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以前婶子也不知道，秋菊也以为你谈那对象，只是个家庭条件好些的城里姑娘。可人家那男朋友，一来就给学校捐了几百万，说是修葺校舍用。条件却只是让你喜欢那女娃娃，当个名誉校长什么的……哎，这哪是什么普通人家啊，小川，婶子不会说话，可这样的人家，咱真的高攀不起啊。”
大口吃着烙饼，噎到自己说不出话的林小川鼓囊着嘴，轻轻的点了点头。连着几张饼下肚，林小川端起刘春花给他倒的一碗凉白开一饮而尽，而后拍着肚皮说道：“好了。婶子，我晓得了，我也不是个三岁娃娃。我想去养殖场转转去，你去不？”
“哎？这两天你不是跟秋菊请了假，得把地耕出来？你去忙你的就是，秋菊里那点活，我先给你做。”
林小川摇头一笑：“婶子，你不是外人，所以这话我也就给你说说。我林小川也不是原来那个普通穷小子，那小两百亩地，我昨晚拾掇完了。你别声张，一直以来也就你们是我的亲人，从今以后，我再不会让咱们命比纸薄！”
刘秋菊一下子瞪大了眼，有些紧张的说道：“小川，你不会是受什么刺激了吧？那姑娘虽好，可也就是个姑娘啊，秋菊的心思给我说了。我真觉得挺好的。笑笑那丫头懂事，又聪明，长得也好看，咱又不是说不来媳妇儿……”
林小川笑着摆了摆手：“婶子你别乱说就行。”
看着举步要走的林小川，刘秋菊连忙放下正在洗的衣裳，跟着林小川走了出门——她还真怕这个她眼瞅着长大，并且变得越来越好的孩子，一时间想不开。
出了门的林小川，径直的朝着养猪场走去。他买这个小院也就在村头，离刘秋菊家的养殖场步行五分钟就到。当初在几个小院选了这座，也是图个方便。
正在猪圈里喂猪的刘秋菊看到林小川和刘春花一起过来，也是有些意外。刘秋菊在围裙上擦了手，笑着说道：“小川你咋过来了？你该忙你地里就先忙你的，圈里这些活，我姐帮我就够了。”
林小川笑道：“忙完了，就过来搭把手。对了婶子，其实我是有个正事想跟你商量。”
刘秋菊看了林小川一眼，看着在他身后连连摇头的刘春花，有些疑惑的皱了皱眉：“这一本正经的，啥正事啊？”
“婶子，你不是说想扩大养殖场吗？嗯，我想了两天，我也想入股。”林小川正声说道。
“嗨！这孩子，行啊！那些天好好给你说，你也不当回事。这咋想通了？”刘秋菊一脸喜色，谁见过能让一个养殖场百病不生的技术员？何况，刘秋菊还一直把林小川当做最佳女媳候选……
“没啥。就是有点明白，这年头，没钱真的不行。”林小川呵呵一笑，满脸都是阳光。
这世界一直都是有钱人的，在这个商业社会尤甚。
听到林小川的话，刘秋菊和刘春花对视一眼，纷纷苦笑起来。林小川不在意的笑了笑，接着说道：“婶子，咱这没外人，我就直说了，地里这季庄稼也算收了，现趁着人没出门打工，该赶紧找点人把猪圈给扩起来。等人都出去了，真往城里找施工队什么的，工价又要高的多。”
刘秋菊愣了一愣，苦笑道：“这个，我也知道啊。只是夏天猪的行情小川你也知道，我找村里的老泥瓦
匠算过，再盖一排猪圈算上工费都要小十万。现下哪有那么多钱。”
林小川皱了皱眉，他手头那些钱，除去牛全有出事的花销，剩下的全都包了地，如今手里是一分也没。只是如今的建材和工价都是日渐上涨，既然决定要做，那这事就宜早不宜晚，越拖越不划算。
“婶子，钱这事儿。等秋季收了，我手头就够，能不能先借点。带点利息什么的也成。”林小川考虑了一下说道。
刘秋菊叹了口气说道：“这个……哎，小川，不是婶子不想借。而是根本就借不来，你叔有多不成器你也知道。这些年村里几乎让他挨个借了个遍，我干这么多年手头没攒到多少钱，就是整天给他擦屁股还账。到现在还有几万块钱的烂账没给人家还上，哪儿还借得来钱。”
想到吃喝嫖赌抽五毒俱全的李强，林小川也有些头疼。前几样还好说，大多男人谁还没个陋习，但这‘毒’，沾上了就不能算个人了。但刘秋菊这些年一直还念着夫妻情分，并未想过和李强离婚什么的，林小川他一个后生，也不好再这上面多说什么。
来回踱了几步，不愿就此浪费时间的林小川，忽然脑子里灵光一闪，转头看着刘秋菊问道：“婶子，我没记错的话，咱这养殖场里大大小小已经有小两百头猪崽了吧？前些日子咱镇上那个管卫生防疫的赵技术员不是说，县里对养殖大户有个补贴政策，一头猪是补两百还是三百来着？咱这规格应该够得上申请了吧？这要是补下来，就咱们现在这规模，一年也得有四五万吧？”
“呵，这好事儿咱镇里的养殖户谁不知道。申请我早就递上去了。政策是好，可就是落实不下来啊？咱们这么大个镇子，大养殖户可不有几十家，比咱们大的也有不少。可谁的申请下来了？全镇我就知道一家，就是前些日子租咱们猪过去应付检查那个桃园养殖场。人家平时根本就不养猪，就是建了个几十亩的大养殖场，报上去的数目都是上万头。遇到检查从下面的农户租些猪应付过去就完事。一年吃补贴都能吃几百万，咱镇子里的补贴估计都补给了人家。谁能有什么法子？”
听到刘秋菊的牢骚，林小川皱着眉说道：“这就没王法了？这样堂而皇之地吃空饷，就没人告他？”
“小川，你这还真是孩子气了。人家既然有手段拿到这些补贴，还怕人告不成？哎，真没手眼通天的关系，谁能弄得到这样的补贴。”
“可这样也太欺负人了。婶子，咱们肯定要扩建，按我预想的规模，一年最起码也要出个千把头猪，这不就一二十万，咱就这样不要了？这钱是国家给的，咱们有这资格，凭什么不要？”
刘秋菊再叹口气，无奈说道：“要不说你还是个孩子呢。这年头政策是真的好，可钻空子的人多了去了，你要真较这个真，那日子也别过了，气都能把人气死。自古民不与官斗，人家能弄来全镇的补贴，那后面的大腿该有多粗？那么多大户都没辙，咱们能有啥办法？再急咱也不急这几个月，等秋冬肉价好了，咱圈里的猪出一茬儿也就够咱们扩建了。”
如果没有关系到自己的切身利益，林小川才不会往这方面动脑筋，这本就是一个乌鸦看猪，天下一般黑的年代，就像刘秋菊所说的，钻空子闷声发大财的人多了去了，有这能耐的，平头百姓大多还真的招惹不起。但
林小川现在的心态经过苏晴的刺激，已经偏激到只认为钱才是真的，已是一头饿极了的狼。谁断他财路真同要他命一般，何况这一年下来的钱，还真不是一个小数目。
来回走了半天，低头沉思的林小川一抬头，看到刘秋菊和刘春花有些担忧的眼神，林小川呵呵一笑：“我这就随口一提。那么多有本事的人都有不来这钱，咱们还要什么办法，婶子你们别瞎想，我去地里转转。”
听他这样说，一直没说话的刘春花安心一般的舒了口气，笑着说道：“小川，你地里真拾掇完了？我看天气预报说后天有雨，等下完雨了，婶子帮你到地里撒种子。”
林小川摆了摆手，喊了声知道了，就快步跑出了养殖场。无畏的愣头青，光着脚的年轻人，眯眼看天，然后一溜烟的朝着城里的方向跑了过去。
总要问个明白。
几十里的路，林小川一路不停，也赶到了久违的畅快。在糖烟酒门店问了路，林小川就直接跑到了县畜牧局。
看大门的照例是个面目不太和善的大爷，坐在门卫房里正在笑呵呵的玩着手机。林小川笑了笑，从兜里摸出刚在烟酒店里买的一包玉溪，透过开着的小窗口递了过去。
“大爷，忙呢？”
带着老花镜的老大爷抬了抬头，随手接过林小川递过的烟，塞到一叠报纸里头后，撇了撇嘴：“忙！有啥事儿？找人？”
林小川点了点头，赔笑着说：“就想找下咱县里管养殖场的领导，麻烦您给通报一声。”
老大爷推了推鼻子上的老花镜，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方才慢条斯理的说：“你说的是小王主任吧？不过你今儿不凑巧，来的时候也不看看日子，星期五下午谁还上班？真有事，等星期一早点过来。”
吃了闭门羹的林小川无奈的摇了摇头，他怎会知道这事业单位能宽松成这样子，星期五下午就不上班了。难怪那么多大学生削尖了脑袋，也想要考公务员。
不想白跑一趟的林小川悻悻的挠了挠头，总不能就这么回去啊，所以他就低声下气的对着门卫大爷说道：“大叔，你能给我说下王主任的联系方式么？我有点急事，想咨询一下他。”
门卫大爷没好气的放下手里的手机，瞪着眼说：“你这后生好不晓事，王主任管着咱们县七八个乡镇，大大小小多少个养殖场，都跟你这样，屁大点事儿就跑来要号码，打电话。那王主任也不用上班了，天天接你们电话都够呛！”
莫名被训的林小川愣了一愣，嘟囔着说道：“这…这不是，没过星期人也没来上班啊。”
看起来眼老昏花的老大爷，耳朵却极为灵光，林小川这小声牢骚却被人听了个一清二楚。老大爷随手拆开林小川刚递过的玉溪，点了一支后冷笑着说道：“后生你也别埋怨。星期一你也别来了,王主任的工作可不是天天坐办公室，人家整天都在乡下实地考察。一个月也不一定来几次，你真有事，给你们乡政府说去。”老头说罢，也不再搭理林小川，随便的摆了摆手，就拿起手机乐呵呵的看了起来。
林小川倒抽口气，不是，这看大门的怎么就能这么牛？倒退了几步的林小川，看着‘桃源县畜牧局’下面那个醒目的标语——切实为农民服务，不由冷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