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护士被段慕衍捏得有些疼，连连皱眉，她们显然没想到眼前这个长相英俊的男人激动起来神情会如此暴戾。
连连呼叫保安，来的却是闻声赶到的主治医师。
“什么事？”刚送走一位尊贵的英室伯爵，现在又来了个亚洲面孔的刺儿头，主治医师的头很痛。
看有人来做主，又怕段慕衍再次失控，严景连忙挡在两人中间，询问的声音礼貌了许多，“您就是大夫吧，我们是来找那名叫做顾盼的女孩儿的，她是不是受了很严重的伤？”
“what？”提及顾盼，主治大夫立刻想到洛厉承走之前给过他的警告——禁止向任何人提起自己，禁止向任何人透露有关顾盼的事情，禁止告诉任何人他们去了哪里，碧蓝的眼珠子转了转，主治大夫的中文腔熟练了不少，“这间病房确实刚刚住过一位受了枪伤的女孩儿，但是她已经溺毙了，送他们来的那对乡下夫妇现在还在外面，你们要不要见一见？”
“溺毙？”段慕衍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可能，她如果死了，我这边怎么会没有人通知我？”
“真的很抱歉先生，”主治大夫摇头，“由于没有家属的认领，大使馆那边给出的指示是尸骨送回中国，现在应该已经在处理火化手续了。”
“你们敢！”段慕衍还没有亲眼看见顾盼离开，还没有确定那个女人是不是顾盼，就被人告知她是骨灰已经火化了。
世界上哪有这么仓促巧合的事情，段慕衍站在焚化炉前的时候，心里不知道是绝望还是什么，他忽然想起来那天陪顾盼去送唐欣荣离开，也是这样的场合，也是这样的凄凉。
严景拍了拍他的肩头，手里抓着医院匆匆送上来的死亡证明，不知道怎么出声安慰段慕衍，“二哥，回去吧，二嫂不在了，你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她不会死的！”段慕衍一把推开身旁的严景，忽然朝往拔足狂奔而去。
“二哥！”严景又得顾着这边的骨灰，又要追段慕衍，无奈的指挥门外跟来的手下，“你们几个，帮忙看着这里，我去找二哥。”
“是。”
追着段慕衍出来，严景看着他急匆匆上车，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按住他车头，严景可以感受到车子启动时微微震动的力道。
“闪开！”段慕衍情绪彻底失控，他从来没有想过顾盼会这么莫名其妙的离开自己，那些人不是在骗他就是老天爷在玩弄他，他怎么会让顾盼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死了。
严景不管不顾的按着车头，甚至向后迈开一步要和他顽抗，“我不放，二哥，你冷静点！人死不能复生，二嫂也不希望看到你现在这副样子吧！”
在顾盼的眼里，段慕衍一直都是无坚不摧的，除了她没有人能感染他的情绪，万年冰山脸，只有在她面前的时候才会生气、温柔，露出微笑。
想到顾盼会到缓步走到自己面前来，抱着胳膊轻轻的嘲笑自己，亦或是拥入他怀里，娇笑着靠在耳边鼓励他。
她到底会怎么做呢，越想越烦躁，段慕衍干脆一把启动了车子，脚下紧紧轰了一把油门。
严景在还没有反应过来时人就已经被掀翻在地了，身形缩紧，抱膝翻滚。
就算动作再快也还是没抵挡得住车子的力道，严景整个人狠狠在地面上，大面积的胳膊与地面产生挫伤，霎时间鲜红一片。
“二哥，”严景费力的仰起头，果然看到段慕衍原本猩红的眼底有了些许动容。
眼中闪过些许不忍，段慕衍将车子慢慢后退，严景以为他总算被自己所感动，没想到段慕衍划着方向盘猛一转弯，立刻朝街尾去了。
“二哥！你去哪儿！”
严景挣扎着想站起来，但是膝盖处也有挫伤，在医院门口发生的撞车事件，很快就引来人群的围观。
有手下围拢过来，“六少，没事吧。”
“一点皮外伤，派人去跟着二哥，”严景咬着牙站起来，但还是走进了医院的外科部。
段慕衍的车一路从市区开上高架，最后在临海的交界口下了高速。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欧菲斯是一定有本事可以找到顾盼的，既然他找不到。
沉着脸回到那晚噩梦一样的地方，在接近海域的时候依稀仍然可以闻到爆炸之后还没有消失殆尽的燃油气味，可等到他接近海滩，却有看到了一栋和当初一模一样的屋子。
引擎声还没停下，朱漆色的大门已经从里面打开，走出来一个略微佝偻矮小的身影。
杰斯对着段慕衍微笑，伸出本就不太长的手臂欢迎他，“很高兴再见到您段慕衍先生，欧菲斯已经等您很久了。”
“怎么不是安娜？”段慕衍皱着眉下来，这个叫杰斯的长得令人倒胃口。
杰斯对于他人的眼光已经见怪不怪了，仍然热情的凑上来，可以从他一深一浅的步伐来看，他似乎是受伤了。
面上一副从容不迫，杰斯的心理素质是极好的，“安娜那个蠢女人成不了什么大事，欧菲斯已经把她调离纽约了，不过如果段慕衍先生亲自开口求情，她倒是还有回来的可能。”
“欧菲斯在哪儿？”段慕衍不想跟他说太多的废话，朝门内客厅看了看，里面是空的。
杰斯抬了抬下巴，目光是看着海滩的，“他去潜水了，不过应该快要回来了，段先生何不等等？”
看他的神态，有些有恃无恐，明知道段慕衍是有求于人，所以更加不着急。
段慕衍不是沉不住气的人，只是现在这个关头还需要等待，心里头的焦虑之情实在磨人。
不想进屋去，段慕衍干脆靠在车头前，盯着那片海域，依稀可以看到一个黑影在水面上沉浮，带着些许的韵律。
而一旁的杰斯仿佛是很欣赏的看着海面，神情悠然靠在门边，他身后的门里，不知何时走出一个四肢发达但目光呆滞的家伙，头上绑着绷带，这分明就是欧菲斯想炸死自己那天和自己在那个废工厂里搏斗的大家伙。
手机不停的在震动，段慕衍扫了一眼屏幕，是师父打来的，一定是小六子说了点什么。
心头一阵莫名的烦躁，段慕衍将手机按了关机，向后靠坐了一下，抬眼，他已经看到海平面上那个人影已经甩着头发从海水里站了起来。
欧菲斯其实年纪已经很大了，可现在还能保持着良好的身材与体力，一切都因为他有个唯一的运动爱好，那就是潜水冲浪。
只见他才上岸，就立刻有几个和门口那个壮汉一般高的黑衣人围拢过去，地上毛巾和浴巾。
欧菲斯身上裹着浴巾慢慢走近，手上则是悠闲的用干毛巾擦着金褐色的头发。
明明是相见红眼的仇人，但此时他脸上除了得意和嘲笑，没有半分别的神情。
“怎么，想好要不要加入我了？”欧菲斯站定在段慕衍面前，看着他的目光像是在看一个小丑。
段慕衍轻扯嘴角，“你凭什么觉得我会背叛帝门。”
“一个顾盼不是可以要你的命？”想起那天自己轻而易举的就将段慕衍引到装满了炸药的废旧工厂来，自己差一点就将他捏死了，真的是只差一点点。
“你说得没错，”段慕衍承认自己的软肋确实是顾盼，“所以你知道她没死对不对，告诉我我想要的消息，你才能得到你想要的东西。”
欧菲斯与邱嘉伦对立多年，唯一想要的不过就是称霸一方罢了。
“邱嘉伦不是才刚刚公布你的身份，这么快就背叛了他，是不是有点不像话啊，”他已经擦好了头发，将宝蓝色的毛巾往一侧一丢，就立刻有人接住了。
“这些都不用你管，只要我能给你想要的，还在乎我是否仁义？”
欧菲斯被他的直言不讳逗笑，“也是，你现在已经山穷水尽，不过我要的没那么直接，现在我除了想要你，还想得到你手底下的顾盼生姿。”
“不行，”段慕衍一双添了怒气的眸子立即眯紧，顾盼生姿是顾盼的心血，自己绝对不能拱手让人。
知道自己会被他拒绝，欧菲斯笑笑，“一点代价都不想付出，还想得到顾盼的消息，是不是笑话？”
欧菲斯神情悠然，偶尔看向一旁的杰斯，一主一仆互换眼神，很显然已经早就在心里盘算很久了。
“你这么虚张声势，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真的有顾盼的消息，”段慕衍就没有见过欧菲斯这么不要脸的人，想着空手套白狼也就算了，还狮子大开口。
“让他看看，”欧菲斯微勾着嘴角，朝一旁的人使了个眼色。
站在门边的杰西卡被点了名，他面上有些不情愿，要知道自己可是纽约地下黑拳蝉联了三年的拳王，那头晚上竟然没有打过段慕衍。
摸摸自己负伤的脑袋，他是不想过来的。
“拿着。”
一摞资料被丢到自己面前，段慕衍伸手翻翻车头上那几张打印材料，目光倏地就缩紧了。
“怎么样，是不是觉得老天爷在作弄你？”
欧菲斯发出嘲笑的声音，段慕衍此刻却全然没有心思管他了。
只见A4的打印纸上，一副黑白画面出现在自己眼前，那是电梯门口的监控录像截图，左边电梯正要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