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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集:有头猪在天上飞

西南方向意外地是一条一马平川的官道,我在和杨青分手,离开树林不到一个时辰就搭上了一辆顺风车——我并不是放任自己心仪的女人去做危险的,甚至有可能送命的事情,而是杨青这妞腿脚太快了,一转眼的功夫我就跟丢了她的踪迹……好吧,早在她一脚踏入丛林的那一瞬间,我就迷失了她的踪影。我想,按照杨青这身法水平,燕不扬那老家伙再厉害,恐怕击败她可能,抓住她就悬了,何况号称谛听菩萨的闻生死未必真的就愿意自己如花似玉的徒弟把命送在燕不扬手上,如果杨青真的遭遇了危险,闻生死断然没有假装看不见的道理。

而对我,燕不扬就全然没有了顾忌。没什么交情的闻生死也未必会有什么必要伸手救我,如果我往西北方向为杨青吸引火力,可以想见,这将是一场悲情而愚蠢的自杀行为。

所以我断然听从梦里师父的话,折转向西南。姬蜕的事情,只有暂时靠唐淼他们了。

西南方向的官道是去南阳方向,南阳是北魏的重镇,有数个囤积粮食和军械的大仓,这甚至都不能算是什么军事机密了,囤积粮草的百丰仓,囤积箭矢的锐武仓,囤积刀兵和铠甲的德胜仓,以及囤积干肉脯、大豆、油料等等的大福、大满、大丰等数个大仓,连绵不绝,围绕着南阳的城墙,将城市周边的平原山岭几乎占满。

南阳往南是新野,自从长江划分开南唐和北魏以来,新野一直就是北魏与南唐的大城襄阳对峙的桥头堡,甚至新野大营常年都保持有至少三万大军屯驻,战事一起,立刻就能上马作战。南阳的诸多大仓,绝大多数都是直接供应新野大营所用,偶尔遇上灾荒时节,随便开一个大仓区的一个小区赈灾,就能救活数十万条人命。

为了保证南阳大仓的作用,北魏各地通向南阳的官道都是重点监督项目路,北魏工部尚书亲自挂名担任“南阳输运交通保障专项小组”的小组长,工部左侍郎具体主持工作,常年掌握着数千万两白银的专项经费,数十万民夫的专门劳力。整个北魏,恐怕没有一个地方的交通环境比南阳周边更好了,当然,魏都长安到南阳驰道是例外中的例外。

我搭上的,是一列顺风车队。不仅有至少三十辆样式统一的大车,更有整整一个千人队的北魏军士押运。沿途官照文书俱全,他燕不扬再怎么有通天的武艺,我谅他也不敢打这支车队的主意。

就是这只车队运输的东西比较特别,不怎么好听。

这是支囚车队。

北魏拒有中原,被至燕山,东到东海滨,西止于青海、宁夏。人口两千三百万户,军力有四五十万。这样的人口规模,显然难以支撑数十万专门保证南阳大仓作用的民夫,于是这几十万民夫的来源就十分可疑了,既有北魏屡次对外征战劫掠的人口,也有本土内犯了事的罪犯。这支囚车队就是这个来路。

至于我是怎么混进这支囚车队的,其实很简单,我拦在路上,当头给了冲上来喝问的斥候一拳,于是我就坐进了囚笼。

即便是囚车,行驶在南阳大道上,那平坦和轻快的程度,也依然不是之前的行程可以比拟的。

如果没有那些跟在囚车旁的兵丁们闲得无聊便抽来的一鞭子,感觉一定会更好。

囚车很大,里面的空间却很小,每辆囚车里至少关着十个人。我粗略扫了一眼,囚犯们的身份各不相同,就我初步的判断,既有曾经高高在上的大户公子,也有成天闲得无聊踹寡妇门的浪荡汉子,既有每天的享受就是躺在天桥下晒太阳的叫花子,也有兢兢业业的读书人。这些人平素里极罕见会出现在同一个场合里,没想到今天却被装在了同一只车队。

起初,我的感觉,这可能是许昌某座监牢关满了,于是不管犯了什么事,统统提出来凑成一对押往南阳,但很快,我就看出不同了。他们中有的人充满了对未来的恐惧,缩在笼子里战战兢兢瑟瑟发抖,有的人全然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然而更诡异的是,瑟瑟发抖的几乎全都是那些闲汉和乞丐模样的人,毫不在乎的居然时看起来像是破家流离的公子书生。这就很奇怪了,本应坦荡了无牵挂的人害怕什么,本应事事关切的人又对什么胸有成竹?

我甚至还注意到同囚车有位穿着脏兮兮囚衣的白嫩嫩的年轻公子正在作诗。

“绿杨萍水马前花,旧幡新旗饭后茶。君子不问归何处,但有诗酒是我家……”年轻公子摇头晃脑,吟咏了一段,又停下,用炭条在自己身上涂涂画画,好像又有新的灵感。

我凑过去,说:“兄台……”

公子立刻竖起一只食指,立在唇间,重重地“嘘”了一声,好像我做了一件十分冒犯且极其过分的事情,过分到他没有立刻操刀把我捅死就已经是莫大的恩赐了。

我只好把后面的话全咽进肚子里。

他一直在念叨:“但有诗酒是我家?但有诗酒便我家?但有诗酒早还家?但有诗酒……”

我忍不住,说:“还是‘是我家’吧,你看啊,归何处?是我家。这一问一答多缜密,又平淡通俗,朗朗上口,能让读者感受到亲和力,既不会显得低俗,也不会有失做作。”

公子瞬间抬头,顶着一额头抬头纹震惊地看着我:“兄台也会作诗?!”

我想了想,自己虽然落魄,但表现得再落魄一点安慰安慰眼前人也未尝不可。于是我点点头说:“略懂,略懂。”

公子肃然起敬,原先盘坐在地,此刻一下子站了起来,向我长揖到地。这一刻我才发现他的白色囚衣上已经写满了东西,字迹有大有小,密密麻麻,有的不成段落,有的只是只言片语,最大的是胸口的那个大字“禪”,左边肩膀上写着一个更大的“色”,右边则是“人在江湖”,衣襟上比较字迹混乱,一层叠一层,还有涂改迹象,稍微可以辨认的是“嫉恶如仇”,下摆则是四个小字“西门吹雪”。

我说等会儿,你是西门吹雪?

公子一脸懵逼看着我:“我怎么可能会是西大侠?他可是三百年前的神话,我是他的粉丝,我从生下来就开始崇拜他!”

我说:“你崇拜的是西大侠还是西门大侠?”

公子:“呃,也可能是西门大侠吧,怎么他有两个姓么?”

我摆摆手:“这个我不太清楚,或许真的有两个姓吧。言归正传,在下轩辕门姬旦,不知兄台尊姓大名,所犯何事,怎么会坐进了这囚车里?”

公子说:”哦,在下贱名不足挂齿。轩辕门啊,是哪里的流派?有何主张?姬旦兄师承哪位大家?为何我从未听过兄的大名,究竟是在下孤陋寡闻还是兄台太过低调?”

我想了想,说他孤陋寡闻好像有点不太客气,说自己低调又好像太过虚伪,正在抓耳挠腮的时候,公子突然哈哈一笑,说:“兄台不便说就算了,人人都有避讳,这个我懂,不如咱们不论其他,单谈诗文如何?在下觉得兄台思路精准清奇,一针见血,实有大家眼力,我这里还有一首诗,请兄台品鉴……”

我说你先别念诗了,你给我念个十首八首我也没办法和你,大不了就只能念一句苟利国家生死以。我就想知道你们究竟是怎么回事。

公子似乎很失望,他叹了口气,说:“人生在世,如白驹过隙,倏忽而已,何必管那些身外宠辱?功名利禄?犯事又如何,没犯事又如何,我独孤家四世三公二王九代十八将,百年之后不还是一把枯骨遍地荒坟,无非就是比寻常人家坟茔华丽一些而已,又有如何?同样是死,若是能够留下只言片语给后人传颂,岂不胜过那些肤浅的荣华富贵?唉,若真是有那么一天,我独孤五陵便不虚此生了……”

我说独孤家四世三公二王九代十八将是什么鬼?听起来好像很拽的样子啊?

囚车外一名骑着快马驰过车队的,穿着鎏金衣饰华丽到孤高离群的斥候正好听到了这句话,他居然勒马停住,嘲讽着对我说:“究竟是你孤陋寡闻还是独孤家太低调?连我大魏第一豪族独孤家的四世三公二王九代十八将都没听过?我都怀疑你是不是在深山里天天陪着猴子长大的,告诉你,我们独孤家的少主便是大名鼎鼎……”

公子突然回过头,冷冷看了斥候一眼,低声清喝:“小四闭嘴!”

斥候正要发怒,一眼飘过去,突然整个人从马背上翻了下去,手脚并用,仿佛四脚蛇一般飞快向后爬去,一边爬一边绝望地哭喊:“少,少少少主,我我我我不知道您在这,我……”

公子轻轻扬了扬手,已经爬出近十丈的斥候突然间就说不出话来了,他嘴唇颤抖着,但吐不出一个字,于是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巴,整个人这一刻从中间分开两片。

我倒抽一口冷气。

公子回过头,打着哈哈说:“哎呀,真奇怪,大白天都产生幻觉了,额呵呵呵,哎呀快看,那边有头猪在天上飞诶!”

我说我不会相信你的,原来你不仅家世显赫——对了你叫啥来着?——你还是这样牛逼的一个绝世高手,为什么要做这种事,藏在这种地方!

公子说:“快看,真的有头猪在飞!”

我说:“你插科打诨也隐藏不了你的光华,你以为你躲起来就没有人能找到你了吗?没有用的,你是那样拉风的男人。不管在什么地方,就好像漆黑中的萤火虫一样,那样的鲜明,那样的出众,你那忧郁的眼神、唏嘘的胡渣子、神乎其技的文笔,还有这身文化衫……”

“轰隆”一声巨响,我们前面的那辆囚车突然炸开,仿佛被一枚投石车发射出来的高速飞行的石弹击中,整个侧边翻滚着飞出十几丈开外,囚车里原本拥挤的人群全都化成了四散的血肉,在我们的头顶下了一场淅淅沥沥的血雨。

我看见了那直接打断官道,深陷在龟裂道路中间的东西。

那真的是一头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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