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克隆她？”
终端的面容在巨大电子屏上显示，比例失真后显得有些诡异。
“对，能成不？”李正点头，终端的态度让他感觉心里没底。
终端沉吟片刻，显示屏上闪过大量数据流，似乎在演算这件事的可行性：“克隆一个死去的人，在外城没有成功的先例，不过我可以尝试一下，只要能从她的身体里找到活性尚存的细胞组织。”
李正眼睛一亮：“这么说，至少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行性？”
“没那么高。”终端沉着脸，对前景不太乐观：“你知道为什么外城曾经克隆技术盛行，却没人成功克隆过死去的人吗？
因为这种事已经违反了基础规则，死人是无法通过任何手段复活的，除非在死之前就留下后手，而且即使这样，生命走到尽头时，留下的后手也会失效。
不过不管怎样，我先尝试一下吧，你把她的棺材放在那边的平台上，我找找看她体内是否还有活性细胞留存。”
李正左手边地面凸起，升上来一个平台，刚好可以放置宴光的水晶棺。
把棺材收进胶囊住所再重新放到平台上，终端发出指令，平台缓缓下降，沉入地面，两边各弹出一道地板，将地面恢复原样。
“你这里被改造得挺先进啊，哪哪都是机关。”李正羡慕极了，之前终端曾放出过大量摆着危险品的柜台，也是从地下升上来的，说明中枢下方还有未知大小的区域，都归终端管辖。
“还好吧，平时需要做很多实验，所以改造得比较彻底。”终端警惕地看了李正两眼，这小子在矩阵里拆家的行为她一清二楚，担心李正手痒把她这里给拆了。
好在李正没有这样的想法，而是略过这个话题，问道：“你刚才说没有尝试过克隆死去的人，可你成为终端已经不知道多少年头了吧？咱们原本的身体难道还没死？”
“严格来说，从我成为终端的那一刻，咱们的身体就算是死了。”终端解释道：“只不过我用特殊手段把身体保存了下来，至今还有微弱的活性残留。到现在已经过了连我都说不清多少个年头，身体也快要撑不住了，等到彻底丧失活性的那天，我就再也没法生产出克隆体了。”
“没法生产了？”李正眼神一动：“我不是还在吗？用我的细胞能继续培育克隆体吗？”
“我就知道你会问这种话题。”终端一副我早就料到的表情：“咱们身体里的细胞又不是鸡蛋，怎么可能做到鸡生蛋、蛋生鸡，循环往复，无穷尽也？
早在第一个克隆体诞生时，我就做过相关实验，虽然具体原理我没法给你解释清楚，因为那需要太长时间，引用太多专业术语，说了你可能也听不懂。
所以长话短说……
简而言之克隆体的细胞，或者说DNA链上都被加了一层连我都无法解析的东西，只要有这样的东西在，克隆体身上取出的任何细胞都无法再次进行克隆。”
李正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宇宙意志不允许生命通过这种取巧的方式‘永生’，所以给生命附加了这个限制？”
“可以这么理解。”终端说道：“克隆体刚诞生时记忆一片空白，我也已经掌握了给这张白纸灌输记忆的手段，如果有人通过不断克隆自身并且频繁更新记忆的方式灌输给克隆体，确实可以做到另类的永生。”
李正想了想，又提出一个疑问：“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有人把自己的记忆复制出来，粘贴到刚出生的婴儿脑袋里，是不是也能实现差不多的‘永生’效果？”
“就好像小说里曾提过的‘夺舍’？”
终端沉思片刻，回答：“几乎无法做到，刚诞生的生命脑袋是非常脆弱的，无法容纳大量的记忆信息。
就好像256GB的硬盘，你却尝试着传输10TB内容进去一样。
强行为之只会造成太过大量的数据流冲击，把婴儿的脑海撑破，变成傻子。”
见李正还有疑问，不等他开口，终端先一步说道：“就算把灌输目标换成成年人也不行，即使这时候成年人能够撑住大量记忆的冲击，也有其他的弊端限制。
因为一个成年人已经有了自己的自主意识，而完整的记忆就是清晰意识的体现，就好像一台安装了操作系统的电脑，你又往里面安装了另一个操作系统，最终结局要么是安装失败，要么是处理器工作量巨大，最终导致瘫痪。”
“唔……”终端顿了顿，又加了一句：“还有一种可能是变成双系统轮替工作，两个意识交替出现控制身体，类似……”
李正接了一句：“精神分裂？”
“准确地说，是多重人格障碍。”终端纠正道：“精神分裂跟多重人格在字面上意义完全不同，不能混为一谈。”
精神分裂，也可以理解为精神力分成几块，不一定代表着多出几个不同的意识来。
“好吧，你还挺较真。”李正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他只是好奇问问，反正他对克隆什么的一窍不通，当故事听罢了。
“是严谨！”终端再次纠正：“科学是严谨的，一个用词不当，最后得出的结论相差何止万里？所以必须要严谨！”
李正一头黑线，摆手道：“行吧行吧，你说的都对。”
这时，终端神色一动：“你运气不错，我刚从那个女孩的骨骼中找到了一些拥有微弱活性的细胞，但是活性太弱，需要用其他手段刺激提升这些细胞的活性，之后才能开始克隆计划。”
“真的？！”李正精神一震：“太好了！”
终端不顾他欣喜，一盆冷水浇了下来：“先别高兴地太早，在这个过程中难保提取的细胞活性会不会彻底消失，克隆能否成功还是未知。”
李正眼神坚定：“至少还有希望！”
“很渺茫的……”终端滴咕一声道：“接下来的实验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搞定的，哪怕确定了这些细胞可以用于克隆，直到克隆体成熟也需要不短的时间，你先回去吧，有消息我会通知你。”
在这里干等着也不是办法，只是凭白浪费时间。
“对了！”就在终端要送李正出去之前，他忽然想起一事，取出琉璃长刀划开手指，挤出一滴鲜血：“你这里的设备一定很多，能不能帮我化验一下？”
“有必要吗？”终端瞥了眼李正手指上的鲜血，刚想拒绝，忽然面露动容之色：“有必要！”
上一秒才划开的手指，此时竟然已经开始愈合，这种诡异的恢复能力，不是终端赋予李正的。
计算机侧面墙壁上弹出一块，伸展开来变成一条机械臂，机械臂前端则是一根类似针筒的吸管，伸过来把李正手上的鲜血取走。
此时再看，那刀口已经彻底痊愈，恢复如初。
要不是亲眼看着李正将手指划开，根本想象不到那里曾被割开一道口子。
“你的恢复能力是怎么回事？”终端惊疑不定：“除了暴食罪域里的那些扭曲生物，我从未在任何生命体身上发现过如此恐怖的自然恢复能力！”
这么强大的恢复能力，当然是因为李正体内还有些许洗髓丹的药效残留。
之前身体被精神力撑出裂缝，就是这些残留的药效帮忙恢复如初，否则李正现在还跟瓷器一样，身上遍布裂痕。
等这点残留被彻底吸收，李正的身体强度会更进一步，只是那时就没法像现在这样快速愈合伤口了。
除非他再吃一颗同样的丹药。
想要再获得一颗洗髓丹，谈何容易？
一个超神级宝箱才给一粒而已，李正到今天才开了两个超神级宝箱，其中一个还是利用延时提取功能升级出来的。
下一个超神级宝箱，不知要等到何时，更不确定里面能开出什么东西来。
所以李正才会趁着自己体内药效没有全部吸收，给出一点血液让终端化验，只要得知洗髓丹的成分，说不定就能复刻出来。
“你不是知道我的所有动静吗？”李正略带深意地望着终端，嘴角勾起一个古怪的弧度。
矩阵中发生的一切都逃不了终端的监察，李正不信自己开宝箱的动静能瞒过她。
果然，在他说出这句话之后，终端的神情变得镇定起来：“本来想装作不知道，让你别多想，结果你还是发觉了。”
“展舟舟说我以前有点蠢，我不否认，因为我现在回想曾经的某些举动也觉得幼稚。”李正耸肩说道：“可我虽然是克隆人，也会成长的呀，不是吗？一点小细节而已，怎么可能发现不了？”
终端沉默几秒，问道：“你难道就不好奇，那东西是哪来的吗？”
李正看着屏幕上那张大脸：“你会告诉我吗？”
“为什么不呢？”
终端幽幽说道：“我给你的东西，为什么要隐瞒呢？”
“果然是这样！”李正神情一震：“所以从箱子里开出来的东西，都是你塞给我的？”
“不！”
终端摇头：“我只是把系统转让给你而已，里面的东西……其实是系统给你的。”
“什么意思？”李正听得有些迷湖，难道宝箱系统不是终端克隆自己时，强塞给自己的‘金手指’，而是终端还是人类时穿越后获得的真·金手指？
“看来你还是没发现啊……”终端不知想到什么，露出一个古怪的表情，随后哈哈大笑，笑脸在屏幕上被拉得很长，看着极为诡异：“对于矩阵，你就没有觉得有一种违和感吗？什么样的科技手段，能够创造出足以改变规则的小型世界啊？”
李正听了这话，脑中轰然炸响，难以置信：“难不成矩阵世界的原始图纸，其实是你从宝箱里开出来的？”
“要不然呢？”终端笑够了，恢复平静：“我拥有那个系统无数时光，你绝对猜不到我从那些箱子里都开出过什么玩意儿！”
说到这里，终端咬牙切齿：“可能是我穿越耗光了所有运气吧，从我还是个人类时算起一直到进入矩阵终端变成数据，我只在箱子里开出两样真正的好东西。
一个是现在我们立足的矩阵图纸，另一个……”
终端忽然顿住，没有继续往下说。
李正追问：“另一个是什么？”
他心里已经有了些猜测。
终端落寞说道：“另一个也是图纸，可惜我当初小觑了它的威力，最终竟然一手造就了情绪风暴。”
“！
！”
心中猜测被证实，李正一时间不知该怎么说。
原来肆虐宇宙无数年头，覆灭不知多少文明的罪魁祸首，竟然跟收容万族遗民的大恩人是同一人。
“我也曾试着通过宝箱开出解决情绪风暴，一劳永逸的方法，但我的运气真的太差了！”终端的脸上彷佛被蒙着一层阴影：“除了海量日常用品外，就只有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图纸，对解决情绪风暴一点帮助都没有，被我一股脑全都扔进了矩阵里。
你应该注意到矩阵里有两种形式的图纸，一种是可学习可重复使用的图纸，一种是不可学习的一次性图纸，后者就是我这么多年慢慢从宝箱里开出来的‘垃圾’。”
李正恍然：“我之前还觉得奇怪，为什么一次性使用的图纸造出来的东西比同类另一种图纸造出来的道具更好用，原来都是咱宝箱爸爸给的精品！”
“也不尽然……”终端面露尴尬：“其实我后面也效彷宝箱，自己弄出来一些消耗型图纸，扔进矩阵滥竽充数来着，只不过你没遇到。”
李正摸摸下巴：“这么说来，我运气确实不错。”
终端脸色一黑：“刚才的血液不小心被我弄洒了，你再给我挤一点出来。”
李正狐疑：“你会这么不小心？”
终端咧嘴道：“就是这么不小心！”
说着，头像消失，屏幕上显示出一幅景象，只见一台检验仪器旁地面上，有一滴殷红血迹。
李正：“……”
顶你个肺，你居然真的故意弄洒了！？
无奈，他只能咬牙再割一刀，放了点血出来，终端探出机械臂取走。
“这下不会再弄洒了吧？”李正斜眼睨着终端。
终端说道：“我会不会弄洒，主要看你表现。”
“……”李正忽然想起自己以前迫害凤山的场景，此时此刻与彼时彼刻何其相似？
终端收起玩闹心情，严肃说道：“我当时把系统转移给你，只是因为你当初寿命不长，当你死亡那一刻，系统会重新回到我这里。
但现在你应该是通过宝箱获得的基因药剂补全了自身缺陷，反倒把寿命给延长到正常人的范畴，我也不好强制收回宝箱系统。”
“但是有一句忠告，你必须时刻谨记。宝箱系统来历不明，连我成为矩阵终端后，都没能破译它的本质，你平日里一定要小心对待，如果从宝箱中开出某些效果不明的东西，千万不要贸然使用，否则很可能重蹈我的覆辙，酿成大祸！”
李正点头：“我记住了。”
他暗自想道：“本体当初应该是没有开出过类似老普这样的辅助工具，所以盲人摸象，导致制作出来的东西失控，才会酿成大祸。
我跟他不同，我有老普帮忙，无论宝箱里开出什么，用途用法一目了然，必然不会走他的老路。”
得到保证，终端满意点点头：“如果没有其他事情，我就把你送回去了，我会给你的铭文卡上开辟一个专属通讯频道与我联系，不过没到必要的时候，最好别联系我，我平时很忙的。”
李正细细思索，暂时没有更多疑惑想问，便让终端把自己原路送回。
眼前景象闪烁，他和米瑞尔被送回了矩阵中，此时他的玩家权限已经被终端锁定，无法使用大多数功能，随便传送的权限也被取消，除非有特殊道具，否则在矩阵中寸步难行。
左右留在这里无事，李正索性放弃了剩下的逗留时间，回到外城，出现在7号街区接待处。
此时外城即将天黑，他们距离前去执行任务已经过去了十多个小时，接待处行人不多，寥寥几个。
没有留在传送门附近挡住别人使用，李正拉着米瑞尔一同回到铁匠铺。
铁匠铺门店只有紫鸢一人接待，铁匠的徒弟们不见踪影，李正估摸着他们是确定好课题，出去搜集材料了。
“你竟然活着回来了？”紫鸢见了李正，坐在柜台后面，颇为惋惜地叹了口气。
李正耳边翻译器没摘下来过：“你就这么巴不得我死？”
“话不能这么说。”紫鸢一脸无辜：“我只是不希望你祸害我妹妹。”
“……”李正沉默数秒，伸手把米瑞尔脸上的面具摘下来，对紫鸢说道：“你大可放心，像这个样子的才符合我的审美观，你妹妹她……不是我的菜！”
本以为米瑞尔的长相对任何种族都是大杀器，这次李正失算了，紫鸢不但正视米瑞尔那张祸国殃民的脸许久，甚至表情竟然变得越来越怪异，最后更是脱口而出：“原来你喜欢这种类型的！”
“？？？”李正一时间分不清紫鸢这句话到底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