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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4、殿试

定国公府对东宫而言始终都是一条鸡肋, 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陆家兵权在握不假,可陆翼江死摁着人手, 从不出头,东宫早先势微的时候多次卑躬求援, 结果呢,老岳丈视若未见,任凭太子被人吊着打。

后来,永安侯府站了出来,在武勋中为太子摇旗呐喊之后,陆氏一族又在外面风言风语,话里话外怨怼东宫不把他们当自己人看。

赵秉安几番劝说定国公拿出诚意, 哪怕是为了陆良媛与二皇孙着想呢, 瞧瞧人叶家,为了大皇孙,五军都督府的传承都舍了出去,更不用说纠结的一大帮姻亲了, 卫家冯家, 哪个不是东宫麾下干将。

相较而言,陆家盛则涌败则退的嘴脸可谓凉薄到了极点,若非陆良媛个人心智了得,只怕早被人扒皮吞骨了。

赵秉安不意外二皇孙首先被抛弃,他只是心寒东宫的选择,老话说的好,虎毒尚不食子, 尤其是皇太孙已立,这种时候还将二皇孙推出来,将来那孩子的下场绝不会比废诚王好到哪去。

而且,太子不比圣上,膝下满打满算也不过立住了三个后嗣,届时真有个万一,悔都来不及。

“明诚给您出个主意,文大人权且一听。”

“你说。”这小子是东宫心腹,从他的言语中总能揣测到几分储君用意。

“将詹事府那封折子转呈内阁,交由诸位阁老票拟决定。”

“啪”,“你,你让我甩锅给内阁,顾阁老、邵阁老可都是太孙的师傅,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经由您手直入乾清宫,顾邵两位阁老会更加生气。”

“可这是天子家事,内阁也没有插话的余地!”

“藩王封号封地都要经内阁核印,两位帝孙的前程挡是挡不住的,让几位阁老早有准备也是好事情。”

关键是要让世家明白,新一轮的游戏已经开始了,太子重开了棋盘,可不能空置着。

东宫早先露出来的棱角被自己磨平,但世家的警惕不知能消解几分,现如今,太子抛出膝下二子为饵,那些走投无路的士族未必不愿再搏一次。

投奔东宫的两位小殿下,纵使短时间内不能见到成效,但最起码是站在东宫这棵大树底下了,能争得几年休养生息的时间对这些因站错队而屡遭打压的世家来说难能可贵啊。

乾封帝现如今抗拒东宫所做的决定,一部分可能是不想太子走他的老路,但极大缘由是被踩到了痛脚。诚王、魏王、康王,纵使是棋子,那也都是亲生的血脉,养了二十年,疼宠爱重总不都是演出来的。

帝王于天下多情,却对自己最是无情。乾封帝真不知道太子恨他吗,心底总是明白那么一点的吧,只是不愿戳破,天家这出戏啊,不怕演的假,只恐无人捧场……

赵秉安断定内阁不会掩下这封折子,毕竟顾椿独自脱身,剩下苏张两位还在浑水里挣扎着呢。就算明知道这是太子设的局又怎么样,人只要有贪欲总会自己寻摸出各种各样的借口。

东宫两位皇孙的出身都够硬,外家无一不是重权在握,若能再得一位阁老之力襄助,那霎时间便能追上皇太孙拉开的距离。

别忘了,孟家说到底已经落寞许久了,皇太孙身后除了乾封帝可啥都没有。一旦圣驾早崩,以东宫目前的态度,那国储移位未必没有可能啊。

以江南士族之力施压乾封帝,这封奏折不会不准,只是,太子走了这步,可就是把自己最后一点伪装扒了下来,日后与乾清宫那位的父子之情怕是再难回缓。

话说回来,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谁又能分得清楚呢。

文濂腹中千千怒骂,临到口又憋了回去,能做到正三品大员,御前心腹,他自不是愚鲁之人,赵明诚此举背后的含义他一听便知,正因如此,他才明白,折子转道内阁会引起什么样的后果。

圣驾绝不会轻饶了他!

“文大人不是一直筹谋着摆脱东宫的控制吗,眼下正是个好机会啊。”

“什么意思?”

“将折子交到内阁,您就可以从通政司隐退了,说不定圣上会着意将您外放。离了京城这摊浑水,去地方上做一封疆大吏,执掌一方水土民生,岂不快哉。”

“你就如何肯定圣上不会直接将本官罢黜了呢,我文家赶不上永安侯府家大业大,阖族富贵可全担在本官这顶乌纱帽上了。”

“呵,文大人休与明诚玩笑了,您服侍圣上十余载,深得信重,岂会因为这区区一件小事就被罢官革职,最多不过是错失进阶礼部的良机,您说是不是?”

“你!一派胡言,本官何时着眼礼部升迁了,再说,这与你何干!”

“哼,文大人,不要当所有人都是傻子,您当初在河北如何忌讳明诚的回京之后也不该忘了。想拿陇西士族当踏脚石,也得看您有没有那跟脚啊。明诚觉着,人呐,还是不能好高骛远,您要是真看不上东宫也没关系,人可以走,我们不强留,但通政使的位子,得留下来。”

“这是你的意思还是东宫的意思?”

“您觉得呢?”

太子不是没给过文濂机会,秋闱结束之后,东宫便私下里往通政司试探过,可惜无一不是碰壁而返。

尤其是沉都一事,乾清宫提前三日便收到了消息,太子却一无所知,致使行差踏错,差点一败涂地,从那时起,太子便对文濂失了期望。

从没要求过你知无不言,但最起码的漏漏口风都做不到,那还要你何用!

“河北的案子等不到幕后真凶,年处仁已经顶了锅,四月大祭之后,河北的折子就会发往京城,届时您再想脱身可就未必像如今那么容易了。”

文濂没想到东宫下手那么快,那么决绝,没给自己留下一点反应的余地。

“臣并非不愿替太子出力,只是通政司机关严密,事有规制,所以……”

“不必解释了,文大人,明诚是看在令师的份上才好说歹说从太子那里为您谋得这最后一丝尊严。

办完这件事,文家在京师依旧是名门,您的乌纱帽也不会掉,知足吧。”

没有价值的棋子哪来的自信可以讨价还价,明德书院教出来的这帮蠢货怎么一个个都这么自视甚高。文濂是一个,那所谓的江成云也是一个,不知所谓。

把话撂完,赵秉安便起身回了侯府,留下文濂一人在小楼里怆然惊骇。

时隔五日,殿试之期终临。

赵秉安等三百贡士天还没亮就候在了午门外,只等宫内金鸡啼晓便会被引入太和大殿应试。

巍巍皇城,气势鸿盛,那一眼望去直通天庭的长街此刻在众人眼中是那么神圣夺目。

三百士子置身其中,不过是渺小的尘埃颗粒,难藏卑怯。

两列队伍,前静后动,划分的十分明确。

领首的二十人目光几乎全集中到了最前面那道单薄消瘦的身影上,他已经连胜五场,今日若是六元及第,日后必能流芳千古。

身为一个读书人,最大的荣誉莫过如此吧。

“沈栗,你觉不觉得明诚好似又变了,变得愈发难以捉摸。刚才看着他的眼神,就好像被什么东西突然蛰了一下,我都不太敢抬头跟他说话,那感觉,就跟对着我爹似的……”

自从赵怀珏出镇两江,沈家与永安侯府的关系就愈发微妙,沈栗一辈的郎君也渐渐从他们的交际圈中划去赵秉安的名字,可惜,有些人纵使不日日相对,也能听见他的声名传扬。

沈栗垂下头,默默的给双手哈着气。

“是人都会变的,我们早就不是当初的模样了……”

“呃,你们一个个的,怎么说话都这么奇怪。”

明明小时候那么好的情谊,为何现在相逢不相识,宋毅镜不明白,到底是岁月改变了他们,还是他们之间原就什么都不存在。

“咕咕咕……”

宫墙高梢,金鸡朗鸣,朝阳的第一缕晨辉撒到了长街上,禁军调位,重戟执面,厚重的宫门一道道打开,远远的就瞧见了疾步而至的司礼监内侍。

入宫清身,这是规矩。

贡生们眉梢紧凝,无人愿让这帮阉宦近身,可金銮殿就在眼前,谁又会为这一时之气而葬送自己的前程,就连不可一世的春闱亚元江成云也不得不敞开双臂,任人检测。

倒是赵秉安,只轻抬了一下手臂,小宦官们立时弯了腰,那恭敬的姿态让身后之人艳羡而又嫉妒。

太常寺今日敲大钟报时,厚重暗沉的声音传遍了宫中各道,隆宝四年的大比终于到了最后关头。

响鞭甩足了九声,三百名贡生被延引入殿,行大礼参拜帝皇。

三公九卿,六部堂首,今日朝廷中枢的栋梁几乎来齐了。唯一与往年不同的,可能就是太子身旁已空无一人了。

赵秉安是会元,座位就在乾封帝左手边,中间站着沈邵唐几位老大人,瞧见青年谨然落坐,几人眼眸中都闪过一丝暖意。

到底是自己偏心的后辈,这姿态拿捏的恰到好处。

殿试是最简单的一场,也是最容易失手的一场,能走到大殿上的士子才学无一不精,唯一能相较的也就是心态了。

乾封帝瞧着这一届新出的英才,心情不自觉的也畅快了几分,大朔人才济济,保他盛家江山永固不是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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