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盯着她，继续问：“饿不饿，想吃点什么？”
栗烟同样摇头。
刚醒来一片空白的大脑，瞬间蹿进昏迷前的所有回忆。
爆炸、绑架、苏雪然、江清墨……
一时之间，大脑有股超负荷的疲倦感。
她皱起细眉，双臂很没安全感地抱住膝盖，细声道：“我想一个人呆一会……”
“不可以。”
陆景焕毫不犹豫地打断她的话，“医生说了，以你现在的情绪，不能一个人呆着，放心，我会陪着你。”
他说着，端起桌旁削好的一盘水果，叉起一小块，喂到她嘴边。
不吃不喝躺了两天后，女人原本娇小的脸显得更加削瘦，漆黑的发帘下，一双黑瞳大而无神。
她机械地张开嘴，将苹果咽了下去，然而才吃下去没多久，她便立刻捂嘴做呕吐状。
陆景焕迅速抽纸接住她吐出的苹果，脸色微变：“怎么回事？”
“我吃不下。”
栗烟重重咳了几声，声音沙哑无力。
胃里明明空得发疼，可她就是吃不进，闻到食物的味道就想呕吐。
“好，吃不下就不吃。”陆景焕顺着她的意，将水果放到一边，“我让医生过来？”
“陆景焕。”栗烟背对着他，清瘦的身板窝在被子里，令人心疼的小小一团。
她突然这轻颤的呼唤声，瞬间令陆景焕停住脚步，回过头，“嗯？”
“能打开电视吗？”
栗烟伸出一根瘦弱的手指，指着面前的电视。
她突然请求，让陆景焕愣了一秒。
然后瞬间明白，她是想看新闻，想知道那场爆炸的情况。
“开不开，电视坏了。”
他端着盘子，轻打开卧室房门，压低声音道，“你想知道什么，尽可以问我，我告诉你。”
门口，女佣开门接过盘子，再听从他的叮嘱，去叫待命的家庭医生。
陆景焕再折回房间时，栗烟已经翻了个身。
她直直地看着他，用近乎颤抖的嗓音，小心地一字一顿问：
“我爸爸……真的死了，对吧？”
努力将半张脸藏在被子里，却藏不住抽泣的表情，有眼泪不断从通红的眼角渗漏出来。
声音细细的，在发着抖，那么害怕，又那么无助。
看着这样的她，陆景焕只觉自己的心都快碎了。
他垂眸，缓了很久，在思忖该怎么说，才能在恶化她心情的情况下告诉她。
“栗烟，你听好了。你爸爸虽然没从里面逃出来，但是，警方搜查了两天，只搜到了三具尸体，已经辨认出其中两具了，还有另一具……”
栗烟瞬间瞪圆了眼睛，期待着他的回答。
陆景焕莫名紧张地咽了下口水，沉声道：“还有一具，虽然没有辨认出来，但法官说遇难者年龄约在三十左右，很小几率是你父亲，所以你想，他说不定真逃出来了。”
话音未落，栗烟的脸色瞬间变了，眼中，焦距慢慢地汇聚了起来。
像烟花般，升腾起一丝璀璨的希望。
看着她的表情，陆景焕提着的气才松了下来。
他微许俯身，抬手拭去她眼角溢出的泪，温声道，“你要多往乐观的地方去想，所以，别再哭了。”
栗烟吸了吸鼻子，被他碰到脸颊时，下意识往后躲了下，闷闷委屈地“嗯”一声。
她终于有力气坐起身，揉了揉深陷的眼窝，犹豫而小心地问：“那……他呢？受伤了吗？”
陆景焕眸光微黯了下，缓步走到窗帘旁，嗓声冷了几分：“嗯，手臂中了颗子弹，几处烧伤，基本没其他严重伤了。”
话说完，肉眼可见栗烟的表情松弛下来，唇畔甚至溢出淡淡的弧度，“那就好。”
陆景焕后背靠墙，淡漠望着她，嘴角不动声色掠过一丝自嘲。
累死累活地照顾她半天，比不上一句江清墨平安无事。
他什么时候成了这种苦命角色了？
“总之，还是谢谢你。”栗烟捧着温热的水，十指显得纤瘦而苍白，“这么尽心尽力地照顾我。”
陆景焕听她一副别扭的语气，会心一笑，“别误会，我可不是白照顾你的圣人，我是有居心在的。”
相比之下，他还是更享受和她斗嘴的快乐。
“你的那点居心，就留着给未来的陆太太吧。”栗烟又喝了口水，静淡地笑。
男人笑，屈身坐在床上，长腿一迈，将她拦在自己的区域内。
栗烟挑了挑眉尖，盯着他，似笑非笑。
陆景焕抚着下颌，上下打量着她：“你好像一点也不怕我？”
“你有什么可怕的？”她那脸上的淡笑，在陆景焕眼里像是挑衅。
男人轻哼一声，温热的气息慢慢靠近她的脸，栗烟都能清晰闻到他身上的草莓香。
“一个男人，这样无偿照顾一个女人，你觉得他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
“啪”地一声，栗烟抬起一巴掌，捂住他凑近的脸，平静地笑：“你想吃巴掌的话，我很乐意赏给你。”
“啧，真可怕。”
陆景焕耸肩一笑，放下她的小手，从床上起身。
气氛总算是轻松了一些，至少值得庆幸的是，她那张绝望的神情消失了。
……
第四天的下午，江清墨终于能下床走动，只是慢慢地，医生诊断出他的精神状态，比苏雪然还差。
莫欧陆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任护士在一旁给他包扎换手臂的药。
那护士身材窈窕婀娜，莫欧陆竟然破天荒没有**的心思，他正担忧着卧在床上，一动不动的男人。
叹息一声，嗓音带着他常有的不耐：“喂，江清墨，你别装死人了行吗？这汤你多少喝一点吧。”
他醒来第二天了，除了强制输入营养液，粒米不进，一句话也不说，像个废弃木偶一样，躺在那岿然不动。
莫欧陆心里着急，但又明白，这件大事在他心里落下了两重伤痕，且，都是无法愈合的重创，不是说几句话就能愈合的。
一如既往地，江清墨没有回他的话。
他只是黯然躺在阳光照不到的阴影处，灰暗的背景布，勾出一副佝偻沧桑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