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如何？”
“一样。还是和之前一样。”
北境冬天结束的较晚，可已经是四月份了，外面已经足够暖和了。
可相比起外边的温和天气，新丽芙镇的镇民们倒显得人心惶惶——大家一开始讨论的是神殿已决定盖在波迪米镇。他们说，曼德勒镇将来要衰落啦！但有办法的人，倒也都还在想办法。勋贵们想到了往波迪米镇搬迁，一些比较富裕的镇民也想到了应该去波迪米镇赶快做一把投机的购房买卖。总之，除前期的短暂骚乱后，那位祭祀决定在哪儿住的这件事，倒并没有掀起太大的波澜。
……真正令人们忧心忡忡的，是从波迪米镇传来的另一个消息。
据知情人士透露（狄丽尔也不知是哪个欠揍的知情人士），新来的祭祀是个狂热的索菲份子，据说他打算先从萨满给新婚妻子给予祝福的方面入手，再一点一点慢慢地彻底消灭所有三镇原来的风俗与文化；还有些从南方回来的商人说，好像这个祭祀还是个挺不好惹的杀人狂。有人说他活活烧死了几十个犯罪的农民，还有人自称亲眼见过他单手扼死一只狗熊，总之，胡来的传言越来越多。这也导致部分对“祝福”翘首以盼的姑娘们暗自开始琢磨……难不成，那位祭祀还真是个可怖的战士？
呼……
总之，这世上总难搞的永远是喜欢乱传消息的小市民。永远都是。
然而，真正的问题是他们传来传去的这些还不完全是假的，至少有一条狄丽尔敢肯定那是真的——那个祭祀真和他们也联络了。还为此专门从波迪米镇回来了一趟，不仅和勋贵们开了场挺愉快的宴会不说，还特意在宴会上宣布了他想“改良”祝福传统的想法……啊啊，啊啊！！！
结果，这些天狄丽尔一直在烦这件事。尤其是在想起宴会后半场大家都疑神疑鬼，生害怕突然从哪儿冲进来十几个全副武装的索菲士兵押着他们在认可书上签字。而在这些人当中，最难熬的莫过于狄丽尔——妈的，那个混账祭祀一直朝她这边抛媚眼，搞得所有人都以为这个馊主意是她提出来的。肏！
“外面的人各种传，现在流言已经更厉害了。都说这件事是索菲帝国密谋净化阔谷百姓的第一步。也不知又是谁从哪儿传回来的消息，之前那个‘祭祀将咱们当成野蛮人啦！’的消息，现在好像越来越变味儿了。变得真有人以为咱们都被帝国当成了野蛮人。就我所知道的，好像已经有人，开始准备买武器、屯粮食想要抵抗了。”
“哦哈哈……”
狄罗尔哈哈大笑：“那可真有趣。”
“哥！你还笑得出来啊？”
狄丽尔颇为愤懑地叉起腰：“你是不知道现在外面都怎么说咱们家的。他们都说是你在背后搞鬼，说是你想帮咱们家改换门庭，就想把我弄成那个祭祀的情人！”
“你？情人？”
狄罗尔惊讶地瞥向妹妹。他从上到下看了她一会儿，这才又笑道：“还真别说——这倒是个好主意……”
“啊——！！啊啊！！我都快烦死啦！”
狄丽尔大步走进屋子，将挎着的手袋一摘，再猛地朝哥哥一摔：
“你自己看吧！”
“嗯……什么啊？”
“买地的地契，还有其他一系列杂七杂八的东西。你不是说了吗？咱们家得往西边去！”
不开心地嘟囔了好几声后，狄丽尔气愤地走向椅子，在反身坐下：“你自己看吧。”
“哦——？”
狄罗尔稍一扬眉毛，继而将那个包开都没开，直接放到了一旁：
“你办的事，我没什么好担心的。”
说话间，他稍合上了眼。
眼瞧着兄长吊儿郎当的样子，狄丽尔急了。她猛地站起：“好啦！好啦！哥——你可别这样啦！咱们家……唉！我这又不是和你开玩笑。咱们家现在被外面传来传去的，就算你不在乎妹妹我的名誉——可你总得在乎家族的声誉吧？！”
“……你的名誉，也是家族的名誉。”
狄罗尔躺在藤椅上，右小腿搭在一旁的矮木墩子上，脚掌轻轻地抬摆：
“倘若真有谁损害到了你的名誉——放心吧，哥哥会为你出头的。”
“好。”
狄丽尔气汹汹的站定身子：“现在就有人破坏我名誉，你帮我出头啊！”
“谁呀？”
“还能有谁啊！”狄丽尔一劈胳膊，叫道：“就外面的那些人啊！”
说话间，她狠狠往隔着新糊上纸的纸窗往外猛地一瞥。这才重重呼吸几声，恶狠狠道：“外面的那些个镇民，指不定还有咱家里边的佣人。到处都在传，底下人往回汇报的情报里，十件至少有四件在讲我成了那个祭祀的情人，我昨天和他去了哪儿、还说我那天和他外出过了夜。到处都在传啊！明明我只见过他几面，还都是和你、和大家一起去见的，怎就我身上被泼了这么多的脏水！”
“这是好事。”
狄罗尔睁开眸子：“有一些话，搞不好还是我让人传出去的。”
“啊？！”
狄丽尔霎时间拉高了音调。
她咆哮道：“哥！你疯了？！还是说你是真正的傻子？！”
“嘻……”
狄罗尔抱歉地笑了笑，他赶忙移开视线，以免被自家姊妹继续追瞪：“这有好处。”
他道：“索菲人总喜欢找个情人。你要是能成为祭祀的情人，三镇便将归于你我手中。”
“八字都没一撇呐！”狄丽尔叫道：“哥——？！！”
“尼兰家族在这个新组建的‘三镇’是最高的门第，过去没有哪个家族能和尼兰媲美。现在却不是这样了。连一个小小的从外地溜来讨生活的油嘴滑舌的不法商人都能在曼德勒镇和尼兰家分庭抗礼——从父亲那时候起，咱们家就连维持曼德勒镇的绝对存在都已经够力不从心了。不止如此，我还得总琢磨怎么给你、怎么给我找一个好点儿的婚事，我俩一点儿自由恋爱的权利都没有，这且不论，哪怕和不喜欢的结了婚，尼兰家的衰落也还是不可避免……狄丽尔，你自己想想。到底是不是这么回事？”
“这……”
“现在最重要的，是如何借外力改变尼兰家族当前的处境。”
狄罗尔继续分析道：“倘若新来的祭祀选择在新丽芙镇落脚——可你我都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可假如他选择留在新丽芙镇，或许尼兰家还可以借着这股东风往上飘一阵儿，但这终究不够长久，从另外两镇涌进来的旧贵族虎视眈眈，更别说新丽芙镇的卧榻之侧，还站着个紧盯着咱们的奸商。而祭祀将神殿建址选在了波迪米镇，这固然更糟，可狄丽尔……你要知道这所谓的更糟，倒未必不是咱们家族的机会。更未必不是……你我的机会。”
闻言，狄丽尔迷茫地看向了兄长。
她静待后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