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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终成恨

离了庄,沈墨欢来到城镇里买了匹好马,骑了马就往着滨城外赶去。

姜衣璃那边没有消息,可是并不代表沈墨欢此刻就束手无策,坐以待毙。

沈墨欢心头还有很多的担忧,比如姜衣璃的娘,姜母。

滨城距离非欢小筑路途遥远,当初坐着马车也要半月多的时间,如今沈墨欢快马加鞭,换了三四匹马,硬是赶在五日内到了滨城之外。

只是当她俯身下了马,才感觉双手酸麻浮沉,犹如才在云空之中,身子轻晃,似是下一秒就要撑不住倒落在地。

还是太勉强了吧......

沈墨欢将几近虚脱的马拴在树下,一个人走进树林里去。

什么事情大抵都会有个极限,就像她此刻也快要虚脱的身体一样,一直以为自己洗过武会比一般人要受得住劳累奔波,可是直到今日,她才感觉身心疲惫,每走一步都艰难的很。

进了姜母所在的村子口,沈墨欢敏锐的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太安静了,安静得...没有一点人的气息。

虽说当初离若选上这座村子当做隐蔽姜母的秘密点,看中的就是村子地理位置偏僻,人口单纯,安静适合久居。可是如今这般的安静沉寂,跟之前她来的时候大不相同。若说之前的村子只是安谧祥和,那么现在,就透着那么一点诡异的气氛。

顾不得双脚的不听使唤,沈墨欢轻点足尖掠到空间,点着村里的瓦房子,朝着姜母的屋子赶去。

还没走到姜母的院落,沈墨欢就诧异地微微止了步子,蹙起了眉。

空中飘来的,是一丝若有似无的血的腥味。

不会错了,她这些年为太尉效命,这种腥烈的味道,怎么会闻不出是什么。更何况,单单依着这浓烈的腥气,沈墨欢似乎就可以隐隐约约的料想到,前面的位置该是怎样的一片可怕狼藉的场景。

脑子里闪过一丝不祥的念头,沈墨欢一个偏身朝着将母的苑子掠去,心里犹如悬着一枚巨石,正一点一点的随着姜母所在位置的逼近,而慢慢的收紧压住胸口,渐渐感到窒息。

等到沈墨欢落在姜母的大门前,一股子刺鼻的血腥味就顺着门内往外淌的血迹淌出来,顺着几级低低的阶梯蜿蜒成一条小河,泊泊地留下来。

沈墨欢的脑海里嗡的一声炸开来,之前在赶进村子的路上,她就略有所觉此次进来情况有异,之后闻见隐约的血腥味,她也不能完完全全就一口咬定真就出自姜母的屋子,但是直到此刻明明白白的看见姜母的屋子内蜿蜒而出的血河,她才不得不逼自己面对眼前的事实。

避开那条骇人的血流,沈墨欢伸手推开半掩着的木门,首先印入眼帘的就是不算宽敞的院子内,七七八八倒着几个死尸,乍眼看去全是女子模样,待到走近,沈墨欢的心才松了又紧,紧了又疼。

她依稀可以辨出其中几名女子,正是之前离若派到姜母身边的那几个,其余的看起来都很面生,但是不难猜出她们都是谁的人。

可是至少没有看到姜母位列其中,那么就算沈墨欢悬着的那颗心,起起落落,最后还是暂时放了空。

正低头看着地上的死尸,沈墨欢突地感觉到内屋的门微微动了一下,她提高警惕,一个快步走到门前,刚想推门一探究竟,就看见门抢先被人从里面拉开,慢慢的显出一张素淡的脸来。

“你来了?”沈墨欢本是听见门砰然开启的声音提高的警觉,可是看见门内的那张脸,她才松了口气。只见门内的女子问着,慢慢从阴暗的房内走出来,显现在了屋外的光线之下。“我来的时候,就已是这样了。”

沈墨欢听着凉玉微带叹息的话,她没有多说,只是摊手看了看屋内,问道:“姜夫人呢?”

“在屋内,不过......”

凉玉的话还未说完,就见沈墨欢一个偏身进了内屋,自行寻找答案去了。

屋内的视线很暗,沈墨欢先是不习惯,最后越往深处走,视线也就慢慢地习惯了这样微弱的光线。只见姜母就躺在床上,身上覆着一层薄薄的毯子,好似睡着了一般没有半点反应动弹。

沈墨欢迟疑地走过去,瞧了姜母半晌,才伸手下去探了探她的鼻息,就连手都带着微微的颤抖。

凉玉本是等在屋外,听见屋子里一阵悉悉索索的动作声,她才循着声音走进了屋子里去。一进屋,就看见沈墨欢脱了自己的风衣盖在姜母的身上,连脸都掩去了一大半。她正扶着姜母坐起来,低暗的光线里,只看得见沈墨欢露在她面前的侧脸似乎快要掩进黑暗中去,一张唇抿得很紧,似是在隐忍着巨大的情绪。

“墨欢?”凉玉试探的叫了沈墨欢一声,却见沈墨欢并不回答,而是企图将姜母抱起来。可惜近日的劳累奔波已经耗损了沈墨欢太多的力气,此时的沈墨欢弯身的动作,怎么看都有些太过勉强。凉玉看了一会儿,明白沈墨欢的意思,这才走上前道:“我来吧。”

沈墨欢没有拒绝,顺从的退开一步让凉玉上前抱起了姜母。她微微垂着头,卷翘翩跹的睫毛微微的闭起,隐在暗处的脸上瞧不见更多的神情,只能隐隐看到唇角寒凉,微微的开合,说的却只有两个字。

“死了。”沈墨欢的声音很低,很轻,就像是在叙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可是却叫凉玉一下子顿住了脚步。“夫人去了。凉玉,通知若离过来将夫人葬了,好让夫人尽早入土为安得到安息罢...”

不要妄想拿自己跟她比,因为你不配。

林悦然细细的咀嚼着姜衣璃之前的那句话,眼神一瞬间阴暗下去,却又很快重新笑开了去。

“姜衣璃,我想你是还没有搞清楚自己的状况自己的境遇,没有明白你现在的命握在谁的手里成了谁的阶下囚,所以你才能那么爽快的说出那些话来激怒我。林悦然说着,不怒反倒笑着捏住了姜衣璃的下巴,两指用了死力,姜衣璃被捏疼不自觉的蹙紧了眉,又很快倔强的松开来。“不过说起来,你倒是很清楚如何惹我生气。”

姜衣璃闻言,只是低低的笑起来,悦耳的笑声带着阵阵讥诮,就好似银铃般的声音突地成了一截截的碎帛,狠狠的扎紧林悦然的耳里。“林悦然,我想弄不清楚状况的人,是你。”姜衣璃说着,一直很淡漠的面上更是覆了浓厚的冰霜,融化不了。“我就算是阶下囚,命都被人捏在手里反抗不了,但是那个掌控我的人却不是你。”

是了。真正掌控着姜衣璃的人,一开始就不是林悦然,是阮夫人。所以就算姜衣璃真的将林悦然激怒,甚至逼得林悦然失了理智,姜衣璃也早就料准了林悦然不敢贸然伤害自己。

说白了,她其实在某处跟姜衣璃是一样的,都是受制于阮夫人,命运都不由自己决定。或许唯一不同的,就只有姜衣璃身体受了束缚,而林悦然活动自如。可是姜衣璃至少还有能受自己掌握的思想,而林悦然的思想被阮夫人禁锢的还剩下什么,或许就连林悦然自己,都不知道了吧?

想着,姜衣璃看着林悦然的眼里,尽是掺杂了些许的怜悯之情,似是透过眼前的林悦然,看到了之前没有思想没有自由的自己。

“哈,姜衣璃,你看你就是有激怒我的本事。不过你说的对,我是不能拿你怎么样。我这次来,也不过只是领了夫人的命令,特地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的。”

说着,林悦然嗤的一笑,似是能够想象到自己的这番话,将会引来淡若不惊的姜衣璃怎样的反应,就更是觉得期待起来。“夫人叫我告诉你,你一向视若救命稻草的好墨儿,最后不仅没能救出你,就连你最亲爱的娘也没能保护好。”林悦然说着,看着姜衣璃一瞬间蹙起的眉头跟慢慢睁圆的眼眸,越发笑得开怀起来。“没错,你娘已经死了,沈墨欢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只是一具冰凉的尸体。她什么也没能替你守住,最后连座像样的坟都没能给你娘准备,草草就埋在了村子里。”

“林悦然,究竟是你高估了你自己说谎的本事,还是低估了我的智商,这种谎言,你叫我如何相信呢?”姜衣璃慢慢的弯出一抹笑来,冷冷的,却又绝俗的美,叫人移不开眼去。

面对着林悦然的时候,姜衣璃一直都是这样,从不留情面的反唇相讥,从不给林悦然一点上风可占。

而面对着沈墨欢的时候,姜衣璃却又甘居下风,任由沈墨欢霸道的占有她的全部,由着沈墨欢任意妄为,从不会多说一个不字。

林悦然一直都知道她与沈墨欢之间的差别,也正是这些天壤之别,让她越发的清晰感觉到,姜衣璃爱的是沈墨欢,只是沈墨欢一个人。

姜衣璃若是爱一个人,就会把那个人宠到骨子里,捧到天上去,什么都能无条件的给予。若是不爱,那么就连一丝丝的侧目都没有。那么多情,又那么的无情。

想着,林悦然对于沈墨欢的恨,越发的深重起来。或许不是恨,但是那种感觉太矛盾又太复杂,连她自己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看着姜衣璃谈及沈墨欢时满足而温柔的表情,又看着她在面对自己时冷漠冰凉的表情,林悦然就会莫名的难过,可却又不知道自己是在为着什么而愤怒。

所以她将这一切都怪罪到了沈墨欢的头上,不愿意承认自己是在嫉妒沈墨欢,她只能用这种方式试图削弱沈墨欢在姜衣璃心目中的地位,可惜她直到此刻才防线。沈墨欢是姜衣璃心里的一尊神,谁都没有办法企图撬动她在姜衣璃心里的地位,什么样的方式都是徒劳。

姜衣璃将沈墨欢在自己心里生了根,若是企图拔掉,那就是连皮带肉的撕下,连同带走的还会是姜衣璃的命。

林悦然知道,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才会感到莫名的愤怒和难过。

姜衣璃是那么冷漠而清高的一个人,就算受制于阮夫人,可是在林悦然的眼里分明看得出姜衣璃骨子里的倔强和清孤。所以她不知不觉的沉溺在姜衣璃独特的气质中,却不想某一日,这样冷傲的姜衣璃,却为了沈墨欢抛却了一切,开始变得不再是她最初所认识的那个姜衣璃。

所以她开始恨起了沈墨欢这个始作俑者,试图拔掉她在姜衣璃心里的地图,甚至不惜用任何的代价。

“那你看看,这是什么?”林悦然心里不知名的怒火在疯燃,她举了手里的一枚碧玉镯子抬到了姜衣璃的眼前,让她清晰的看清镯子的每一个角落。“这个你不会不认识吧?这是你娘的镯子吧,应该没有离过身吧,可惜我就在你娘的墓碑上发现了她。”

姜衣璃的眼睛死死的盯住那枚镯子,那的确是她娘的镯子,是她自出生就见她娘亲带着的,从未离过身。据说是她的外婆送给娘的嫁妆,娘一直最爱惜这枚首饰,一直都贴身戴着,如今,如今却落到了林悦然的手里。

姜衣璃一直笃定的神情慢慢的裂开,林悦然似乎能听见裂帛破碎的声音。

“怎么?如今,你还要相信沈墨欢么?”林悦然说着,瞧见姜衣璃一点点黯淡下去的眸子,终于笑的明媚起来。“你看,姜衣璃,我说过了,沈墨欢没能保护住你娘,也没能保护好你,其实她...什么也不是,什么也不能,这就是事实。”

林悦然说着,松开了姜衣璃的下巴,就见姜衣璃毫无生气地慢慢垂下了头,脸上的冰冷倔强被狼狈凄惨的打落,只剩下一脸的不可置信和震惊,最后被额前的碎发挡住,再也看不清晰。

姜衣璃,这就是你最相信的沈墨欢,如今一切的信任都落了空,我不信,你还能一如往日那么爱她袒护她,忘记你娘的冤死,忘记她的承诺都是浮影,经不起现实的泡沫。

若是绝望,若是难过,那就恨她吧。恨她带给你的一切,恨她夺去你的一切,恨她吧。

这才是你唯一的出路,唯一的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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