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近有点事。”栗烟十指交缠了下，犹豫着要不要把找到亲生母亲的事告诉蒋春。
“什么事？”
蒋春抬眸浅扫她一眼，看她穿着病号服，手掌始终贴在小腹上的模样，一下猜到什么，瞳孔睁圆了些，“莫非你……怀孕了？”
栗烟一愣，随而腼腆地点了下头：“是的。”
“难怪没空来看你爸，是有自己的小家了。”蒋春声音似笑非笑的。
栗烟往病房里走了一步，但始终与蒋春保持着一段距离，“他一直没醒过？”
“醒过三次，15号一次，18号一次，23号一次。”
蒋春眼眸低低的，直接就脱口而出。可想而知，这三天对她来说是多么重要。
栗烟自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虽然蒋春对自己从小就不好，但她对爸爸不离不弃的感情，倒是很认真的。
印象中家里不管贫富，蒋春虽然嘴巴毒，但总是很认真地打理好家中一切。
从前有一次她听见蒋春和爸爸吵架，栗承华气急说了句要离婚，蒋春便在房门里关着哭了一整夜，直到第二天栗承华亲自去哄了，才肯出来。
看着蒋春垂头悉心照顾栗承华的模样，栗烟淡淡抿了口气，从口袋钱包里摸出一叠钞票，压在床头的书本下。
蒋春斜眼扫了一下，淡淡敛眸，“你爸半边脸都烧成这样了，再多钱也治不好的，后半辈子只能在床上度过。”
她说着说着，眼眶就红了，尽管蒋春故意低头掩藏住，栗烟还是看了出来。
“你爸醒来的时候就念叨你，你别看他小时候对你那么严格，其实在他心里，只有你才是他相连的家人。”蒋春口气恬淡而无奈，却听不出半点埋怨。
栗烟沉默着，杏眸缓缓抬了起来，落在床上半边惨不忍睹的父亲脸上。
他的身形不知何时已这么消瘦了，那么孱弱地躺在被子里，动都不动，让人怀疑他是否真的还活着。
“如果知道你怀孕了，他肯定特别高兴。”
栗烟吸了吸鼻子，莫名地酸了下。她对这个父亲的感情从没那么深，但此情此景，她却又不争气地心软了下来。
“钱留下，我就先走了。”栗烟决定不再多留，站起身，医生说过她现在不宜过多的情绪波动。
“如果爸爸用药缺钱就联系我，我尽量。”
“你跟江清墨分得还挺清的，都怀了他的孩子了，连他的钱也不肯用？”
蒋春闻言不觉笑了笑，低眸调侃一句。
栗烟没有回头，步伐缓缓地朝病房门口走，“我自己有能力就不需要用他的，我也不想对男人产生依赖性。”
蒋春动作微顿，抬眸望着女人离去的纤瘦背影，直至关上门，彻底从视线里消失，才松弛了口气。
她继续为栗承华擦着手背手臂，兀自嘲讽地笑了笑，念念叨叨着：“你听到了吗？你最喜欢的女儿怀孕了，跟江清墨的。她命好，命一直都好，我们从前待她那么不好，现在是报应到了，报应……”
——
栗烟心事重重地推门出去，抬头正遇到在门口等着她的江清墨。
她微愣了愣，旋即脸上笑开，快步朝他走了过去。
一下走得急了，没注意到旁边有个推着车子快步走来的护士。
男人在对面，淡淡扬笑准备接受她扑过来的拥抱，脸色忽而一沉。
他反应极快地阔步上前，一只手直接稳稳拦住了那辆轮车，另一只手极大限度地保护住栗烟。
“对不起、对不起……”
小护士对上男人阴沉警告的目光，吓得脸色一青，连连道歉。
栗烟也吓得不轻，主动低头：“不好意思，是我刚才没注意到，打扰到你工作了。”
一阵友好的道歉后，旁人的目光让栗烟有点不好意思，她才发现自己还倒在男人怀里。
连忙退出来，眼眸瞪了瞪：“你对人家那么凶干什么，是我没看路，不怪她。”
江清墨脸上的阴沉落了落，重新拥她入怀，理所当然地：
“我是瞪她那辆车。”
“……”
栗烟彻底无语凝噎。
男人自得地揽着她，说话间，时不时地朝她的小腹上望着，眼梢间残存的那点戾气都散去了，剩下只有温和的凝望。
“你带我去哪？”栗烟瞧他解了外套，并往自己身上披，拥着她的肩膀往楼下走，不由自主地问出声。
“你怀孕的消息，不想跟你妈妈分享一下吗？”
江清墨声音温浅地问。
“见妈妈？”栗烟的眼睛一下就明亮起来，“现在可以吗？莫欧陆同意的吗？”
“嗯，提前跟他说过了。他说这个点去探看有点难办，但作为恭贺你怀孕的礼物，他尽量去办了，刚才给我发了确认短信。”
“辛苦他了。”
栗烟不觉露出微笑，挽着男人的手臂，悠悠缓缓地往前走。
时不时侧身绕过人群，但男人都会小心地把她呵护着，生怕被别人碰撞到。
栗烟时不时侧过脸，眯眼凝望着面前的男人。
总觉得他们的相处就像一对默契的老夫妻，相互搀扶、相互依偎着一同往前走。
不管经历多少苦难，那些终究成为他们彼此更加紧密的羁绊，扶持着二人走得更远。
坐上车，去警局的路上，江清墨倒着车，却突然踩了下刹车。
踩得不重，但栗烟的身子还是猝不及防地往前倾了倾。
她转过头问：“怎么了？”
男人眸光精锐地微微眯起，注意力直直落在不远处，那戴着墨镜和一头长发的中年女人身上。
栗烟顺着他视线望去：“你认识？”
“嗯。”江清墨收回目光，继续将车子往后倒，“那是苏艺兼苏雪然的经纪人顾梦。”
他说起这个名字，栗烟便想起来的确有这么号人，先前她也与顾梦有过几次交集。
“她怎么会在这？”栗烟正想当然地问出口，忽然间，大脑猛地闪过些什么。
她匆忙道，“我想起来了，上周我来看望外婆的时候，也看到过苏艺！”
江清墨本以为顾梦出现在这是巧合，没多想，但她的话，又让他竖起了一丝警惕：“苏艺？在她入狱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