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她将脸蛋略微别向旁边，斜着眼试探似地向我问道：
“就是法式接吻吧？”
“给我等一等！”
吐槽的话自然而然地冲出了嘴巴。不，或许我没有吐槽她的权利，但我还是希望她能让我吐槽。
“可、可是，从普通的吻进阶的话，不就会变成那……那样了吗……？”
她的声音像蚊子叫般细不可辨。呃，你这样讲会让我很困扰耶……
而且，我根本不可能做到这种事啊。
对一个最近才有过初吻经验的男人做出如此要求，不管怎么想都太早了吧？就难易度而言，就像是玩RPG时刚到第一座城市，就突然跳级遭遇到中头目一样嘛。对某些人而言，中头目或许跟路上遇见的杂鱼一样，但对现在的我来说，这个负担实在是太重了。
“在你眼中，我是有办法大剌剌做出这种举动的男人吗？”
“……看起来是不像啦。不过，我倒是希望你有『这算什么，我现在就亲给你看』的气魄呢。”
她说得一点也没错，我没有做到这种事的气概。不过就算这样好了，如果我用这张刚跟其他女孩接过吻的嘴，再跟别的女生接吻的话，对两位女孩都很失礼吧？
“那么，为了支付利息，以及让子轩练习如何主导我们之间的关系……”
月儿有如想到什么好主意似地拍了下手心，开始提议起来。她会提出什么要求呢？
“这个星期六我们两人去约会吧！”
“约会？”
所谓的约会，指的就是那个吧。就是在取文件夹名称时，把英文的data拼错所出现的第一个候补字——date吗？不，这种事情怎样都无所谓啦。
“嗯，至于要去哪玩嘛，就交给子轩决定啰。”
而且还是两人独处。
怎么办，我该如何是好？
我又不是常常约会的人。
不过——
这个要求似乎比法式接吻简单一些。
“这样可以吧？”
月儿有如提醒我似地如此确认，我怨言地点了头。
“ＯＫ，那就这样说定啰。我很期待呢！”
月儿露出太阳般的笑脸。
我无法背叛这张笑脸。而且，我想让她笑得更开怀。
无论如何一定要让这次约会成功的心情，立刻填满了我的胸口。
“啊，我还有一个要求……”
“咦，什么要求？”
月儿将樱唇凑近我的耳边，轻轻柔柔地细语道：
“约会的最后，要用一个浪漫的吻做结束喔。”
我的决心有如泄气皮球般软了下去。
我放学后就回家了。可是，我觉得心情相当浮躁，只能躺在床上翻来覆去。
自从答应与月儿约会后，我满脑子都只有这件事，连我有没有上过第五与第六节课都记不太清楚了。不，这样形容好像有点太过火了吧。
“干么经常笑得那么邪恶？思心死了。”
坐在旁边的香尘狠狠瞪着我说出了这句话。她说的是事实，而且我兴奋到根本气不起来的地步。我所谓的兴奋，是现在进行式。
这不是她们消失前的那种——充满悲壮感的约会，而是货真价实的约会。
而且，我还可以跟月儿两人独处。我很担心自己有没有办法让她开心，不过，思考要怎么安排约会行程的感觉却非常新鲜。
然而，某个念头却将现实摆到我的面前。
我明明没决定要跟月儿交往，却跟月儿约会，这样做真的好吗？
明明有了灵儿，却跟月儿两人一起去约会，这样做真的好吗？
因为，我实在不觉得现在的自己配得上她们。
可是，不管过程如何，我都已经做出约会的承诺，也答应了这件事。
既然如此，在礼貌上我就应该尽全力让月儿开心。
“哥哥。”
门的另一侧，同时响起了敲门声与葳蕤的声音。
“请进。有事吗？”
从制服换成可爱便服的葳蕤，走进了我的房间。
“姐姐还没回来耶。她有跟哥哥说过什么吗？”
“咦？已经这么晚了吗？”
我望向时钟。的确，如果是平常的这个时候，子函姐早就回家，而且开始准备晚餐了。
“不，她什么都没跟我讲。昨天吃晚饭时，她是不是有说要去社团那边露个脸？”
“嗯，我是有听见姐姐这样讲……不过也拖太久了吧……”
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子函姐只要晚一点回来，一定会打电话回家通知我们。她说自己用不到手机，所以把手机解约了。就是因为这样，她只能在有公共电话的地方打电话。话虽如此，连一通电话都没打未免也……
该不会卷入了什么事故？
我不由自主地流露不安神情。看到我这样，葳蕤也开始担心，还露出快哭出来的表情。
得快去找子函姐才行……
“我回来了。”
就在我如此心想的瞬间，玄关传来了子函姐的声音。看样子她平安无事的回来了。
葳蕤跟我一起下楼后，跟平常一样的子函姐出现在我们眼前，就好像我们白担心似地。子函姐的呼吸有些紊乱，也许她是跑回来的吧。
“对不起，我回来晚了……我没想到社团活动的时间会拖得这么久……而且附近又没电话。虽然我急着赶回来，不过还是迟到了呢……”
看到我们的表情，知道我们很担心的子函姐，解释了她没打电话联络的理由。
社团活动的时间拖得那么久吗？意思是说，她跟顾问老师讲过话了吗？说不定老师跟她谈了毕业后出路的事情？可是，如果是因为跟老师谈话而晚回家的话，应该可以从学校那边打电话回来吧……
不，她都平安回家了，我应该高兴才对。
“子函姐，你还是买个手机比较好吧？”
这件事我很久以前就已经提议过，但子函姐的回答却还是跟往常一样。
“不用啦，我不需要。呃，我们还是要节省一点才行喔。我以后会好好注意，不会随便晚回家了……”
不浪费钱这件事很有子函姐的风格。不过，我比较担心没办法联络上家人这方面的事……
“那么，现在有一点晚了，不过我会立刻准备晚餐的。”
“姐姐，我来帮忙——”
子函姐与葳蕤一起定向厨房。
……我也去帮忙吧。
今天晚餐的菜色是，肉丝炒菜配炖南瓜块。
调味手法与口感跟以前一样棒得没话说。
“我吃饱了。”、“我吃饱了。”
“不好意思，只有粗茶淡饭而已。”
一边听着子函姐的声音，我一边把大家用过的碗盘拿去流理台那边。葳蕤仔细地用保鲜膜包住盛着酱菜的碟子，然后将它放入了冰箱。
那么，接下来就是我的工作了。
“欵……洗碗这种事姐姐会做啦。”
我站到流理台前方时，子函姐跟平常一样对我说了这句话。
“这点小事让我来就好了，不然就太不公平啰。子函姐乖乖跟葳蕤坐在一起吧，要看电视也行。”
这个姐姐之所以不让我做家事，是因为她觉得这是自己分内的工作吧。如果不强硬地抢定她的工作，她就会不肯让我分担半点家务。要生活在一个屋檐下的话，这样是不行的。
我用背部感受着子函姐的视线，一边将洗洁精倒在海绵上，然后一片一片仔细地洗着盘子，接着将它们放在流理台沥干。
“谢谢你，子轩。”
“哥哥，那就拜托你啰。”
子函姐与葳蕤的道谢声传进耳中。从声音中，我可以想象出两人的笑颜。
仔细想想，这种有如美少女游戏般的同居生活，到现在为止已经超过五个月了呢。想当初子函姐两人刚出现时，我跟她们相处起来还有点小心翼翼的，现在却能像对待真正的家人般与她们相处，这让我深深感到自己已习惯两人的存在了。
这跟我依稀记得的那种与亲生父母生活在一起的戚觉，还有与亲戚一起生活的感觉完全不同，真的很不可思议。
从那封神奇电邮发展出来的这层关系，就算说是真正的家庭关系也不为过。
“啊，对了。趁现在跟你们讲这件事好了。我这个周末要出门，而且那两天从早上到晚上我都不会在家，所以要请你们多多包涵啰。”
难得子函姐要出门呢，是她在学校时跟学生会长谈的那件跟周末有关的事吧。
“要去哪里呢？”
“嗯，我有事要找朋友啦。”
葳蕤如此问道后，子函姐有些难以启齿地做出回答。出去玩这件事该不会让她有罪恶感吧？
“子函姐好像有点难以启齿呢。不过，就算子函姐要出去玩，也用不着顾虑我们啊？”
我并不打算抱怨子函姐的行程，甚至可以说我希望她能尽量顺着自己的心意享受生活。
如果她要跟朋友出去玩的话，我可是举双手赞成。
“不要在意我们，开开心心的去玩吧。子函姐难得出门一趟，没必要觉得内疚。对吧，葳蕤？”
“就是说啊——姐姐。而且星期六我要去找阿凤玩呢。”
子函姐略微心安似地浮现笑容。
“嗯，我知道了。那就谢谢你们两个啰。”
“对了，子函姐会回来吃晚饭吗？”
“我觉得可能会有点晚，如果没拖太晚的话……”
“那子函姐回来前，晚餐就交给我来做吧。”
跟朋友出去的话，在外面用餐不就行了吗？不过，这种太过头的体贴要说很像子函姐嘛，是很有她的风格啦。
在这之后有好一会儿，回响在客厅里的只有洗碗声。然而——
“子轩，今天的晚饭你最喜欢哪一道菜？”
子函姐突然问了我这个问题。
“每道菜都很好吃啊。不过真要说的话，我觉得应该是炖南瓜块吧。那道料理吃起来松软可口，而且又甜甜的，真的很棒呢。”
如果是我来做的话，就没办法那么好吃了。我无法把南瓜煮得又松又软，而且还会烂成一团。就算有时候刚好煮得不错，也不会好吃到这个地步。
“葳蕤也觉得南瓜很好吃喔。”
“太好了，因为我觉得今天煮得很好吃呢。”
子函姐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自豪。
子函姐的料理已经具有职业水平了。我指的不是家常菜这种等级，而是不管任何高难度料理子函姐都能若无其事地煮出来，而且还不会失败。特别是那增一分则太硬，减一分则太软，吃起来滑顺黏稠的奥姆蛋，我想大概可以拿到餐厅去卖吧。而且子函姐之前也做过名为三不黏的甜点（注：三不黏为不沾碗、不沾筷、不黏牙，是一种甜点。）。之前跟大家讲到食物的话题时，这件事还让玉雪大吃一惊。虽然我不太清楚，不过要将这道甜点做得好吃，似乎需要相当熟练的技术才行呢。
老师也曾说过，子函姐真的很多才多艺。就她拥有的种种技能而论，她根本用不着担心未来的事。
……说到将来嘛，老师有拜托我问子函姐毕业后的打算呢。
“对了，子函姐毕业后要干么啊？”
我若无其事地问道。
不过，她并没有回应。
我刚好洗完全部的碗，所以我关起水龙头立刻回过了头。视线前方的子函姐，露出了一张罩着阴霾的脸庞。
“……子函姐？”
“啊……嗯，你问我有什么打算吧？”
子函姐难得露出这种动摇表情，或者应该说是心不在焉？
我坐在子函姐与葳蕤对面，等待子函姐的回答。不过，她看起来似乎有点难以启齿。她果然想成为职业网球选手，所以才会这么痛苦吧……我现在下这种判断还太早了吗？
“老实说，我还没有决定。”
“呃，不快点决定，不就来不及了？”
光阴的流逝不带任何情分。就算是自己向往的未来，如果不可能实现的话，也只能死心选择其他道路。
现在已经过了十月中旬了。照理说，就算不是很确定，也应该要决定自己想做的事，而且得在三年级的第一学期将出路表交出去才行。从第二学期开始，必须更具体地针对升学或是就业进行准备。
“是这样讲没错啦，但这毕竟跟将来有关……那个，我希望能再多考虑一下……”
子函姐的回答有些结巴，她果然还放不下网球吧。
从我的立场来说，我也希望子函姐能做她自己想做的事。不放弃成为职业选手的路也是一个选择。本人的意愿才是最重要的事。
然而，不管她选择何种出路，我都会全力支持她。
“顺便问一下，子轩将来想做什么呢？”
子函姐反过来问了我这个问题。我虽然问子函姐将来想干什么，但我自己却也没有决定好这件事。
我是有隐隐约约想过，大概是做跟电脑有关的工作就是了。
“我还没决定……”
“呵呵～，还剩下半年，慢慢思考啰。葳蕤你呢？”
这次的矛头转向了葳蕤。
“葳——我啊。”
葳蕤脱口说出自己的名字，又赶紧改了口。她似乎还不太习惯这种说话方式，所以有时候会不小心说溜嘴。
以自己的名字做为第一人称，的确会让人有幼稚的戚觉。葳蕤她自己有想过这件事吧，这几天我都没听见葳蕤使用自己的名字当做第一人称。慌慌张张改口的态度既像葳蕤的风格，也很可爱。
哎，比起这件事，我也满好奇葳蕤的志愿。
“我想当医生呢。”
“医生？”
我与子函姐都很惊讶，异口同声地发出了疑问。
看到我们两人的态度，葳蕤似乎有些不服。
“没必要那么吃惊吧——”
“不，我只是觉得意外而已。话说回来，为什么你会想当医生呢？”
“我要成为医生，治好姐姐的伤。”
我怎么会有这么棒的妹妹呢。她立下志向的纯粹动机，让我忍不住红了眼眶。
“谢谢你，葳蕤。姐姐真的很高兴呢！”
也许是忍耐不下去了吧，子函姐突然抱住坐在旁边的葳蕤。这副光景让我也自然而然地流露出笑意。
在这之后，我做完功课，接着洗了澡。如果是平常的话，在就寝前都是我的自由时间。不过在这之前，我却有一件非完成不可的义务要做。
我望向窗外，确定另一侧的窗户里还点着灯。她现在也还没睡。
我打开窗户，让身体移动到窗户外面。刚洗好澡暖呼呼的身体暴露在十月天的夜晚，果然满冷的呢。
我小心翼翼地沿着屋檐走，越过屋檐与屋檐之间的空隙，抵达了灵儿房间的窗户。我贴在窗户上，轻轻敲响玻璃。
“窗户开着唷。”
听见灵儿的声音，我推开窗户，接着拨开随着微风轻轻摆动的窗帘，然后爬进房内。
“有事吗？”
也许是已经洗过澡了吧，灵儿穿着睡衣坐在书桌前。她望着我的眼睛，对我如此问道。经过一天的洗礼，我总算习惯与灵儿面对面了。或许是因为被月儿她们狠狠亏过的关系吧。
……不、不要想到其他地方。
“我有事要告诉你。”
灵儿紧紧抿唇，仔细倾听着我的话。我继续说了下去。
“我答应月儿，这个星期六要跟她去约会。”
我知道灵儿的心意，却没有对她做出答复，甚至还打算跟月儿约会。我的做法实在太没天理，根本就是恩将仇报的行为。
不过，虽然这可能只是我的伪善，但我就是为了灵儿与月儿着想，才觉得应该告知她这件事。
至少，背着她偷偷去约会，根本就是邪魔歪道才会做的事吧。
就算被骂我也无所谓，就算被赏巴掌我也不在乎。
灵儿有权这样做。
然而，灵儿不但没生气，甚至还用温柔的眼神望着我。不过，她的脸庞上当然带着困扰的神情。
“……其实我大概也猜得到。因为公孙月同学从我口中问出接吻那件事时，有问我会不会介意她跟你单独约会。”
月儿跟灵儿这样讲啊。
灵儿浮现平和笑容，然后开了口。
“我们又没在交往，所以子轩的行动我无权干涉。而且，我知道子轩很珍惜我们，所以我也不会责备子轩和公孙月同学约会。”
“你不反对吗……？”
如果是普通人的话，就算感到嫉妒也不奇怪吧。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子轩很认真的在决定自己喜欢我们之中的哪一方，而且很努力地试着接纳我们的心意吧？而且，我也能体会公孙月同学的心情，也希望公孙月同学能得到幸福。”
不，其实灵儿应该很嫉妒才对，只不过这种感觉被她对我与月儿的心意压了过去。
“而且……我抢在公孙月同学前面跟子轩接吻，也让我有罪恶感……”
说到这里时，灵儿跟早上一样红着脸，从我面前别开脸庞。
有好一会儿，我就这样看着羞怯的灵儿。然后，灵儿她终于做了一个深呼吸，接着再次神情严肃地看着我的眼睛。
“我有一个请求。”
“……请求？”
“子轩一定要打从心底去享受约会喔。不能因为在意我，而不去享受约会的过程。我不希望这场约会因为我而变得无聊，而且这么做对公孙月同学也很失礼。我希望子轩不但要认真地接受我们的心意，还要努力地找出答案。我希望子轩能有一颗不拘小节又宽广的心。”
灵儿似乎了解我内心的一切。
与月儿的约会，也可以说是为了找出答案。灵儿想表达的是，不尽全力享受约会，只会让答案离我越来越远吧。
在约会中，以及思考约会行程时，我的烦恼只是鸡毛蒜皮的小事。我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认真地接纳对方的心意。
就算再白目，我也不能做出与女生在一起，却想着另一个女生的行为。不过，我不能忘记另一方的存在。我必须在明白这一点的前提下走向前方。
“我明白了，我答应你。”
听到我的回答后，灵儿朝这边露出温柔的微笑，就像在说“要加油喔”似地。
她果然很坚强。比我要坚强太多、太多了……
我想尽可能的接近她的层次，想站上跟她对等的位置。我是打从心底这样想的。
要告诉灵儿的事情已经说完，再来就只剩下就寝而已。回过神时，我才发现已经是午夜了。
睡前去上个厕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