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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最后一搏

当法兰克商人的船队终于驶进塔尔博特港时,高文大松了一口气,希望漫长的海洋航行不要消磨他们的耐心。

但长途颠簸带来的麻烦还是有效干涉了这场谈话。商队领袖蒂埃里陪着笑,即使高文知道他并不是很想这么做。他赞扬伯爵领制桶工匠的效率,却下定了决心狠狠再敲一笔。

“高文伯爵,我当然知道您会坚持最初的价格,但是我们比预期到达的时间晚了不少,海运让我们好几十桶葡萄酒发生变质,再加上您的伯爵领实在不怎么消费酒类,我们会亏空不少的。”蒂埃里苦笑着说。

为了防止农民过量饮酒耽误农活,高文对境内酒品课以重税,并限制了贩酒时间,即使是为了给饮用水杀菌,他也希望自己的领民能用自产的麦酒解决这件事。

但开玩笑,高文与蒂埃里打交道多年,当然知道他最习惯用的就是苦肉计,即使被戳穿多次也乐此不疲。班维克离南威尔士那么近,几乎只是浅浅一道海峡的距离,怎么可能变质那么多?高文呵呵一笑,告诉蒂埃里他如果对不列颠的奶酪感兴趣的话,他可以打折出售,但具体折多少价,得看蒂埃里乐意购买多少。

“算了吧,伯爵,你们的奶酪味道实在是……”蒂埃里摆出了一个扭曲的表情,以表示南威尔士的奶酪口感是多么难以下咽。“上次您出售了一小批奶酪给我们,国王问我它是不是变质了。”

或许是,谁知道呢?高文摸了摸鼻子,他也对那种东西爱不起来。在潮湿的天气里放上几天,上面就环绕着一堆翕动着翅膀的苍蝇,他还听说不少农民能够面不改色地把爬满了蛆的奶酪直接咽下去。

“那麦酒呢?我还有一批在酒窖里窖藏了三年的。”他继续问。言下之意就是,木桶的价格蒂埃里别想砍,但如果他想带些不列颠特产回欧陆,价格好说。

蒂埃里随即表示,他对南威尔士的麦酒当然是抱有极大的欣赏之意,但其他人可不这么想。并且他委婉地说,在一般情况下,麦酒这东西毕竟还是农民的饮料,难登大雅之堂。

高文也不好告诉他自己就是用麦酒掺水喝的,这样只会更加尴尬。他干脆挑明了说,既然班维克的橡木已经被砍了个一干二净,他要么从南威尔士进口,如果不怕葡萄酒变质的话,可以顺路跑一趟多佛。更远的西班牙也是个很好的选择,如果不怕死的话,干脆回国敲诈策林根家族*(1)去,总之,格拉摩根的橡木桶价格一步也不能退。

正当高文慷慨激昂地讲述橡木成才不易,以及木桶工人做木桶的辛劳时,他突然听见旁边的椅子传来咯噔一声,蒂埃里也看了过去。那是随同他一起到达塔尔博特港的一个沙金色头发的发华服少年,用手腕撑着脑袋,睡得正香。但椅子刚刚摇晃了一下,让他的脑袋直接磕到了扶手。

高文记得他叫兰斯洛特,和兰斯这个地名有关吗?他不由的想。

蒂埃里尴尬一笑,装作没看见。反而是兰斯洛特表现得很坦然,当即向两人道歉,表示下次不会再犯。

高文凝视着他生机勃勃的绿眼,极有风度地表示自己接受了对方的歉意,并对他小小的失态毫不在意。

他最终还是接受了几桶上等的班维克葡萄酒,并希望它们能物尽其用。

……

当高文走进塔尔博特港的地下小酒馆时,天已经全黑了,但这条街却称得上灯火通明。蒂埃里之所以选择塔尔博特港作为交易点,也是因为这里算得上是南威尔士人最爱寻欢作乐的地点之一了。

街边用托盘捧着酒杯的少女邀请他品尝,但是他微笑着拒绝了。寻着乐声随便挑了一家酒馆进入,那是吟游诗人的演奏,在这个时代,吟游诗人是最大的八卦制造机,他们热衷于赞美哪位贵族的夫人更美丽,女儿更娇媚。高文一向乐于去听这些,不是因为他感兴趣,而是因为某个贵族妇女的名声突然传开,这只能说明那位贵族的政治或者军事实力在迅速上升。

当然,他是半乔装打扮来的,穿的跟稍微有点小钱的工商业主差不多,点了杯麦酒就坐下,正好赶上吟游诗人在大谈兰开夏伯爵夫人的风流韵事,用的是威尔士土话。

听着听着,就感觉不大对劲了,吟游诗人的歌词里反复出现了“修道院”“十字架”“告解室”等元素,还描述了伯爵夫人和修道院的年轻学生“玩耍”的愉快场景。高文听见后排开始传来争执声,甚至是摔杯砸盏的声音。

高文回头一看,大部分酒馆内的人都围成了包围圈,卡在门口,像是在看什么。其中还有不少半醉的人嘟嘟囔囔,喊着些加油助威的话。

他心里有些不妙的想法,连忙拨开人群——

一个醉鬼拎着狄奥,把他摔在了桌子上!

希腊人的平均身高自然是比不上凯尔特人,在高文看来,比那个镇民矮了一个头的希腊商人,就像一只被叼在野鸭口中的小雏鸡一样可怜。

他忙扑了上去,试图拉开那个醉汉。只是出门喝个酒而已,他压根没带剑!但那个醉汉也是凶悍异常,直接一个肘击打在了高文的腹部,而后者也不甘示弱,狠狠地冲着醉汉的下巴来了一拳,然后拉起在一旁看热闹的狄奥就跑。

直到跑出这条街后,高文才喘着气停下来,伸手整理自己的着装——落了一个胸针在酒馆,该死的,不过还好它不贵。

“野蛮人……”狄奥喃喃自语,挑起了一边的眉毛:“所以这就是你们威尔士人的欢迎仪式?”

“我可没想到你还有力气开玩笑。”高文说道,确认自己着装得体后才转过身面对狄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狄奥耸耸肩,回答了他。

在吟游诗人弹唱时,酒馆后排的人开始小声交谈有关修士干的那些不符合身份的事,狄奥插了句嘴,就一句,却直接剑指当今教皇。早有一直偷听的虔诚人站了起来,大声质问狄奥,但狄奥却没有回应,因为那人用的是威尔士语,狄奥听不懂。

那个醉汉把狄奥的沉默当作了心虚,当即大怒,就推了他一把。

虽然狄奥的原话是“推了一把”,但从他恼火的神色和摸向后背的手,他可不是这么想的。

“或许塔尔博特港人不太友好,但如果您到了格拉摩根伯爵领,会发现情况大不相同。”

“为什么?您伯爵领内的所有领民都上过大学?”狄奥瞟了他一眼。

这个笑话很好笑,但他笑不出来。

“只是因为法律禁止他们醉酒或者斗殴。”高文正色答道。

……

该摊牌了。安娜.塔尔博特意识到。

在这个下午,也就是第三个弥撒结束后,阿尔伯特.高文,也就是格拉摩根伯爵带着一份文件而来,上面是塔尔博特港二十年租约的签订协议。

非常令人心动的条件和利润分成,或许有些总爱去伦敦城或者法国瞎混的领主会答应,但安娜.塔尔博特不会。二十年,太多变数,威尔士是否由威尔士人统治都说不准,更别说塔尔博特港是姓塔尔博特还是姓高文了。

“我不会签的。”安娜.塔尔博特端着温婉的笑:“我有能力统治塔尔博特港,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

起初,当她看到高文递给他的文件时,她会以为后者失心疯了。但看到高文势在必得的目光,心里又打起了鼓。再联想到亚伯.特纳的失踪……那个被她控制,参与了她所有的行动的助祭。

“但是据我所知,您有一位表兄正带着属于他的遗嘱证明从西班牙赶来,他说他才是塔尔博特港的继承人,如果您能将港口租给我,我可以帮您把他挡回去。”

阿尔伯特.高文以为她没有想到这一层?这威胁的力度太小,甚至让她怀疑高文是否能坐稳这伯爵之位。指定她作为继承人的遗嘱具有法律效力,且在时间上晚于那乱伦所生的孽种持有的。就算再高明的律师,恐怕也无法颠倒黑白吧?

“我父亲在死前留下的遗嘱说明,我才是塔尔博特家族的继承人,怎么会是我表兄?”安娜.塔尔博特言笑晏晏,只有熟悉她的人才知道,她越是生气,就越喜欢用笑容掩饰自己的怒火。

是时候了,他的底牌之一。

“亚伯.特纳在我手上,他告诉我,他替您伪造了遗嘱,并且……”高文像是在回忆:“他声称您涉嫌谋杀您的父亲,通过投毒。”

亚伯.特纳在他手上?怎么会?特纳怎么可能出卖她?安娜.塔尔博特慌乱了起来,但也只是一瞬间,如果特纳因为因缘际会被发现与她的联系,因拷打而说出不利于她的证词,就算高文散布消息出去,这也只能是一个丑闻。

“哦,是吗?”安娜.塔尔博特冷笑着问:“光凭一个助祭的口供,怕是无法将我定罪吧?”

“还有一封信件。”高文说着,取出了那张被珍藏的纸条展示给安娜.塔尔博特:“一封断绝关系的信件,写得很隐晦但我相信看过,或者听说过的人都能明白您的意思。您想让特纳助祭遵早约定焚毁信件,但他没有。”

“他告诉我,他愿意坦白他受您指使杀死了您的父亲,并愿意接受一切惩罚。”高文愉快地说:“顺便,我想给您一个建议,不要试图去抓住一个人的心,尤其是当上帝已经占据了他的心灵。”

安娜.塔尔博特没有说话,她仍维持着之前的姿势,两手交叠着,像一尊凝固的雕像。过了很久,她长舒一口气,打开抽屉从按格里取出一叠已经泛黄的羊皮纸,放在快要庆祝胜利的高文面前。

“看看它们吧,高文伯爵。”安娜.塔尔博特烟灰色的眼睛里酝酿着风暴,目光像狼一样凶狠:“看完它们,再决定是否要求我继续签订这份租约,或者向教会提出对我的指控。”

注释:(1)策林根家族:一个在瑞士建立了不少城市的家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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