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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老娘不好惹(中)

令妃那点小伎俩,武则天根本不放在眼里。她的精力,后宫只占百分之二十,其余全用在了培养孩子和扩大朝堂势力上。枪杆子出政权,女皇陛下是必定要在军中发展自己人的。思来想去,最后挑中了雁姬的娘家。

相比风头正劲的傅恒、兆惠,雁姬娘家——鳌拜后人所属的这支瓜尔佳氏,虽然颇具实力,却不甚打眼。族人的官职大多居于中下等,高位者很少,但渗透范围广。从皇宫大内到西山健锐营、丰台大营,从关外到江南、两广,近百年功夫,埋下的钉子不计其数。

瓜尔佳氏如今的超武公爵位,是雍正赏的,康熙末年只不过追赐了一等阿思哈尼哈番而已。而乾隆登基不久,就喊出了敬天法祖的口号,明里暗里地改变先帝的政策。说不定哪天,上头就猛地劈下一道雷,言称偶爷爷才是正确滴,鳌拜后人去公爵头衔,只保留个一等阿思哈尼哈番得了。既然这当儿子的都敢明摆着不给自个爹面子,也难怪雁姬娘家会对自身安危忧心忡忡。

怎样才能让家族屹立不倒?这个问题,凡是世家出身的人都能立刻给出答案:“从龙之功!”巴结乾隆没机会,但还有继任者大腿可抱呀!几个阿哥,早已在雁姬堂兄博敦的脑中过了个成千上万遍:老三老四、老八,无宠无能,完全没指望。五阿哥,深受皇恩,却也只是看起来风光。年已十七还在上书房晃悠,眼高手低,无爵无职。不仅母族势力低微,朝堂上,也只有福家替他说话。敢情这家伙以为,只要靠着皇帝,位置就能一辈子稳稳当当吗!六阿哥,文采出众,但母族仍是个硬伤,且没有五阿哥得宠。剩下的十一十二十三,全部养在皇后名下。尤其后两位,嫡子,血统高贵纯正,倘若继位,无论汉臣满臣,皆认为名正言顺。最重要的是帝后感情和谐,令妃再得宠也越不过皇后去。因此,当雁姬收到坤宁宫的消息,回娘家商量时,博敦毫不犹豫地接过了女皇陛下递出的橄榄枝。应该说,从乾隆二十一年,努达海新月进京后,武则天就已经开始了与雁姬博敦的合作。

雁姬差点被努达海掐死那次,过后,武则天就时不时地通过承恩公府告知她新月的情况,连南巡在外也不忘。比如说,两人的jian情是真的呀;又比如说,新月格格不知廉耻,整天哭哭啼啼地给人下跪,吵着嚷着要跟她的天神相会呀。

消息不断传来,雁姬心越来越凉。令妃流产一事,成为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格格口吐将军大名,所幸在场小太监并未完全听清。不过,皇上太后若大力追查,联想起来并不难。望夫人早做打算!”看完纸条,雁姬手不停颤抖。怎么办?怎么办!婆婆?对,还有婆婆!站起来,雁姬快步去找老夫人。努达海可以不念夫妻之情,但自己母亲的话总会听吧。

“胡说什么!”老夫人根本不信,“之前,你不愿给努达海纳妾,额娘也认了。现在,不过被稍稍冷落,就敢编造如此大逆不道的谎言。雁姬,你抚心自问,还配不配做努达海的妻子,配不配做这个家的女主人。”

“额娘!这件事的确太过匪夷所思,可是,我真的没有骗您呀!”强忍着不被理解的心痛,雁姬急忙解释。

“哐!”门被一脚踹开,努达海冲进来,双手如铁箍般紧紧捏住雁姬的肩膀,狂喝道:“你这个心胸狭窄、残酷无情的女人!见不到新月,我已经好痛苦,好痛苦!为什么还要把一切说出来?”努达海今天好不容易良心发现,觉得该去探望探望久未关心的老娘了,却恰好听到两人的对话。

“什么新月?什么痛苦!”老夫人一下子炸晕了脑袋。

“额娘!”随手将雁姬一推,努达海双手抱头,用力搓揉着,做歇斯底里,痛苦万分状。

“你,你!”手指着逆子,老夫人气得浑身打颤。“冤孽呀,你这个混账!是不是打算气死我,满门抄斩才甘心呀!”多吃了几十年米,老夫人狠下心肠来,比雁姬快多了,软硬兼施:首先以死相逼,将努达海关起来;然后吩咐管家立刻想办法采买江南美女,且一定要那种娇滴滴、羞怯怯的。

离家大半年,好不容易调回京城,骥远却发现家里气氛诡异:一向和蔼的玛嬷对母亲横挑鼻子竖挑眼;往日威风凛凛的阿玛犹如困兽,对家人不理不睬,一副天下人皆负我的模样。发生什么事了?他决定弄清楚真相。

入夜,骥远提着小酒,往努达海如今居住的望月小筑走去。经过一段时间的辛苦磨练,他觉得,成熟稳重的自己有资格跟父亲进行男人间的对话了。“嗬嗬嗬嗬,哈哈哈哈!狗屁的不得已,情不自禁,我呸!你们无耻,下流!”话不投机半句多,听完努达海的情圣宣言,骥远气极反笑。

“住口,我不许你侮辱新月,不许你侮辱我们纯洁高贵的爱情!”得不到儿子的理解与感动,努达海恼羞成怒,抬手就是一记耳光。

“嘶!”抹掉嘴角的血迹,骥远也不还手,站起来,轻蔑地瞥了他一眼,头也不回的离开。

“力道重不重?”软布包着鸡蛋,在乌青的嘴角上轻轻滚着,雁姬心疼地看着儿子。“唉,再怎么说,他也是你阿玛,动手不好。这事你就别操心了,有额娘在呢!额娘决不会让你们兄妹吃亏的。”

“真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的人!”老夫人突然进来,面沉如水,不分青红皂白地直接张口喝叱雁姬的不是。“雁姬,你心肠太歹毒了。只不过夫妻间的一点小事,你非但不共济患难,还挑唆他们父子不和。你的妇德、良心,都到哪里去了。今儿若不讲个清楚明白,我明儿就请族长开祠堂,让大家评评理,看你还能不能做我他他拉家的大妇。”

“玛嬷!”人居然能有那么多张脸!用得着你的时候,和蔼可亲;发生矛盾了,就恶人先告状,往你身上推个一干二净,无半点昔日情分。随着老夫人一张一合的嘴,雁姬忍气吞声越来越低的头,骥远胸闷欲裂。

“从今儿起,家里的大小事务你就别管了,好好反省一下。”老夫人一句话,剥夺了雁姬的管家权。

“呃!”骥远虎目圆睁,要替母亲说话。抓住他的手,雁姬不动声色地朝他摇了摇头。

几天后,侍卫处,骥远和同僚在叙话。突然,有人急急进来拉着他就跑。“快,快,你阿玛正大闹神武门呐。”因为使了银子,再加上堂舅帮忙,骥远如今是正五品的三等侍卫。

“怎么回事?”骥远边走边问,只觉嘴里一阵发苦。

“我也不清楚呀。大伙门守得好好的,你阿玛过来就说要进来见你。无旨不能擅入,我们请他稍等,正准备派人通知。他拔腿就往里冲,说什么咱们没有人情味,不让老子见儿子。你家里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呀,要不干嘛这么着急。不过骥远,待会你一定得劝劝你阿玛,回去赶紧上请罪折子。不然,冲擅闯宫掖这一条,他就得吃不了兜着走。”同僚甲心肠蛮好,不仅将来龙去脉细细讲给他听,还劝努达海认错。

“啊!”瞧见骥远正朝这边走来,努达海甩开众侍卫,一个箭步冲到儿子面前,开始老三套,抓肩、摇晃,咆哮。“如果没有碰见于大人,我还不知道你居然进宫守卫北五所。”没关几天,老夫人就心疼了,再加上雁姬被剥夺了管家权,因此,努达海想出门很简单。这天,他格外焦躁,领着亲信阿山出门遛遛散心,路上遇到一位从前认识的官员。此人天生话多,一见面就热情的打招呼,“嘿,这不他他拉大人么。您家公子升了三等侍卫,恭喜恭喜。不过,北五所那块,不算肥缺呀。”

北五所!公主格格们居住的北五所!有内线,偶终于能见到心爱滴月牙儿鸟!努达海顿觉眼前开满了花,世界真美好!他立刻掉转马头,往目的地奔去。有自己这不正的上梁在,骥远这下梁铁定也会歪得监守自盗的。

“无旨不可擅入!”神武门侍卫一句话,努达海火热滴小心肝瞬间凉了:一切都是阴谋!“我的痛苦,我的无奈,你统统视而不见!天呐,我为什么会有这样一个冷酷无情的儿子!”精瘦型的骥远,在努达海手中,就如一朵饱受狂风摧残的小花,被晃得脸色发青,衣冠不整。

不就是没告诉他具体负责哪块,至于这样吗!众人像看疯子般盯着努达海。再说,自个儿子的差事,当爹的居然无意中从外人嘴里知道,看样子,这爹也不是什么好爹。至少,平时肯定不怎么关心这儿子。

“啊!啊!”骥远被甩到一边,努达海摇头晃脑,手捂住脸,用力搓揉着,都变形了。

“阿山,阿玛又犯病了,还不快扶他回家!”眼冒金星,骥远踉跄着,巴着墙,努力站稳。

看见少主人的眼色,阿山赶紧上前劝说:“大人,咱们先回去。”趁众侍卫围着骥远问好,无暇关注他俩。凑近耳边,低声对努达海道:“大人,一切从长计议。您这样闹,万一被皇上降罪,就再也见不到格格了。”

“阿玛!”骥远扑通跪下,“我错了!我不该进宫当侍卫,不该不告诉你守的是北五所,不该隐瞒打算给你一个惊喜。以后,不管上街还是出游,儿子一定什么都说。”既要遵守孝道,又不能留下任何痕迹让人联想到新月,骥远真的很为难。

“呼,呼!”通红的脸色慢慢转为正常,咬着后槽牙,努达海扭头往神武门里望,眼神透过高高厚厚的围墙,仿佛在寻找些什么。“哼!”看也不看跪在地上纹丝不动的骥远,努达海纵身跃马,飞驰而去。

终于走了!“吁!”长出一口气,骥远浑身无力地往后一坐,脑门上全是冷汗。

冲撞神武门没造成任何损失,而且留守的大臣们以为努达海是因为郁郁不得志,才失了分寸,所以事情闹得并不大,等乾隆回来也只明旨申斥了一回,罚了半年俸禄,这且是后话了。

话说当晚,骥远回到家,发现下人们像没头苍蝇般乱撞,“发生何事?”拽住经过的一个小厮,问道。

“夫、夫人,领着小姐回娘家了!阿山被大人打断了腿,扔了出去!”

“额娘,洛琳!”骥远也不往里走了,转身就跑。

超武公府,雁姬每次归宁住的小院。洛琳左边敷着满满一脸的药,眼睛肿得像个大桃子,心绪难平。大半年的□□,她懂事成熟很多。今天,努达海气冲冲找雁姬算账时,她正好在。本性直爽的小姑娘怒斥了自己父亲的无耻与无情,立即被一耳刮子扫到了一旁。左脸鲜红的五个指印,还多了两道血痕,努达海无名指小指的指甲留太长了。

女儿被毁容了,以后嫁人怎么办!雁姬机械性地将头一点一点扭向努达海,脖子咔咔作响。“我跟你拼了!”她尖声大叫,揪住努达海又撕又打又踢又咬。

“额娘!”顾不上疼痛,洛琳挣扎着起来,要救母亲。

看见洛琳的惨状,努达海心里稍稍内疚一会,立刻又理直气壮了:他又不是故意的,谁叫洛琳对自己不敬的。而且,一点小伤算什么,敷些药就好。唉,洛琳也太娇气!全天下,我的月牙儿最高贵坚强。说来说去,都怪雁姬,自己恶毒,还教坏孩子。不耐烦地将雁姬甩开,努达海色厉内荏地说:“洛琳,你的善良与热情都到哪里去了。给我待在屋里好好反省反省,想不通,就不许吃饭!”

愣愣盯着努达海的背影,雁姬一动不动。“额娘,你怎么了?”洛琳被她这副模样吓着了。

“没事!我很好,再好不过了!”雁姬吸吸鼻子,牵起女儿的手。“来,跟额娘走。舅舅家有很好的药膏,明年该选秀了,咱们先把脸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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