“要么我引发这一本经文,要么你跟着我去见那个和尚,两个选择,随意选一个。”

光头抬起头,眼中明灭不定。

——

明松很开心,是真正意义上的开心,哪怕身边女子对他脾气依旧不好,可他还是开心。

相比于之前用刀威胁他,现在能心平气和坐下来和他说话,两两相比,就显现出不同之处。

在两人单独相处的一段时间里,谈论了许多,但准确来说,是各自说着各自的。

明松谈论道法如何神奇,道理如何精妙,而女子则是说出一些生活琐事,什么家里的鸡又不生蛋,调皮孩子又逃了先生的课,欠了医馆郎中多少药云云。

牛头不对马嘴。

但还是相谈甚欢。

女子是家里唯一的顶梁柱,靠着卖豆腐的钱赡养四个老人和一个淘气孩子,再加上生活上的不顺心,一股脑的杂在心里,现在有人花钱让她说完,又不对他动手动脚,她自然是乐意的。

在以往他见过的都是色鬼,一见到她就兽性大发,于是她就送了那些色鬼一人一脚,正正当当踢在那个地方,连医馆的医生看见了,都忍不住纠心。

最后这些色鬼,被心善的医生送进了皇宫当差。

至于能不能混出头来,那就不得而知了,不过有一点是确定的,哪怕是在女子众多的大内,他们也是有心无力。

明松不知道女子心中想法,就算知道了也是一笑置之,他是通明境界,算得上是一位高深修士,又有精妙传承在手,一朝悟道,还会怕个女子的一脚不成,就算踢碎了,凭着自己脑子中的道法能耐,也能重新长一个新的。

听完女子说的话之后,明松有些感叹,他真的觉得女子泼辣了此,要是自己以后和她好了,两人之间得听谁的,堂堂一位通明修士,委身讨好于一个女子,传出去也太让人耻笑了。

但明松确实是脸皮厚,尤其是和了尘天天争论之后,就更加厚了,说不定连柳白衣的刀都斩不开这巨厚的脸皮。

“姑娘不止人美,心更加美,我可是羡慕的很。”

这就是不要脸的夸赞,其实女子虽然美,但也就那样,甚至在其他人眼里,只能算个普通资色,不过毕竟情人眼里出西施,明松能这样说也是难免。

只不过,他算是这样,可女子心意就不大好猜了。

脸只是稍微红了一下,就继续说着生活上的琐事,不想再明松挑起的话头上继续聊下去。

到了最后,琐事也说完了,两人只能大眼瞪小眼,数着桌子上的筷子。

明松看着女子,有些犹豫开口:“姑娘,天色已晚,要不我送你回去吧。”

女子愣了一会儿,随即重重点头,天色确实不早了,该去学堂接孩子放学了。

再问问今天先生教了什么。

她心中一直有个心愿,希望孩子能为她争一口气,最好能靠着读书挣钱,不用像她这样身不由己。

拿起桌子上的银子。

两人从后门出去,一前一后。

女子在前面引路,明松笑咪咪跟在后面。

现在他觉得,柳白衣是真的够朋友,在以前他跟别人说,某某家闺女和某某家公子一见钟情,在月下约定私奔去了,对此他嗤之以鼻,认为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后来在一处山寨里,发现了一座坟和一个闺女。

坟自然是那家公子的,而闺女已经为山寨里的山贼生了好几个儿子,被折磨的不成人样。

后来那些因为一见钟情想要私奔的人儿,硬生生的被拆散。

现在他见到女子,觉得以前自己所思所想,都是屁话算不了数,这世界还真他娘有一见钟情这东西。

两个人走了一阵,到了一处不大的学堂,孩童们还未散学,在一个中年先生引导下,摇头晃脑读着书。

朗朗读书声传出来,让守在一边的女子很开心,她心里想着,依靠着自己儿子这读书的用功劲,将来考个秀才都是可以的,要是能进去当个小官,可真的是光宗耀祖了。

相比于女子,明松显的很不耐烦,简直是浑身不自在。

他和和尚都能争论许久,但是对读书人,真的没有什么心思交谈,认为读书人都是穷酸,又穷又酸,整天扯着圣人言论给别人讲大道理,别人不知道,他还能不知道吗,随着传承传下来的,还有

一句话,读书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尤其是那位道貌岸然的文圣。

明松至少接触的就是这个理论,借过一些读书人先入为主,就觉得那些读书人是真的不是好人,于是每次经常读书人不是冷哼一声直接撞开,就是干脆不见,今天陪女子在这边等人,可真的是活受罪。

没有等多久,学堂里的先生将最后一句念完,合上泛黄书本,慢条斯理说了句散课,于是刚才还是端端正正的孩童,纷纷欢呼一声,急匆匆的跑出来,三两结伴,呼朋唤友去玩闹。

只有一个个子不高的孩童背着木板,神情落寞走到最后,等看到女子才开心不少,叫了声娘,快步走过来。

女子摁住想要扑进自己怀里的儿子,向明松解释道:“这是我儿子,叫做萧然。”

明松看着向自己做鬼脸的萧然,和善点头,没有起什么格外心思。

女子有儿子在他意料之中,但他也并不在意。

吱吱呀呀,关门声传来,教书先生缓缓渡步过来,先向女子慢条斯理行礼,再向明松行了一礼。

明松冷哼一声,没有好脸色。

教书先生也不在意,道士虽然少见,但也不是那么少,对自己脾气大些也是理所应当的,毕竟在教书之余,也抢了他们饭碗。

没有得到真传的道士,通常都是为人婚丧嫁娶,做法事祈福,后来不知为何,那些向来是钱财如粪土的读书人也进入了这一行,并且要价更少,人数又众多,两两相比之下,道士的活就很少了,以前能活的滋润,现在吧,勉强温饱而已。

“萧然这孩子读书也算用功,教给他的道理,默读几遍就能背诵出来,我也蛮喜欢的,只不过最近有些心不在焉,往日那种活泼性子也变得沉闷,正好今日来了,那在下就斗胆问问,可是家中出了变故?”

教书先生这一番话,让女子有些不知所措,想到家中情况,又不知道怎么跟他说,只能沉默闭口不言。

教书先生摇头轻笑,从怀里掏出几块碎银子,递给女子:“其实你家的情况我也知道,萧然这孩子是个藏不住心事的,一股脑就说出来了,这银子你也别推辞,虽然不多,却是我的一番心意,也没有其他意思,就是想着以后做饭时,多给他分一些,刚入学堂读书时,他是最高的,现在是最矮的,平日散课时都会去后屋水井喝个水饱,让他一同用膳又不肯,作为先生痛在心里。”

萧然看着教书先生,怯懦反驳道:“先生,是你说的读书人要有傲气,不受嗟来之食。”

教书先生摇摇头,认真道:“我是你先生,而先生自故以来就是关爱学生的,就和家里人一样,和我一同用膳,又怎么能说嗟来之食。”

萧然不再说话,他毕竟是个才蒙学不久的孩童,所谓的道理还是从教书先生这里习得,而他本身并不能懂多少。

明松在一边冷眼旁观,倒是对教书先生这个读书人有所改观,看来所有的读书人,也不全是坏的。

……

柳白衣在前面缓缓走着,身后是愁眉苦脸的老头和掌柜。

老头依旧穿的那身奇怪衣服,只不过没有拿着金杖,但那一枚铃铛还是在他身上。

经过一番友好的劝说,光头还是同意和柳白衣去见了尘,两权相害取其轻,他的眼力可是不差,知道那一本经书上面有可以沟通圣人的法子,与其这样,还不如去见那个和尚。

境界低了总比境界高的要好忽悠的多。

打开大门旁边的侧门走进去,柳白衣显的有些意外,他以为还要经过那处带着淤泥的地方,没想到直接是走大门过来。

店里面大堂没有一个人,但楼上有一个。

柳白衣带着老头上楼,正好见到了尘走下来,三人在楼梯口相遇。

了尘轻笑道:“你可是出去的早了,在不久之前,我可是真正听了一场好戏,明松那家伙,还真有了喜欢的女子,现在估摸着,和那位女子去接孩子了。”

柳白衣和了尘一起上楼,边走边道:“倒是有趣,看来我还真错过了一场好戏,明松知道她有孩子还不在意,现在又和她一起出去,以后你们怕是不能再秉烛夜谈了。”

了尘推开门,示意老头和柳白衣坐下,各自倒了一杯茶,轻声道:“也并不是非要论道不可,以往没有他更加轻松,但是俗话说好,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不将他辨倒,这口气就不出来。”

“不过现在都好了,昨日我还和他争论女子,现在自个就喜欢上女子了,我还是赢了。”

柳白衣点点头,指着老头。

“不只是明松,这位也是个有意思的,真要说起来,明松都不如他。”

听到柳白衣这样说,了尘起了兴致,仔细打量老头,一开始还未觉得是什么,等看到他脖子上挂的铃铛之后,脸色顿时凝重。

沉思良久之后,才缓缓开口:“不错,确实是有趣的,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伽蓝萨。”

铃铛轻轻摇晃,有道人声传出。

“你知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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