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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集:雨打风流去

那年发生在龙虎山上的事,在外面没有太多人知道。魔门天魔王秦太虚殒命于锁妖井,遗体永镇井中,魔门分崩离析,正道武林纷纷传说,秦太虚早在昆仑山凌云峰下,就已经重伤力竭油尽灯枯而死;绝世剑客老吉斩杀龙虎山传说级宿老无修真人后飘然远去,老吉本身就不在中原武林的视线中,因此无论他去了哪,都不会有人知道,只是听赵蒹葭说,在西域有一些神迹出现,判断应该是老吉留下的痕迹。

至于赵蒹葭和姬汤。果然如我所判断,他们两个在龙虎山迷了一整夜的路,第二天一早,看见数千道士漫山遍野疯跑,他们避开道士们的眼线,大概了解了发生的事情之后,就离开了龙虎山。虽然没能和我一起进入打开的玄牝之门,让赵蒹葭很遗憾很悲伤甚至很绝望,但他是个成熟的孩子,在自杀了二百多次之后终于想开了,托姬汤雇了辆牛车,一个人带着上百柄桃木剑离开了龙虎山,听说又不敢回锦绣城,独自一人在川西藏边一带苦修,现在也小有名气,时不时会听人说起西南地区有个贩剑的,贩的剑做工都特别精巧,材质都特别高档,影响力特别大。好像前段时间刚突破了虚神境,西南一带无敌手了。

我叹息说,贩剑都能贩出这个水平,未来一定是一代剑神。

除了龙虎山,丐帮听说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当年的蔡胜佛虽然不能说是武功卓绝于天下,但在丐帮中也算是一股巨大的势力,被人发现莫名其妙死在树林里,与十数年前的唐门弃徒唐秋芷同归于尽,门生们纷纷鼓噪,要求丐帮向唐门追责。迫于形势,当时的丐帮帮主张小春虽然知道这事和唐门没关系,但还是修书一封,要求唐门给个说法。没想到这一届的唐门门主真是不行,是个脾气火爆的愣头青,直接在回书里包了一包“炭疽散”。

丐帮帮主张小春是在丐帮全体中高层领导大会上抖开的这封回书,据说是打算给所有人一个说法,免去一场血光之灾,结果大家的死状都惨不忍睹,全身乌黑,四肢蜷缩,皮肤呈现鳞片状。丐帮管理层被人一锅端了,这种事情历史上从未有过。第一个发现情况不对的,是当时在会场外围执勤负责安保工作的柯苛刻,当时冲进去一百多个叫花子,对着还有点气的唯一的丐帮八袋女长老又是胸外按摩又是人工呼吸的,听说女长老的嘴唇都被吮破了。后来这一百多个叫花子就统统嗝屁了,原来会场上还残留着不少炭疽散。唯一活下来一个柯苛刻,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居然不怕,一通急救操作后,女长老终于撑到了大部队的到来,当着大家伙的面,亲口推荐柯苛刻来当这个丐帮帮主。

柯苛刻本来是拒绝的,因为认为有一种钦定的感觉,但是女长老痛苦挣扎着说不要推辞了,组织已经决定了,就由你来当这个帮主!柯苛刻于是只好临危受命,还没来得及吟两句诗以明志,女长老就口吐鲜血去世了。悲痛万分的柯苛刻号召全体丐帮帮众尊重女长老的遗愿,紧密团结在以柯苛刻为核心的丐帮帮主的周围,为丐帮下一个历史时期的繁荣发展作出应有的贡献。事后大家一起去嘉兴明月楼包场吃了叫花鸡,一顿饭吃了二十两银子。吃完饭之后,明月楼不认识这些都是丐帮未来的高层领导班子,以为他们是来找麻烦的乞丐,不仅免了单,还封了个三十两银子的大红包,柯苛刻攥着这个意外之喜,获得了丐帮总舵全体上下的一致认同,他们从这三十两银子中拿出二十两补发了上半年拖欠的开门利市,剩下的十两安葬了所有中毒身亡的丐帮高层。出于丐帮的颜面考虑,这个消息被封锁了起来,只有少数人才知道,外人只被告知,这是丐帮历史上常规的一次换届操作,上一届领导班子集体退休,离开了乞丐行业,转型去做慈善家了。他们没有中毒身亡,那位丐帮女长老也不是死于胸骨和肋骨骨折插破重要脏器引起的失血性休克。

后来听说唐门的领导班子也调换了,据说是因为那一届唐门门主不相信自己苦苦研制出的炭疽散就这么一点用都没有,于是在唐门年度总结大会上向诸位唐门当家强力推荐这种细若尘埃的白色粉末,为了证明它的有效性,唐门门主自己蘸了一点炭疽散弹在了空中。

事实证明唐门的确比丐帮舍得花钱,光安葬那十三位当家就花了五千两银子。

不过,相对于天下第一大帮会江湖盟的消失,丐帮的“换届”和唐门的“时疫”都不过是一场无足轻重的风波。

江湖盟原本是一些船运汉子组成的帮派,顾名思义嘛,江湖盟江湖盟,就是些在长江和大湖里跑船运的汉子组成的联盟。几十年前整个中原武林大家都没怎么在意,结果伴随着商号逐渐兼并才终于意识到,跑船运的很少有自己一条船就开始跑船运,往往背后都有个巨大的商号支撑,江湖盟说白了就是船运商号的总商会,不仅有数量庞大的水手和码头工人,还有镖局、店铺、货栈等一系列基础设施支撑,后来又发展出了驿站、矿山、作坊、马贩子、车贩子等等一系列平行产业,到最后遍布天下的运输业,都是江湖盟的碗中肉,甚至于上至官方漕运使、漕兵、水军将军,下至杀人如麻的海寇和江洋大盗,都视江湖盟为娘家。

鼎盛时期的江湖盟,随随便便都能拉出数万联军西征,并支撑着数万联军西征的衣食住行吃喝拉撒及饷钱。

然后,江湖盟就在他最鼎盛的时期被魔门曳落河骑兵杀得片甲不留血流成河。

江湖盟的垮掉,其实是中坚力量的垮掉,盟主江楚青和副盟主胡绣浪身负重伤,落下了顽疾,境界统统止步于虚神境,此生可能都无望踏入神通境了。如此一来,江湖盟总部对于各个加盟帮派(商会)的约束力就大打折扣。于是,他的前亲密战友、现竞争对手四方盟就开始挖江湖盟的墙角。

四方盟原先是做二道贩子起家的,和江湖盟的重叠之处颇多,江湖盟势力庞大的时候,四方盟去四方做生意都要雇江湖盟的船,用江湖盟的货栈,请江湖盟的镖师,现在既然江湖盟不行了,四方盟就张开血盆大口,大肆收买或吞并江湖盟的产业。江湖盟江楚青盟主一看这还了得,连续发了三个通告,勿谓言之不预,然而四方盟理都不理他。于是灭魔之战两年后的那个正月,江楚青趁四方盟开年会的时机,率领江湖盟最后的精锐力量,对四方盟总部发起了突袭。

这是一场惨烈的交战,江湖盟的人杀进去之后,发现四方盟的年会已经进行到了年终分红的阶段,喜气洋洋的二道贩子们从台子上捧下一堆一堆的的南海珍珠、西域香料、天竺神油和东瀛少女。江湖盟的高手摸着自己口袋里两张单薄的一两银票的红包,眼圈都红了。尤其是许多高手发现自己的师叔伯兄弟姐妹都衣饰华贵打扮精致地坐在四方盟的大圆桌上,就着葡萄美酒鸡鸭鱼肉大快朵颐,自己则只有怀里的两个冷馒头,还是素的。居然就有人毫不讲江湖道义地倒戈相向。那一战,江楚青和胡绣浪及时走脱不知所踪,其他人一个没剩,统统投靠了四方盟。

雄极一时的江湖盟,风流遂被雨打风吹去。

我说:“等等,这应该也是机密吧,毕竟对自己的老大临阵倒戈这种事情,怎么说都是没义气的,谁都不会宣扬出去吧,怎么你好像一清二楚的样子呢?”

姬汤老脸一红,说:“因为我当时就在现场啊,亲眼目睹好不好!”

我说:你在现场?那你是江湖盟那边的还是四方盟那边的?

姬汤偏过头去:那天宾客太多,四方盟出手又阔绰,只要进门道一声恭喜就有二十两银子,我,我就……

那一天之后,姬汤揣着二十两银子回家,给他草创的轩辕门添置了一个二手木人桩,一套农具,打算开垦出几亩薄田,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然后他就在他用竹篱笆围起来的、位于轩辕峰半山腰平地上的轩辕门道场里遇到了一个自称是他徒弟的长发如瀑的可爱少女,和一个沉默的秀丽冷艳的黑衣女刀客。

几天之后,她们俩从后山把我捡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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