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莫欧陆一下愣住，叼着的烟蒂险些掉下来，“栗烟怎么……又不见了？”
心中不由暗暗地吐槽一番，这二人真是摆脱不了走到哪都被人抓的命运。
江清墨薄唇紧抿了几分，用力踩下油门：“你将栗承华安置好，我晚些时候就过去。”
“行，你注意点休息，我让榕城那边的分队联系你，跟你一阵找，栗承华这儿就交给我了。”
江清墨点了点头，莫欧陆在处理正事的时候，还是很靠谱的。
挂掉电话，他手掌紧紧攥着方向盘，用力到骨节都凸显了出来，压抑着内心的躁动与不安。
如果真是她出事了，那么很有可能是下野贵的残党。
但江清墨在榕城生活了那么久，也没听说过下野贵在这里也有手下。
难道说……是在别的地方？
他有些漫无目的地在街上开着，便在这时，一个电话打了进来，竟然是用的栗烟的手机。
江清墨猛地一下踩中刹车，将车子停靠路边，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接了起来：“你在哪？”
“江总，我是秦十月。”
秦十月清冷的嗓音自那头响起，“你不用太担心，栗烟在我这边，玩到睡着了，所以电话才关机了。”
秦十月一边开着车，一边用刚才在陆家经过绑着的栗烟身边时，偷偷顺走的手机，给江清墨拨打着电话。
心思细腻如她，栗烟失踪，江清墨会把榕城掀个底朝天不是她在夸大说辞。
她想现在那男人应该已经找疯了，所以必须第一时间打给他。
而后座上还神情恍惚的女人，听到“栗烟”二字，一下从座位上坐直了身子。
苏蓝娇视线怔忪地看向秦十月，黑色瞳仁里逐渐汇聚出一丝光亮。
“在你那干什么？”江清墨两条浓眉疏离地拢成一团，显然是很不友好的口吻。
秦十月一本正经地说着谎道：“抱歉，我忘记跟你说了。你记得她之前在雅宴认识的陆琉陆璃和陆霜吗？她跟我来海城，说想见见那三个孩子，我就带她来了，现在玩累了正睡觉呢，我明天就把她给你送过去。”
男人的长指轻轻弹着方向盘，沉默的凝息声，似是反复揣测她是否在说谎。
但听她口气倒是很认真，而且，他跟秦十月认识时间也久，清楚她的品行。
“好。”他难得地松口了，“正好我马上也要去海城一趟，我过来接她。”
“你现在就过来？”秦十月紧张了下，下意识一看时间。
他过来大概要两三个小时，在这期间，她必须得将栗烟给带出来。
江清墨警觉地低沉问：“有什么问题么？”
“没、没问题，那你到了联系我就好。”
挂了电话，秦十月重新发动车子，淡淡叹了口气，像刚经历过一场打仗似的。
跟那男人说话，还是一如既往的压迫。
江清墨将车子拐了个弯，径直往通向海城的高速驶去。
……
秦十月重新开车，身后，始终默默不语的苏蓝娇终于开口了。
嗫喏不安，又难掩言语中的激动与兴奋：“栗烟她……”
“嗯，是她。”
秦十月一边说着，一边温然地回头对视上她殷切的双眸，缓缓勾唇一笑，“等会你就能见到她了。”
苏蓝娇一下紧捂住唇瓣，枯竭的手都在跟着微微发抖，眼眶难以自制地泛红了起来。
十几年了。
从那孩子六七岁的时候，她就抛下了她，任她在那个没有爱的家庭里生长。
为此，苏蓝娇也自责了整整十几年。
在那个陌生的国度，无数个蜷缩在街角过夜的冰冷夜晚里，她梦里脑海里都想着那个可爱的女儿。
不知后悔多少次，该把她带在身边的，至少让她这十几年，有母亲的陪伴长大。
“等等，你说我等会要见到栗烟是什么意思？”苏蓝娇一下看向她，清晰可见，她的视线似乎因为想起女儿，湿润了些。
“陆行之把她从榕城绑走了，反正这其中的原因很复杂，到时候我再慢慢告诉你。”
秦十月抬眸望着愈发明显的陆家别墅，伫立在黑夜之中尤为模糊。
她不觉放缓了车速，将车子停靠在别墅的花园门前。
“……哦。”
苏蓝娇怔怔地应着，心跳加速得更快，甚至都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了。
一下让她与两个久别重逢的故人见面，还都是她年轻时亏欠的人，心里会有所犹豫和不安，也是正常反应。
“那我要把栗烟带出来，是吗？”苏蓝娇下车站在风里，只觉今晚的风更冰冷了些，让她瑟瑟发抖。
“嗯，尽量，实在不行，我也会想办法，总之我必须赶在江……”
秦十月提起“江”这个字时，忽然停了下口，然后，瞬间改了口，“赶在她男朋友回来前，把栗烟带走。”
“烟烟的……男朋友啊。”
苏蓝娇眼眸淡淡垂下，瞳中折射出母亲惯有的慈爱之意，“真好，烟烟能找到这一个爱她心疼她的男朋友，真好。”
秦十月的红唇不觉用力地抿了下，脸色划过奇怪的复杂表情，但很快归于正常。
她轻抚了抚苏蓝娇的肩膀道：“好了，进去吧。”
“嗯。”
苏蓝娇局促不安地攥绞着双手，缓缓踏入这精美的花园之中。
小园林四处都被修剪整齐，仔细去看，竟然都栽满了海棠花树。
现在正值深春，海棠花开得虽不是最茂盛，却也压满了枝头，一朵一朵毛茸茸的粉色云彩，蔟成一大片绽放在枝娅上，芬芳又迷人。
苏蓝娇站在那，一时之间就定格住了脚步，她眼角瞬间红了，浸出了一丝丝湿润。
秦十月站在原地，回头不解地看她。
看她那副感动的表情，她便知道，这跟院子格局格格不入的一大片海棠树，是陆行之为她栽的。
秦十月一直还好奇，像他那样的男人怎么会喜欢海棠花。
十几年了，花园里的植物换了一茬又一茬，唯有这些海棠花还一直没变过。
苏蓝娇，是下野贵替她起的名字，她的原名叫苏棠，海棠的棠。
“他记得，他原来还记得我……”
苏棠十指紧捂着脸颊，已经难掩心中的悲愤，痛哭出声。
为这个痴心等了她十多年的男人、也为他们再也回不去的时光而痛苦。
“他当然记得你，这么多年。”秦十月语气低淡地述着，眼角淌着淡淡的悲哀。
这么多年，她为了陆行之，联手苏艺对苏棠做了那件事，迫使她离开陆行之，妄图取而代之。
却发现，镌刻在陆行之心底的东西，是自己不管陪伴多少年，不管做出多少贡献，都无法取代的。
尔后，她释然了，她去寺庙求了一签，和大师谈过自己过去的罪行。
大师告诉她，上天从不绝人后路，只要你及时回头，什么都来得及。
秦十月努力收起了对陆行之的感情，然后，她开始从苏棠的女儿，栗烟身上开始她的洗罪之路。
她接近栗烟，百般地对栗烟好，在她穷困时邀请她进雅宴跳舞，无私地给她高薪酬。
她也会去照顾栗烟的外婆，也就是苏棠的母亲，只不过，都是独自一人偷偷去的。
仿佛做了这些，就能稍微解除一点心中萦绕的不安。
直到苏棠重新出现时，她才发现心里的罪恶其实从没消失过。
“没什么，抱歉，有点感触。”
当秦十月回神于这些过去时，苏棠已经收拾好情绪，沙哑着声音道。
“嗯，进去吧。”
秦十月抚着她的肩膀，推开面前的门。
屋内檀香味依旧浓郁，鲜少地亮着几盏灯，让房间气氛显得有些昏暗。
女佣上前，见到秦十分恭敬地点点头，当见到身后的苏棠时，也是稍稍惊了下。
这个女人……
不就是陆老爷书房上那幅画像中的女人吗？
虽然相较画像，显得苍老而饱经风霜，但五官轮廓和身上的气质是不会骗人的。
女佣立刻明白，这位就是苏棠了。
“苏夫人，请进吧。“
女佣的声音很浅，但在内屋的陆行之一下便听到了。
他僵住，整张脸立刻清晰可见地，没入一片苍白的颜色。
没听错。
苏、棠，两个音节十分清晰又分明。
他想站起身来，双腿却好像失去了力气，就连捧起水杯的力道都没了。
苏棠步伐胆怯又拘谨地走了进来。
两双被岁月侵蚀浑浊的眼眸，在那一刻对上。
陆行之的眸中几乎是一下涌出了眼泪。
他沧桑的脸颊上，收起了凌厉，收起了一贯残酷的容貌，展现出他从未有过的柔软与脆弱。
他一边用手捂住脸庞，一边碎声哭着。
就像一个大男孩，见到他久别重逢的心爱的姑娘。
只不过，这一场“久别”，就是整整十七年。
太久了，久到他心爱的女人都容颜变老，不再似从前那样光鲜美丽。
“行之——”苏棠也在那一下彻底收不住，脚步踉跄着上前，一下紧紧与他相拥。
两道低沉又年代感十足的哭声交叠在一起，场景震撼而又动人心魄，就连旁边的女佣都忍不住低头抹眼泪。
【作者题外话】：后面两章会写一写苏棠和陆行之从前的故事然后再转入主线。ps评论区好像因为扫h关闭了，暂时看不到大家的留言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