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漢變了，也許是我多心，可是也許是我不願意承認事實。
我靠在房間門口盯著準備上班的子漢，說不出哪裡不對勁，但是從那天我由警局回來後，那雙曾經對我熱絡目光變了，雖然他看來就和平常一樣。
「聽說附近有家新餐廳開張，有人大半夜就跑去排隊。?我說，並不是真的對那餐廳感興趣，單單是找個話題探探子漢哪裡不一樣。
「是嗎？?他應付道。
我直直看著他，說：「那家餐廳聽說還有特惠活動，不如我們找個時間先去吃吃看。?
「不需要這樣，如果妳真想吃，多花些錢也沒什麼。?他依舊是閃避我的眼神。
「但有些東西不見得貴就好吃，不是嗎？?
「嗯。?子漢依然輕描淡寫的說。
「嗯是什麼意思？同意還是不同意？?我不想讓場面鬧僵，正在強忍快爆發的脾氣。
「不過就是家餐廳，而且又是在附近，只要想吃隨時都可以去吃，這並不需要我同意吧。?子漢淡淡的說。
「你知道我現在什麼感覺嗎？?我知道他確實是在逃避我的問題，雖然他給予我要的答覆聽起來卻是極其敷衍，這讓我無疑感到難堪。
「什麼感覺？?子漢問。
我黯然無奈道：「我覺得我像是一個人在玩獨角戲，真是蠢到極點。?
子漢看著我，問：「妳又怎麼了？?
「我又怎麼了？?我苦笑地說：「你知道最近你變了嗎？?
「我不認為，只是妳最近太敏感。?他依舊不冷不熱的樣子。
「不是我敏感，我看得很清楚你的眼神、動作都對我極其厭倦！?我體諒過他，也說服過自己別想太多，可是我的心中老是不快，說不上為什麼覺得眼前這個男人不在一樣。
「我怎麼對你厭煩，妳想太多了。?他不願意跟我聊下去，自顧的要繞過我身邊離開。
「你站住！?我拉住他的衣服，氣壞了。
「荷西，妳別鬧，我得上班。?
「這麼想上班，還是外面有心上人讓你恨不得去會面。?我沒查覺到自己是哪根筋不對勁，居然說出那些話。
在這之前，我幾乎知道子漢對我的愛是多麼深，甚至就連未來我都如此坦蕩無謂的認定他心中只有我一人，我的想法一直都是這麼簡單，但是剛才居然從我嘴裡說出那些話來，不是我擅於捏造事實，就是我真的被他氣昏頭。
然後，我看見在我說出這些話的子漢表情變得怪異，我甚至懷疑我並不是隨口說說這麼簡單的事。
「妳現在到底在胡說什麼？?
「是啊，你的眼神真的不正常，難道你不願意承認就真的沒事嗎？?我雙手抓著他的手臂說。
「懶得跟妳說。?他想要甩開我的手，只是我仍執意他把話說清，結果反而惹怒他，「現在我沒有時間跟妳爭論這種事，如果妳仍執意如此，別怪我發火。?
「不放，今天你得說清楚。?
我沒有如他所願，一直以來我們相處模式都是他讓著我，所以我始終沒有學習該如何適時收手。
「放開！?
「我不放！?
我沒有想和他繼續僵化下去，只是這一回子漢不再讓步，他無需做些什麼，只需稍微一個用力，這場拉拔遊戲就這樣結束。只是我的狀況慘烈，在鬆開子漢的手時，一個重心不穩就這樣踉蹌跌在地。
「拜託，妳冷靜一點！?
我心頭猛然一震，抬頭看著他，「為什麼我在你眼裡看到的不是我？?
他蹲下身子，將我拉向他懷裡輕聲細語道：「荷西，我很抱歉，剛才要不是妳拉著我不放，我絕對沒有想把妳推在地上。?
我猛推開他，說：「不對，現在你眼裡不僅沒有我，而且你的心也不在為我跳動，對不對？?
「別再想了，妳現在乖乖躺在床上休息一會，等到妳冷靜一點後，我們再好好談這件事。?他將我從地上拉起，雙手順勢將我推向房間。
「我幾時不冷靜？?我轉過頭怒視著他，一再壓抑的情緒終會像洪水沖破河堤變得一發不可收拾局面。
「好，要不等我下班在說。?他繼續哄騙，只是他的眼神依然逃避我，這讓我非常難受。
我鬆開他的手，連帶輕哼一聲：「現在你連看我都覺得噁心嗎？?
「說什麼！?他的目光飄向我，可是卻是凝視著我身後的某一處。
「原本我還覺得奇怪，三不五時要我冷靜，要我暫時在家裡休息，現在看來你真的把我當成精神病患來看了，是嗎？?他還來不及回答，我已經隨手拿起身後的東西往他方向砸去，怒吼道：「所以你才叫梁政鴻替我安排什麼精神科醫生，是不是？?
子漢皺著眉頭看著我，他剛才身手矯健的閃過了一個會砸向他的物品，我以為他該事對我發脾氣的時候，可是他卻只是固定在原地，問我：「妳到底怎麼了？?
「你不知道我為什麼這樣反應嗎？?我說。
「如果妳想吃餐廳就去吃，妳想去舞團就去，我從來就不阻擾妳去做妳想做的，只要妳過得開心，我都願意支持妳。?他上前拉住我冰冷的手，「只是如果妳的狀態已經嚴重到連理智都沒有，妳讓我拿妳怎麼辦？?
「是啊，?我回道，看著子漢，「你說的很有道理，像我這種精神病患最好哪裡也別去。?
「荷西，妳為什麼非要去扭曲我的話？我這不是為妳好，萬一妳又神智不清真的─?
「真的什麼？?
子漢淡淡的說：「妳別忘了這些日子來的事件，包含妳的同事還有妳的老師都死於意外，那些與妳脫離不了關係的人，都相繼死於非命，難道妳一點也不覺可怕嗎？?
「可是調查結果那些人的死與我一點關係也沒有啊！?我說。
「荷西，就算事情妳一點關係也沒有，但是妳的心裡真的認為沒有關係嗎？?
算了，他只是關心妳出事，我分明這麼想就可以，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只是我聽著他欲言又止的樣子，就算我在明理也無法接受那雙充斥犯罪意味的表情。那一秒我忽然懂一些事，他對我的保護不是保護，他始終是大愛無私的一個人，充其量他真正想保護的是外頭那些人。
子漢走過來，撫著我的臉說：「其實對妳，我說的話也許是慘忍，可是我怕如果我不早些說出口……恐怕……發生更多可怕的事情出來，但我真的愛妳，所以我必須把該說的話全告訴妳。?
我抓起子漢放在臉上的手，將他貼近我的臉，可那種打自骨子裡涼到全身的感覺，卻讓我傷感的說：「是，我始終認為你是愛我，可是現在我卻覺得你說的都是屁話！?
「荷西！?
我輕輕一笑，身體向後退幾步，「你說的沒有錯，我不該斷然地說出那些人的死與我一點關係也沒有，但是子漢，你該知道這世上我最不想傷害的人就是你。?
「荷西─?
「沒關係，你快去上班，時間不晚了。?我毅然背對著他，雙臂交叉環胸前，眼前早已朦朧一片。
子漢不語盯著我的背許久，才開口：「好，妳好好休息，我去上班。?
子漢離開那刻，我盈滿在眼眶的淚水也因此紛然落下，那些淚痕熱燙得在我心中烙下很深的傷口，他永遠部會知道我現在心有多痛，就像他永遠不會知道我是為了救他才重回這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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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對著快炒店大嬸叫著：「在給我一瓶酒。?
「小姐，妳都喝醉，要不要我替妳叫個車還是替妳打電話叫人來？?
「人？?我哈哈大笑，手撐在額頭上說：「大嬸我告訴你，現在沒人會過來找我，知道為什麼嗎？?
「別鬧，看妳長的也不差，怎麼可能孤家寡人。?
「對，我是長的不差，但是現在外面那些人都把我當成殺人犯，就連子漢那個傢伙也把我……?我懊惱的嚷：「全部都是混蛋，我可是為了你們才回來，怎麼可以說我是殺人犯呢！?
「我還想妳會在哪，原來是跑來這個地方發酒瘋。?有個聲音接下我的話。
「你怎麼來到這裡，梁醫生。?我瞇著眼打量眼前這個男人，手則拍打他那張疲倦的臉，「看看你的臉像是幾天沒睡的熊貓一樣，還跑來我這湊什麼熱鬧啊！?
「這小姐從剛才就只喝酒，還嚷著自己是殺人犯，我雖然知道她是醉了，但是那些話聽起來還是怪可怕。?大嬸小聲在旁怨道。
「阿姨，對不起，我這朋友近期迷上懸疑驚悚片，大概是看多想像力也豐富。?
「梁醫生，你說誰想像力豐富，我告訴你我就是不折不扣的殺人犯，全部人都該怕我─?
「對不起。?我這話都沒說完，梁政鴻一手遮掩住我的嘴，小聲警告：「妳給我閉嘴，當殺人犯也沒有人像妳這麼招搖。?
「放開！?我抬起下巴，盯著他，「怎麼，難道你就不怕我啊！?
「我為什麼要怕妳這個小不點啊。?他玩笑的揉揉散亂的瀏海。
「但是，子漢他卻怕我，還說我是殺人犯。?我說，傷感的情緒再度湧上心頭。
「別哭啊，我都聽子漢說了，他不是有心，只是希望妳能好好在家待著。?他拿著衛生紙替我擦拭臉上的淚珠。
「不對，他說我是殺人犯，他說我是─?
這時梁政鴻忽然把我擁入懷裡，說：「要哭就哭沒關係，但是那些傷人的話別再說了。等到妳酒醒了，妳會後悔妳說過的一切，情緒糟透的人說不出好話，妳必須這樣想才可以。?
「可是，我的心還是很痛，為什麼子漢要說出那樣的話，他是笨蛋、大笨蛋！?我在他懷裡大聲哽咽著。
「對，他是笨蛋，不懂妳有多好，所以妳不要在為那個不懂珍惜妳的人難過。?
我點點頭，可是醉意湧上腦袋，想撐起身體獨自站起來，最後仍舊無力的倒在他懷裡。
「我送妳回家，好嗎？?梁政鴻扶我上車裡，並替我上安全帶。
「不要，現在我一點也不想回家，那個該死的家。?我的頭沉得只能靠在車窗上。
「好吧，那妳要去哪？?
「梁政鴻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對不對？?
「這……?
「不要急著否定我的話，現在我就只有你這個好朋友，如果連你都不肯收留我，這世上我真只剩一個人。?我哀怨道。
「就算是好朋友，但是妳一個女人來我家也說不過，還是我替妳找間酒店，妳先睡在那。?
「不要，現在全部的人都把我當成殺人犯，我不要到外面看別人眼色過活！?我嚷著。
「好好好，我收留妳總行。?他拍拍我的手，這會才發動車的引擎載著我離去。
我似醉似醒的看著車窗外的景致，看見外頭開始下起雨來，沒有子漢陪在身邊，這場雨下得真符合心境，幾乎就像是為我而下一樣。
殺人犯，我不明白子漢怎麼會有那樣念頭，這說得通嗎？
等我醒來，才發覺自己已置身在陌生地帶。我從床上跳起來，翻開被子檢視衣服是否還完好，直到看見床旁的相片，本來想說自己可能喝醉酒被人給撿屍，原來是在梁政鴻的家。
在我走出房間時，食物的味道隨之飄來，我才想到有段時間沒吃東西，這也沒多想便自動往餐桌位置坐下，東西才正準備放入嘴裡，我聽到一個聲響，因為同我的手機旋律一樣，我不免好奇的想找出聲音出於何處。
「妳終於睡醒啦。?梁政鴻身上穿著一件簡易的上衣，從廁所走出來。
「喔，對啊。?我尷尬的挺直腰桿，盯著他手上握的手機說：「我聽見手機的聲音，怎麼我的手機會在你手上。?
梁政鴻嘆了一口氣，說：「妳啊，昨天在我的廁所吐了一地，可能是那個時候順帶把手機也擱在洗手台。?
我接過手機，又抬頭看著梁政鴻，小心翼翼的問：「所以我昨天添了很多麻煩？?
「妳說呢？?
「我真的一點印象也沒有，但是我可以幫忙清理。?說完，我打算走進裡頭。
梁政鴻抓著我的手臂，道：「沒事，我剛才都重新刷過一遍，用不著妳幫倒忙。?
這個人說話仍是一樣想毒死人，我瞪著他道：「既然不需要我幫忙，總可以讓我去廁所吧！?
「當然。?他微微一笑，側身讓條路給我。
我坐在馬桶上，打開手機紀錄卻是一片空白，除了剛才我聽到一通電話。我是在外面過夜，子漢卻是等著早上才打給我，我不知道這代表什麼，但是這讓我十分氣惱，無論昨天我們吵得有多激烈，身為老公以及我的監護人，難道不該表達一下關心嗎？
我把電話關機，連帶沖水，然後在我要走去洗手，餘光瞄見一角，梁政鴻真是潔癖過頭，居然怕用不夠一次買了這麼多清潔劑，他到底是有多怕髒啊。
我搖搖頭，走到洗手台看著鏡子的自己，那張臉比想像中還要狼狽，而且我剛才還直接用這張臉就想直接吃東西。
余荷西，妳真是病得不輕。
我再度走到餐桌，此時梁政鴻已經坐在位置上邊看報紙邊吃著早餐，對於我這個人出現倒也沒有特別不自在。
「昨天我好像真的給你添了不少麻煩，對不起。?我站在餐桌前，眼睛直直盯著桌上的食物。
梁政鴻抿嘴笑笑，道：「看妳飢渴的樣子，既然肚子餓了就快坐下。?
「謝謝。?不愧是多年交情，立刻發現我的心思。
「妳這麼客氣，我真的不太習慣。?
「可是你收留我，但是我卻吐一地的骯髒，想必你昨夜肯定非常忙碌。?
「我是沒什麼差，不過，妳難道不需要給子漢打通電話，他應該很擔心妳才對。?
「行了，現在我們這叫做冷戰，誰先打誰就輸。?
「所以妳打算在我這住多久？?他說。
「不知道，等到我氣消為止。?我懇求道：「所以看在我們多年交情份上，你可別在這種節骨眼將我趕出去，你知道無路可逃的心情吧！?
「可是我醫院很多事情要忙，放妳一個人在家……?他的臉上充滿不放心，就像我會在他家放炸彈。
「放心，我可以幫忙你清潔，而且我也算是家庭主婦，這點小事對我來說沒有任何困難。?我信誓旦旦的說。
「清潔倒是不用，但是我不喜歡別人碰我的東西，只有這一點我希望妳能遵守。?
「沒問題。?
雖然是我執意要梁政鴻收留我，而且我本來就有充足理由這麼做，離家出走這又沒什麼，說不定子漢發現我真生氣就會好好省思他對我有多殘忍，所以即便我現在安心的吃著梁政鴻替我準備的早餐，就算我一夜未歸的待在他家，也許都可以被合理化。可是在我吃著東西同時，我的腦海裡為什麼殘留著濕潤的記憶，就像是兩張飢渴的唇互相貼在一塊所產生的效應，可是不對啊，我為什麼有那種記憶，這感覺一點也不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