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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第八十章

胤禛回来时, 并没有直接往外书房而去, 而是朝着分叉路口前行,很快便来到温凉小院。

彼时正好是傍晚时分,胤禛难得在这个时间段能回来,平日此时他尚且在外面奔波,今日还是他在宫内同康熙帝一同听到传闻, 被康熙帝提早给放回来。

小院内都是熟悉的面孔,铜雀在看到胤禛时便匆忙行礼,衣裙上还压着一团肥坨坨来不及抱走。

温良舒展了四肢, 踩着猫步从铜雀的衣裙离开,嫌弃地舔了舔鼻子,又嗅了嗅, 在嗅到熟悉的气息后猛然往着熟悉的地方撞过来, 胤禛的小腿顿时一重,多出了几分力道。

胤禛低头看着挂在大腿上的温良,弯腰把这大团子给抱起来, 沉沉的体重让胤禛一时有些疑惑这重量究竟是从何而来。

大猫软波波的肚子压在胤禛的手掌中, 胤禛往屋内走时, 不自觉伸手捏了捏, 惹来温良不满的喵喵叫,只是那声音娇柔, 完全听不出半点气恼的痕迹,更似在撒娇。

胤禛托着这团肥坨坨进了屋内,温凉正好从书桌后站起身来, 绿意欠身行礼。想来正是她给温凉通报了消息。

“先生坐着便是。”胤禛松手让温良跳开,大猫径直便往温凉的膝盖撞去,看来这碰瓷的习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温良在扑到膝盖后软条条滑下来,然后团在温凉脚背上不动了。

这份重量,温凉就算是想走动一二,也得先考虑下大喵的情况。

胤禛失笑,压着温凉坐下,自个儿也在对面坐下,绿意知情知趣地从书房内退出来,在外间守着了。

“爷今日却是早些。”温凉抬头看着外面天色,还没有到乌黑的时候。夏日本便白天多,这晴朗的天色看起来不像是傍晚的时候。

“的确如此。”胤禛声音沉稳,如果不是康熙帝早些让胤禛回来,他这些日子都是得天黑后才能回来,“先生没事吧?”

消息传到宫内时,康熙帝正在召见胤禛等人,左近也有胤褆等人,颇为严肃。

许是康熙帝特地命令过,梁九功在接到这个消息后便径直入内,俯在康熙帝耳边说些什么,便听到康熙帝朗声大笑的模样,原本肃穆的感觉全然无踪。

胤禛心中笃定同温凉有关,顿时周身寒意更甚,惹得站在他身边的几个兄弟不着痕迹地退开来。

以前也没发觉老四那么难相处,怎么越大越冷了呢?

康熙帝笑完后,许是没了心情处理此事,让等候的皇子先退下,又特地留下了胤禛嘱咐了几句,这才让胤禛出宫。

胤禛本便知道早晚有这么一遭,然当真出现时,直到真正看到人平安无事,才能安心。

温凉从位置上弯腰,把白团子抱起来放到膝盖上,这才挪动了个舒服的位置,免得姿态不雅。

“某无碍。”温凉镇定地说道。,“此事早晚会发生,总会有人心生不满。”

胤禛的威严日渐深重,被催逼的官员暂时不敢得罪雍亲王,便把注意打到温凉身上。此人不过是个突军异起之辈,没有根深蒂固的根基,身兼的职位又不是实权,如今尚且还呆在雍亲王府上,这无论如何都不像是个老成之人。

然未曾料到的是,偏生便是在温凉这里踢到了铁板,且生疼得紧。

胤禛道,“皇阿玛可也知道了此事,在宫内埋汰你呢。”

康熙帝既给了温凉这般能耐,便是早就料到会有事情发生,只是不知究竟是何事,何时,何人引起罢了。

六科给事中的官职并不大,然而能做的事情却很多,既是言官,又有检查六部等的职能,虽不似明朝盛行,然抨击引头的作用还是有的。

若非温凉手握御用佩刀,他也的确无权做此处决。莫说温凉,便是胤禛都不能轻易如此。

“先生本可以不出面。”胤禛道,温凉一出面,此后种种纠纷便不能轻易避开了。

温凉淡声道,“这本便是该做的事情,若避开有损雍亲王府的颜面。”此事本就是冲着雍亲王府来的,不然这官道上总不至于突然热闹起来。

“刘元忠的事情既然你有了判断,此事便容不得更改。”胤禛眉目清寒,命令既下,刘元忠必须流放,不然温凉在官道上的说辞便是虚妄,难以服重!

旁人定然也知道这点,明日朝会上想必风起云涌,各人各有争执。

“有劳爷了。”温凉默然道,胤禛这段时日的确清苦,基本没有休闲的时间,便是眼下这短短的对话都算得上忙里偷闲。

胤禛摇头道,“本是先生助我,何以言谢。”

温凉抿唇。

他的身份并非能与胤禛平起平坐的阿哥,最多便是旁支,胤禛若是高高在上也并非错误,平等结交也并非不对,只是放在这朝代中显得太过稀奇而难以置信。

温凉不知从何时起胤禛便是这般态度,然注意到的时候,似乎已是持续很久,已然习惯这种平淡相交的场面。

然在此时此刻,温凉听着胤禛那轻描淡写的话语,强烈的奇异感在此刻越发地显现出来。胤禛如此敬重,除开那份心思不谈,堪称礼贤下士的典范。若不是此后胤禛终究是帝王,继续留下也并非不可。

温凉的思绪漫无目的地延续到了不知处,继而在胤禛的话语下回神,“皇阿玛的身子渐来虚弱许多,温凉若是入宫,须得谨慎些。”

身体虚弱本便是年老常有的事情,可若是这位乃是帝王,这其中滋味又与别个不同。康熙帝越是清楚地意识到这点,对这些阿哥的防范便越发地深。

胤禛清晰地感受得到康熙帝越来越多的赞赏,伴随着日益增多的戒备,似乎也是正常。

温凉说话直接,胤禛难免他担心戳到康熙帝的敏感点。

温凉道,“某知道了,太子爷没寻爷的麻烦?”

自从胤禛被封为雍亲王后,其属之人皆改变称谓,口称王爷,然温凉口头习惯却是一直都不曾变换。

“他自个儿的事情尚且压不下来,哪里还有心思去想别的。”胤禛低笑道,太子视胤禛为眼中钉肉中刺,眼下胤禛又挑头做着重要的事情,胤礽自然不曾错失这机会。

只是自胤礽重回东宫后,该处理的事情可是不少,不论是私底下兄弟对他的诋毁埋汰,还是那些自废太子后逐渐脱离的势力,都需要胤礽花时间去整顿,这无疑让他腾不开手。

不然首当其冲,其实是温凉。

户部一事自此,户部上下大清洗,基本都轮换完了。康熙帝的势头不减,哪怕每日入宫求情的官员众多,也没有变更的意思,仍让胤禛放手整顿。

而实际情况也的确有些复杂。

但凡欠债的人,称无法交还的人十之八九,然其中真正无力偿还的人至多三成,其余人等皆是怀着各异的心思屡屡拖欠,心怀侥幸,这些人看不透康熙帝的心思,只会胡搅蛮缠,其中大部分都被胤禛料理干净。

如今剩下的便只有两种。

一则的确无力偿还,无法还清;二则图谋不轨,拖欠良久。

温凉道,“若是有人做出姿态,上吊自刎饮毒投湖等手段来表面被爷逼死,爷该当如何?”这个问题温凉本该早些想到,好在因为康熙帝重视,胤禛手段了得,暂时还不曾出现这种事。

胤禛微眯起眼睛,温凉所言不得不防。也确切是这些时候逐渐显露的情况,他心中有感。

“这些不过跳梁小丑,若真有人如此……爷便送他们一程,免得拖延了时间。”胤禛淡声道,不是多么威胁的话语,生生令人听出了煞意。

胤禛的气势越发深沉威严了。

次日朝堂上果然引起轩然大波,刑部尚书出列,对温凉的举动进行了洋洋洒洒数千字的批判,怒意冲天,惹人注目。

继而大理寺卿出列,又是一番言论,由此引来朝堂议论。前赴后继接连有人发表意见,大多是对此举的批判反对,言辞激烈,大有当朝上折的姿态。

康熙帝高坐上首,饶有趣味地说道,“老四啊,你说说看此人情况如何?”

皇帝高高在上,底下的臣子看不清康熙帝的表情,大抵也是在看戏般瞧着下头你方唱罢我登场。直到安静了些,这才把主事人拉出来说话。

一直不言的雍亲王出列,漠然道,“刘元忠尚欠两万七千万两,按照律法,若无法偿还,此款项又非他本身能索取,按坐赃罪算,并非不行。”

康熙帝笑着说道,“既然欠了两千七万多,又为何不还?”

刑部尚书辩称道,“刘元忠此人家底薄,此前周转的确是往户部借了些银两,然此人乐善好施,又宽厚老实,此番的确有所不妥,然也可以理解。臣以为,流放三年的确是有些偏颇了。”

胤禛清冷道,“从康熙四十三年至今,刘元忠以各种方式从户部借款,合计三万两白银。这三年内刘元忠私下买了三个扬州瘦马花了八千两,小妾诞子摆流水席五日共计三千两,黑市赌坊赌博亏损一万两……”他不紧不慢地念着刘元忠的事迹,最后冷声道,“这便是尚书大人口中乐善好施,宽厚老实之人!”

刑部尚书背后冒出了身冷汗,在心里把刘元忠骂了个狗血淋头。

刘元忠一贯会做人,在同僚中的关系也很是不错,不然这一遭也不会让刘元忠出面。他相貌老实忠厚,便是为了能在最开始的时候成为别人眼中的弱势,让人看着同情有感。

然刘元忠竟然一次就被温凉所击倒,连辩驳都不曾便直接被押走,着实丢尽了颜面。

此刻人还在刑部大牢关着,若不是背后的主子想着有用,刑部尚书都不愿把这人给放出来丢人现眼!按着雍亲王咄咄逼人的态势,今日怕是艰难了。

雍亲王的话语落下,暂时无人敢应,康熙乐呵呵地说道,“既然雍亲王对此事有所了解,那便按照温凉的意思来办吧。”

“皇上——”

康熙帝此举又惹来些许人不满的言语,康熙帝微眯着眼睛听着众人的话语,随即淡淡道,“朕既然交托了温凉御用佩刀,便是给予他先斩后奏的权力。君无戏言,尔等是想让朕出尔反尔?”

冷意满室,朝臣连称不敢。

康熙帝冷哼了声,“朕不想再听到这种事情发生,再有任何人敢去堵马车拦路,朕一概不论,皆交由温凉处置。退朝!”

康熙甩袖离去,留下一干不甘心的官员,然康熙帝和雍亲王的意思很是明显,此事已成定局,无力回天。

胤禛从殿内出来时,还没走两步就被胤祯所拉住,带着莫名的笑意靠近,“四哥,温凉真的弄出这事了?”

他昨天晚上便从胤祥那里得知此事,若不是宫内已经落钥,他定然是要出宫寻胤禛的。胤祥那小子倒是真柔弱,昨日还生龙活虎,今日竟告了病假。

胤禛绕开胤祯往前走,他的事情还一堆在等着他,“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此事你不要参与。”

胤祯如今尚未参与到夺嫡的事情中,若能有选择,胤禛也决然不会让胤祯真的参与到其中。胤祥私底下有些小动作,胤禛提点过他几次,便是不想他们因此出事。

从年前起,这暗涌愈发明显,太子与胤褆的人在朝堂上明争暗斗,暗地里又皆是冲着胤禛过来,户部的事情一日不止,胤禛在朝堂上被夹攻的事情便不会消失。只是康熙态度明确,至今不曾动摇,也无人能阻住雍亲王势如破竹的气势。

“四哥,你别走这么快,今个儿我去你府上可好?”胤祯三两下赶上胤禛,他在演武场泡的时间多了,个子也拔高得很快,甚至现在都高出胤禛半个头。

胤禛道,“等我回去的时候,都不知道多晚了。”

“嘿,四哥,没关系呀,温先生不是在吗?”胤祯笑道,显然醉翁之意不在酒。

他看上了温凉那把刀,能被皇阿玛拿出来当钦赐佩刀的自然不是凡物,只是胤祯一直忽略了温凉在其中的作用,直到昨日的事情后他才猛然意识到,温凉并非边缘人物,在皇阿玛看来,温先生甚至是其中关键的一子。

“那你还是别去了。”

胤禛淡漠道。

“有你这么做兄长的吗?”胤祯不满地嘀咕着,跟着胤禛走了一道。

“回头先去看看胤祥的情况,晚些时辰再到我府上来。”胤禛离去前最终说了一句,让胤祯心花怒放,顿时又高兴起来。在离开前,他想起这两日都还没来得及拜见额娘,便又讪讪地从宫门口又走回来,赶着去后宫见德妃了。

岁月从不偏爱人,便是当初娇艳美丽的德妃,如今眼角也爬上无法消失的纹痕。然那种积淀的魅力随着一举一动散发出来的大方端庄,乃年轻娇俏的妃子无法比拟。

胤祯求见时,德妃正在殿内见着两个妃子,等到德妃打发了她们让胤祯入内时,胤祯早在外面蹲着逗弄了半晌挂着的鹦哥。

“你今年都多大了,还是这般孩子气。”德妃皱着眉看着胤祯笑嘻嘻的模样,看起来没个正行。

胤祯笑道,“儿臣有皇阿玛额娘在,四哥又疼我,要那么正经作甚,有个四哥还不够吗?”他大大咧咧地在德妃身边坐下。

德妃无奈地拍了一记他的肩膀,转而说道,“今个儿怎么有闲情过来,前两日求都不肯呢。”胤祯尴尬笑笑,这选秀年将至,前两日德妃一直想给他选两个侍妾,胤祯百般推脱,索性便不来了。

德妃也知道胤祯的心思,淡笑着说道,“额娘也不是逼着你收下,只是你膝下还是空虚,若是能多上几个便合适了。”

胤祯不在意地说道,“额娘,眼下完颜氏膝下有子,又不是没嫡子,您那么担心作甚,再来几个也没什么差别,还是算了。”嫡子和庶子终究是不同的。

见胤祯态度如此坚决,德妃也没有继续强求,而是说道,“完颜氏如何了?”

“身子骨好些了,孩子也很好。”说起嫡子,胤祯的表情便柔和了几分,那孩子很亲人,他的确很是高兴。

德妃笑道,“这便好了。”话音刚落,她似乎想起了什么,看着胤祯道,“你和你四哥关系好,这两年可是知道你四哥有什么喜欢的人?”

胤祯正在喝茶,闻言惊吓得咳嗽起来,呛得脸色发红,身前的衣裳都洒满茶水,狼狈至极。德妃一边瞪他一边让人给他拍背,“你这是作甚,慌慌乱乱的,真是乱来。”

胤祯苦着脸色拿帕子擦拭,道,“咳咳,额娘,这不是,咳,您突如其来这么一句话,儿臣吓到了。四哥那样的人若是有喜欢的,早便禀告皇阿玛给娶回来了。”

胤禛性格清冷,能直接了当便很少刻意曲折,胤祯也是在和他相处了这么几年后才体会出来,这人说的话不怎么好听,然的确字字句句都是为着胤祯好。胤祯想来,四哥那样的性格,若真的有欢喜的人,定不会空手错过。

德妃微蹙眉心,“若是如此,那便糟糕了。”

胤祯好奇地说道,“额娘,究竟怎么了?”

德妃的指套戳在胤祯额头上,“你就惦记着你自个儿,难道忘了老四眼下可没个嫡福晋,这些年可少听到老四府上的消息。”

胤祯摆摆手,“这不是正好吗?一堆人凑在一起说着些没头没尾的消息,还不如不去。哎呀——”他委屈地捂着脑袋,刚德妃又戳了他。

“老四膝下只有两儿两女,嫡子只有弘晖一人,太少了些。”德妃道,“这两年万岁爷少有关注,的确委屈了老四。”

胤祯隐隐知道德妃要做些什么,连忙阻止,“额娘,四哥自然有他的道理,此事您还是别插手了。若是您不和四哥说一声便敲定了此事,要是四哥不乐意怎么办?”

德妃扫了他一眼,“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还能有不乐意的,额娘也是为他好。”

这几年“为你好”的话语,胤祯已经听多了,眨了眨眼顿时想到另一处,“额娘,您也知道这两年皇阿玛越发看重四哥了,这么大的事情,皇阿玛肯定会让四哥自个儿斟酌。您就是先斩后奏也没用呀。”

他狡黠地眨了眨眼,望着德妃的脸色有些松动,心里松了口气。今个儿四哥得好生补偿他,不然白费了他一番苦心。

雍亲王府。

温凉正站在屋内看着廊下的温良,她在庭院中扑蝶,喵喵叫声布满了整个院子,连绿意在经过时也被温良撞了一下,惹来侍女的笑声。

“先生,这是江南的消息。”绿意把经手的密保交给温凉,温凉随手拆开看了几眼,心中有数。

两江总督噶礼一直是温凉惦记的一人,本来温凉是打算以噶礼为引,诱使他入局,而后慢慢敲开局面。然因为温凉需要用自身当诱饵,被胤禛简单粗暴否决这个方案后,也没再继续。只是一直有派人在看着噶礼的情况。

密折里面详细地写出了噶礼收受贿赂的来往以及证据,然有些地方仍存在着缺漏。按着康熙帝前几年对噶礼的处决,没有一击必中的证据,尚且还不能动他。

温凉把密折收起来,从画廊走到书屋,正欲入内寻书,便感觉身后衣裳重了许多。下摆处似乎多了团什么东西。

温凉转身一看,只见大猫的爪子勾着温凉的衣裳下摆,明晃晃地戳出了一个洞。

绿意原本跟着温凉一同来到书屋外头,眼看着温良又一次毁掉了先生的衣裳,顿时无奈起来。这身衣裳才刚刚取出来,温良爪子的指甲该剪掉了。

大猫尚且不知道之后即将遭遇的苦难,可怜兮兮的琥珀猫瞳看着温凉,书屋是整个院子内唯一一处不许温良入内的地方,毕竟里面重要的书籍太多,温良被抱出来几次后便知道这里是她不能进去的地方,眼见着温凉要进去,顿时猫眼湿润。

温凉在原地停住,随即弯腰把大猫抱起来,顺着原路回去。若是心软,温良会记不住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刚好此刻他只是无聊,不是一定要前往书屋。

回到屋内,温凉把大猫放下,坐在软塌上打算把先前那本还未看完的书籍看完,刚打开书签那页继续往下看,温良便乖巧地凑在温凉膝盖处喵喵叫,然后猫头塞在那空隙里面,软乎乎地开始睡觉了。

温凉顺手撸了撸她的毛发,心思开始沉入书籍内。

等他被那亮起的烛光所扰,已然是傍晚时分。

绿意道,“先生,王爷刚刚派人过来,说是今个儿十三贝子也过来,请先生一同前往。”

温凉伸手揉捏了下有些麻木的膝盖,把温良抱在怀里落地,“爷回来了?”他并没有对胤禛的邀约有什么反应。

绿意在屋内继续点亮灯光,道,“还没有,只是提前派人来说了声,怕是得半个时辰后才能回来。”

温凉点头,的确差不多。他站在原地舒展身体,温良早便从他怀里跳出来,小跑出门外。难得有这般清闲的时候,温凉倒是把大多数的时间都花在看书上,与平日也没什么太大差别。

他把这本书放回原来的位置,等时辰到了又换了衣服,这才往花厅而去。

胤禛和胤祯几乎是同时入府,兄弟俩并肩而行,胤祯高兴地和胤禛说着早晨的事情。胤禛的确被德妃的举动弄得有点迷糊,若是突然来这么一遭,他的确猝不及防。

胤祯看着胤禛的脸色,满意地点头,“ 我就知道四哥是有自个儿的想法。不过四哥,皇阿玛的确没提起此事,然我以为,皇阿玛不是不知道,只是没说罢了。”

就不知道皇阿玛是什么心思,也一直任着四哥这么潇洒。

胤禛没回答胤祯,等着两人到了花厅内,宴席早已摆好,温凉长身而立,正站在窗边安抚着一只雪白大猫,温馨的画面甫一入内便跃入胤禛眼中。

胤祯歪着头看着温凉,半晌后摇着头对胤禛说道,“四哥,我还真看不出温凉这瘦弱的身板,昨日是怎么杀出重围的?”

温凉闻言回头看着他们二人,拍拍大猫的头,朝着这处走来,“爷,十四爷。”

胤祯前脚虽然在说着温凉的话,后脚便被温良吸引住全部的注意,他此前也送过一只猫给德妃,去年不慎落水冻死了,后来胤祯就不再送活物。

“四哥,这是你养的?”

胤祯饶有趣味地看着那只蹲在墙角舔粉粉软垫的大猫,刚才她跑开前,还缠绵地在胤禛这里蹭了蹭才离开。他还记得四哥明明更喜欢狗才是。

胤禛淡定地说道,“是先生在养。”

温凉凝眉,“爷,是绿意。”

胤禛失笑,“是,我竟是忘了。”

胤祯眯着眼睛看着两人,又在说着他不知道的话。早知道还是得把胤祥那家伙给拉来,明明只是普通的伤寒包得跟个粽子一般,害他差点以为真出什么大事。

胤禛让两人落座,温凉坐在胤禛身侧,听着兄弟两人对话,安静地吃饭。如果话题没涉及到温凉身上,他决然不曾分出半点注意力。

若胤祯想说,自然会说。

胤禛不是那种会强迫温凉一同来进膳的人,他们二人彼此间也很少刻意如此。胤禛传来的口信特地提及了胤祯,自然是个不大不小的提示。

胤祯自打上桌后的确一直在注意着温凉,然他那种目不斜视的模样,让胤祯深以为没有旁的事情能够让他分散注意了。

难道这些膳食那么好吃?

胤禛伸手拍落胤祯刻意的举动,轻笑道,“我都帮着你把先生请过来了,你这般支支吾吾是打算等到什么时候?”

胤祯翻了个白眼,有个这么时刻扯后腿的兄长,还真是好极了。

……

最终胤祯还是摸到了他想要看的佩刀,温凉与胤禛两人站在门庭前看着胤祯在下方试刀,道,“爷心情不好?”

胤禛看起来并没有异样,然温凉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胤禛微讶地看了眼温凉,随即说道,“的确是有些事情,不过尚且还能处理,左不过需要时间罢了。”其中最重要的仍旧是德妃的打算,其他事情虽艰难,到底步入正轨,总有能收拾完的时候。

温凉淡淡点头,以为此事便算了结。半晌,胤禛复又开口,“先生可曾想过以后的事情?”

胤禛声音轻缓,带着温和,似是个随意提起的话题。

“某本是打算在爷……之后,便退隐离开。”温凉面不改色,安然言道,“某并非治世能臣,只是有着些许谋算罢了,能有助益便是难得。日后只会相形见绌。”

胤禛低低笑出声来,看着温凉道,“先生若真是如此,那便真的是妄自菲薄了。”

温凉才智过人,并非只有诡谋,更有治国理念。然这些常被温凉所忽略,更从不显示。胤禛眉心微蹙,对温凉的心思有了几分猜测。

“某并非妄自菲薄。”

温凉的话语刚落,胤祯便凑过来,把佩刀交给绿意放回去,“四哥,皇阿玛果然偏心,这可比旁的顺手多了。”

胤禛道,“你自可以同皇阿玛请求一二。”

“可别了。”胤祯摆手,“到时候再把我丢回去上书房,我这脸皮可还要着呢,总不能让我同弘晖一起上学。”

他嘟哝着说完,又和胤禛说了几句话便离开了。

胤祯此次前来便是千方百计想着看那把刀,看完了便没有其他的事情,潇洒地走了。

胤禛和温凉的气氛本来有些凝滞,在胤祯来了又去后,又恢复了常态。只见胤禛无奈地说道,“先生本不该把此事告知我。”

温凉知道胤禛的心态,这般和盘托出,明晃晃地给胤禛留下可趁之机。

“某以为爷不是这般人。”温凉淡定地说道,“且爷关心则乱了。”

胤禛停顿半晌,失笑道,“先生说得不错。”

温凉说的乃是“本打算”,其中值得商榷的东西便太多了。胤禛心情舒畅,没有再开口涉及此事。在他看来,在于温凉而言,这便是莫大的进步了。

温凉凝眉,身侧胤禛明显缓和下来的气息流露出温和的模样,难道刚才哪句话让胤禛高兴起来了?

康熙四十七年,轰轰烈烈的户部整顿直到九月才告一段落,雍亲王爷以着铁腕手段肃清了此事,惹来哀鸿不断,然不为所动,彻底清理毒瘤。

康熙帝大为赞赏,又钦赐诸多赏赐,便没了动静。

起初有人以为皇上是借此在敲打雍亲王,若真的看重雍亲王,这一出怎会只有无足轻重的赏赐,而没有其他真正落到实处的权势。

然很快便有人反应过来。

康熙帝并没有收回温凉的佩刀,也并没有提起此事的意愿。

万岁爷当真只是忘记了吗?

思及此处,有人猛然打了个寒噤。

自古以来,先斩后奏的权力一贯是给钦差大臣,以免出外有所不利,特此给予钦差的权力。然真正用到的人甚少,基本只作威慑,到了清朝,皇帝常赐给钦差大臣以“王命旗牌”和御赐宝刀,以代表皇帝身份。

然这等权力在任期结束后,自是会被皇上所收回。

康熙帝此举意味深长,发人深思。

雍亲王府,小院。

温凉站在屋内看着摆放在墙壁上的两把佩刀,两把形状各有不同。

其上佩刀享有“先斩后奏”之权,常颁给钦差大臣以做不时之需。

其下佩刀宽大,刀背以雕龙装饰,鲨鱼皮鞘,大气威严。

乃御前侍卫常用佩刀。

此刀常为人所忽视,然其享有御前斩杀之权。若用此刀,不需缘由,不用奏请,可格杀勿论!

这刀不为人所知,无明面痕迹,然随着当初梁九功钦赐而来的箱子下,却含着这柄佩刀。

刀柄刻有小字寥寥,乃“帝钦赐温凉”五字,伴着王命旗牌悄然递到温凉面前来。

作者有话要说:  九千更新get√

再没有我这样傻乎乎的作者了,明明查到清朝没尚方宝剑这东西,类同的是佩刀,写着写着码字的时候眨眼又忘记了( ̄e(# ̄)

八点啦,早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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