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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出口气

一路被沈墨欢拉着,往书苑外走去,姜衣璃偶尔抬眼打量沈墨欢的背影片刻,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书苑外,张钧晟已经侯在了马车旁,正翘首看着她们二人走近。

由远走近他的视线里,张钧晟率先看见沈墨欢微皱着眉,表情并不好。他探寻的投去一枚眼神,却见她并不理睬,而是停在了他的面前,手里还紧紧牵着姜衣璃。

“钧晟,你先随嫂嫂回府,我忙完再回去。”言语间,姜衣璃已经走到了他们二人的跟前,低垂着的眼里,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面色微微苍白,叫人不觉地有些担忧。睨见一旁张钧晟关切的目光,沈墨欢只是掀了帘子,轻描淡写道:“嫂嫂只是累了,别顾着她瞧,有失礼数。”语气淡然,却叫张钧晟一怔,随即竟也遂了沈墨欢的话,移开了眼去。

姜衣璃一直很安静,直到感觉到沈墨欢松了她的手,抬首就看见马车的帐子已经被她事先掀开,正等着自己走近。她弯身进了马车,就见沈墨欢转身放了帘子便要离去,鬼使神差地按住了沈墨欢拈着帘子的手,触及一阵温暖柔软。“你不随我们回去了么?”顿住步伐,沈墨欢回过身子,望着姜衣璃,回以淡浅的一抹笑颜。“书苑还有些许事务要处理,你先回府等我,可好?”

沈墨欢这番话说的很柔很软,伴随着眼角的笑靥,望进姜衣璃的心间,只觉犹如受了蛊惑般,她乖乖地点了头,不解为何沈墨欢的语气一时间变得不一样了。虽说还是往日的柔浅话语依稀,但是却不知不觉地多了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在其中,而姜衣璃就这般慢慢地沉醉在了这样的温柔里。

明知不可以,明明知道的。

姜衣璃搁在膝头的手交错一起,心里百味杂陈,隐在阴影中的身子开始觉得冷,但是却还是由着沈墨欢的话,点了点头。

沈墨欢见姜衣璃点头,便垂手放了帘子,转身就望见还来不及上车的张钧晟,看着沈墨欢这一系列的动作而呆站在原地,不解疑惑间,眉头蹙起,一付欲言又止的表情。

“嫂嫂是女子,你们共处一室难免招人话柄。”沈墨欢似是完全无觉张钧晟越发蹙紧的眉,自顾说道:“你就跟马夫坐在外面吧。”

这算什么道理?

张钧晟张口就要反驳,却望进了一双带笑的眼睛里,那双眼里不仅仅带着笑意,还带着深重的威胁气息,冰冷的叫张钧晟一凛,只得心里抱怨一通,乖乖地走到了马夫身旁。

送走了载有姜衣璃和张钧晟的马车,沈墨欢这才往书苑走回去。刚走进书苑,一抬眼,就望见一直靠在大堂前静声打量的林悦然。只见风吹起她的裙摆一角,拂面的笑意扑来,笑得动人,却叫沈墨欢觉得危险。

迎着林悦然的笑意走上前去,沈墨欢的眼里一直很淡然,这般从容,倒叫林悦然觉得自己唐突,不自觉地收敛了些许的笑颜。

“他们走了?”笑望着沈墨欢走上台阶,靠近了自己的身边,林悦然丝毫没有要让开身子的意思,一径地笑。沈墨欢闻言,停了脚步,身子贴近林悦然,眼里的气息浓烈得一时间叫林悦然心惊。“走了。”她说着,嘴角的笑意愈加明显,有种放肆,却叫人不能叫停。“所以收起你的演技,看戏的都走了。”

林悦然只是耸了耸肩,笑得依旧动人。“既然知道我不安分,那为什么要留我在书苑里?”她说这话的时候,沈墨欢已经错开了她,朝着后堂走去。她也不留,只是继续道:“你为太尉张濂做事这些年,应该懂得以绝后患的必要性。”

“你这是在替我找理由,除掉你么?”沈墨欢顿下了脚步,却并不回头。话语里带着几分笑意,更多的,却是一种不屑。“不除掉你,只是因为没有那个必要。你,还不足以让我亲自动手。”

那这算什么?

林悦然一时间望着沈墨欢的眼里,竟带着一种被人藐视的咬牙痛恨。

你留我在你身边,却不动手,丝毫不将我放在眼里。就像是捉了老鼠的猫,总是先将老鼠安置在自己的利爪下,然后好一阵逗玩之后,待得老鼠七魂吓去了三魄半,才开动美食?

沈墨欢。

咬牙念着那已经离去的人的名字,林悦然却突地笑了起来。

不过,快了。很快,就会有人来真正给予你重击,让你知道,什么叫从高处摔落的滋味。

别过林悦然,沈墨欢走回之前的主屋,继续着方才被张钧晟二人到来,而打断的工作。

书苑最近的事务其实也并不多,只是刚从沈逸砚那里接过来,很多事情都要慢慢的熟悉,就变得有些棘手了。不过所幸沈墨欢自小在书苑长大,对于这些事务并不陌生,逐渐地掌握过来,就轻车熟路了。

忙完之后,沈墨欢伸了个懒腰,收拾好桌上的东西,才发现窗外天色渐暗,估摸着已是临近傍晚时分。

站起身,沈墨欢在屋里走了一圈,活动了活动僵坐了一下午的身骨,这才推门走了出去。

一路步出书苑,偶有教书归来的授课老师抑或下课的学生途径,一一笑着回应他们的招呼,直到坐上了马车,耳畔都能依稀捕捉得到他们移在自己背后的笑声话语声,只是听着,便也觉得精神了几分。

那种一派生机融融的场景,最是让沈墨欢留恋。

大抵是为太尉做事多年,渐渐地开始连自己都觉得她手里已经不再干净,所以才越发的迷恋人群深处,那些并不属于自己的生机勃勃。

马车一阵摇晃,沈墨欢安坐在车舆内的一端,只觉得狭小的空间内,人都变得有些沉闷,胸口上下起伏间,都觉得呼吸都有些压抑起来。大抵上人便是如此,明明习惯了黑暗的遮掩,却又不自觉地渴望光明的降临。

失神间,就听得马夫一声清脆地勒马声,随后只见马车微微一个前倾,车帘就被早自己一步跳下马的马夫掀开,等着自己出去。

下了马车,就见沈管家已经迎了出来。

“小姐辛苦了。”沈管家微微哈着腰,对着沈墨欢做了一揖,随后跟在沈墨欢身后,走进府里。“爹娘呢?”沈墨欢跨了门槛,想了想,又问道:“太尉大人呢?”

沈管家闻言,顿了顿,道:“回小姐,老爷跟夫人今日陪太尉大人跟夫人去了城外赏花,还未回来。”说完,又补充道:“少爷不放心,便也跟着去了。”

说这话时,二人已经走到了大堂之内,沈墨欢站在堂内,顿住了脚步,迟疑一阵,才回头问道:“那钧晟跟嫂嫂呢?”

“张少爷回来后,知晓老爷他们出了门,就驾着马车寻去了。至于夫人么,回了府就进了华仪轩,就没再出来。”

沈墨欢听着,点了点头,“知道了,你退下吧。”

挥别了沈管家,沈墨欢往后院走去。行到自己与姜衣璃卧房的分岔口,她一个偏身,就毫不迟疑地往姜衣璃的住处走了去。

刚走到外院的花园,就听到一阵嬉闹声,待得走近了一瞧,才发现原来是阮七七带着自己的丫鬟春竹在院内调笑,两人望着不远处一阵笑嚷,沈墨欢好奇,就也随着二人的目光看去。却见姜衣璃的丫鬟莹竹,手里正笨拙地举着一只风筝,围着院子一阵跑,面上的表情憋得通红,似是想哭,又不敢。

皱眉走上前去,沈墨欢停到了阮七七面前,问道:“这是在做什么?”声音微愠,含着几抹低沉,但是沉浸在欢乐中的阮七七却没有瞧出来。她只是上前亲昵地执了沈墨欢的手,指着不远处的莹竹跟那枚怎么也飞不上天的风筝,笑道:“哈哈,墨欢快看。莹竹那丫鬟笨死了,怎么也放不起那枚风筝,我跟春竹看了半晌,都快要被笑岔了气去。”

沈墨欢却不领阮七七的情,只是依旧问道:“我问你,这是在做什么?”

此时才听出沈墨欢语气里并无一丝半点的愉悦,回眸才看到她蹙着一双黛眉,望着自己的目光带着些不悦。阮七七这才悻悻地收了笑,但是却将沈墨欢揽得更紧。“你上次不是跟姜衣璃去放风筝了么?放的很快活是么?”说着,阮七七似是想起前几日沈墨欢对自己的那番言语,鼻子微酸,声音也显得几分楚楚。“我有孕在身,自然是不能放的,你最近对我这般冷淡,我自然也不能央你带我去。所以想着莹竹好歹是放过风筝的人,所以就向姜衣璃借了人出来。”

“你的丫鬟呢?”沈墨欢言语间,目光移去了阮七七身后的春竹身上。目光冰凉,一时间倒□□竹吓得缩了脖子,一个劲地躲在阮七七身后不敢出来,更不敢与沈墨欢此时迫人的眸子对上一眼。“你的丫鬟就是人,别人的丫鬟就能随便使唤?”

阮七七答不上来,但是眼珠子却一直睁得瞠圆,望着沈墨欢的神情带着泪光。沈墨欢叹息一声,也不再说话,她转了身子,接过站在院中灰头土脸的莹竹手里的风筝,轻声道:“回去吧。”说着,不自觉地朝着姜衣璃的屋室看去一眼,却见姜衣璃站在窗前,静静地打量着,直到与沈墨欢的眼神交错,她才转身离开。竟是不知她站在那里,站了多久。

可是沈墨欢却分明瞧见了,之前与姜衣璃交错的那一眼里,分明写着一种无奈的悲伤。那么浓烈,好似妥协,又好似哀伤,却不肯落下泪来。

心里微微一沉,沈墨欢却只是拍了拍站在原地瘪着嘴的莹竹,唤她回去。这才回过身去,一边低头看着手里的风筝,一边已经走到了阮七七的面前,她看了眼躲在阮七七身后不敢出去的春竹,淡淡地一笑,竟叫人难辨笑里的情绪。“七七可还记得沈府的家规,有一条是这么说的,沈家的丫鬟等级分明,要按辈分分大小。嫂嫂是大,你是小,你的丫鬟竟敢不分大小,使唤比自己辈分稍长的丫鬟,这便是越了辈分,按家规是要杖责十大板的。”她笑着审视了眼春竹闻言被骇得惨白的一张脸,笑得更加冰凉,只让春竹以为被阎王窥见,背上顿时生出冷汗来。“就不知这小丫头细皮嫩肉的撑不撑得住这板子。”

“二少夫人...”春竹害怕地拉紧了阮七七的袖子,而阮七七却只是盯着沈墨欢此时冷然的面孔,心下一凛,显然也有些拿不准她的态度。但是她却知道,沈墨欢那番话不过只是借着春竹,而说给自己听的。因为带着下人越上的,便是自己。但是所幸沈墨欢毕竟还是念着她们之前的情分的,所以话头也只是转到春竹身上,这么想着,阮七七才敢替春竹求情道:“墨欢,你看,春竹也知错了,你就饶了她吧。”她说着,欠了身子,让沈墨欢越发清晰地瞧见春竹被吓得发抖的身子。

沈墨欢却丝毫没有动容的模样,她只是笑了笑,目光转向了阮七七:“知错?她错在哪儿了?”

“你...”阮七七咬牙,显然知晓沈墨欢这番话是明知故问,为的就是要她低头。她看了眼身后瑟瑟发抖的春竹,只得咬牙道:“不分大小,犯了越分之过。”

沈墨欢只是哂笑,不再看阮七七,而是将之前手里的那枚风筝递给了春竹。笑道:“既然七七替你求情,那么就暂且饶你这一次。”沈墨欢故意停顿片刻,瞧着春竹一时间松下口气的神色,话锋一转,“但是,犯了错便该受罚。既然你家少夫人想看放风筝,那么,就由你在这院子里放给她看。记得,不放起来不准吃饭,也不准回去。知道了么?”

春竹之前松下了一口气一下子又被提到了嗓子眼,她面色灰蒙地看了阮七七一眼,却见她一时间也只是紧闭着嘴莫可奈何,又扫了一眼面前的沈墨欢,知道此时再也没有人能救她了,只得低应一声,接了风筝捏在手里。

沈墨欢见春竹点头,这才满意地转身,往姜衣璃的房内走去。而一直站在原地怔望着她的阮七七,却不自觉地咬着唇,满心的愤然,无处可使。

今日天气晴朗无风,莫说压根没有一点风,就算有,也被这四面围起的墙壁挡死,谁人都知道根本放不起风筝。她之前也不过只是在屋里闷得发慌,才这般使计刁难姜衣璃和她的丫鬟一番。没想到竟是被沈墨欢瞧见了,而她之前那番话,必定是知晓她的想法,所以就将计就计转回了自己身上。明摆着让春竹受了教训难看,实地里却是在给自己一个警告。

墨欢,你究竟是何时,竟与这姜衣璃这般要好?居然为了她,这么受辱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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