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期后的工作日总是容易让人倦怠, 方逸明的情绪不是很积极。他沉默坐到位置上,打开电脑,在妇人路过的时候, 礼貌跟她说了声“谢谢”, 并顺手将递来的橙子放到桌角。
人剥开吃了口,称赞道:“这橙子真甜, 汁水也多,比我超市里买的好吃多了。许姐,你哪里买的?”
妇人在方逸明身边停了下来,朗声笑道:“老方他女儿那买的!农家己的,4块钱一斤, 可便宜了。你要想买,可以问问老方那里还没。”
方逸明跟别的同事闻言都是愣了下,一时间很难她的话跟她话里的人联系起来。
方逸明在单位一向是斯文人、涵养的形象。上班的时候从来穿着一丝不苟的西装, 看着生活讲究。加上部轮廓坚毅硬朗、五官端正俊秀, 第一眼就能让人心生好感。即便对待同事不算热络,人缘和口碑也一直不错。
同事笑道:“许姐你记错了吧?方哥哪里女儿啊?且方哥家里怎可能卖橙子呢?”
妇人将手搭在方逸明的桌上, 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指尖在桌上点了点, 居高临下朝他瞥视。脸上分明是和善笑着的, 但从方逸明的角度看过,总觉些讽刺。
“很大了已经, 今年都高三了。听说以在乡下跟奶奶住,没人照顾才搬来。段时间还来给老方送伞呢。是吧,老方?”
方逸明色不善, 心中是极为抗拒和不满的,饶是再迟钝也知道这女人是在针对他,又不知道她对己发难的原因是什。
他没马上附和, 也没出声反驳,众人就知道多半是真的了。当下满是震惊与尴尬,又不知道是哪情绪更多一点。
先开口踩雷的那个同事无奈干笑声,又不好直接停在这个容易让人误会的话题上,能硬着头皮继续道:“那这橙子是哪儿来的啊?方哥你老家带来的吗?”
“哎呀,我真给记错了,你瞧我。就的事。”妇人拍了下手,懊恼道,“不是老方家里的橙子。”
众人暗中松了口气。
不等将场圆过,妇人立马接了一句:“是老方他女儿的舅舅家里带过来的。”
众人沉默,开始埋头摆弄桌上的键盘。
“我昨出门,看见姑娘在路边摆摊呢。她现在跟她舅舅住在乡下,听说长辈腿脚不是很方便,她帮着带橙子过来卖。一个人坐在街头,一边看书一边卖东西,干坐一整了都没卖出。要不是我碰巧路过,不知道还要守多久。”
妇人含笑往己的工位走,高跟鞋在室内清脆叩响,跟她的声音一样带着刻意扬高的音调,仔细听,阴阳怪气的味道十足:“现在的孩子真是节俭,一件衣服都要穿好几年,看着就知道是旧的,连校服也买旧的,鞋子更不挑。主要人还特别觉,出来养家糊口都不忘要看书。又孝顺又懂事又漂亮,我真是太羡慕了。什时候我儿子能她一半,我做梦都要笑醒的!”
同事感觉空气点凝滞,憋着口气难以呼吸。敲着键帽打下一行乱码,再按着删除键清空。私下交换眼神,频频朝方逸明的方向飘。
方逸明抬起头道:“我上个月刚给了她五千块钱。”
“是吗?”妇人坐下,惊讶说,“她一个学生,你怎突然给她那多钱?你家那位同意了吗?”
这位父亲先对方灼的冷漠点不加掩饰了。谁不是在社会上混了好几年的人?还能连那点肤浅的虚情假意都看不出来。
是对于别人的家事,一向当做己不知道,顶多背后讨论句。
方逸明知道己说不过她,一时又找不到合适的解释,索性闭上了嘴。隔一会儿又说:“她没跟我说过缺钱。”
后不管别人的看,潜心投入工作。
然他的工作效率也不高。总结文件写了好几个时都没整理完,脑海中反复出现那方灼离开时的决绝表情和最后丢下的那句狠话,认为这就是她预谋许久的报复。
他觉方灼很过分,如果什需要,可以先来跟己讲,为什要做这样的事?利用别人的好心、己单纯的外表,来抹黑己的父亲,她是个什样的孩子?
又想方灼跟她妈妈果然是不一样,不知道从哪里学来了一身市侩气,变这样可怕。
他越想越是愤懑,胸口涌动着一股邪火。周围人探究的目光更是让他如坐针毡,好像他每一秒的冷静都是一错误。连带余光瞥见的那个橙子,都变外貌可憎了起来。
他顺手抓过,丢进抽屉里,用力合上,眼不见为净。
中午时分,方逸明请了假,说要学校看看方灼,跟她解释一下家里的误会,便提着文包匆匆离。
a中离他的工作单位不远不近,他己开车,一路畅通无阻,半个时就到了附近停车场。
走到校门口的时候,他稍微冷静了下,摸了摸下巴,控制在无表情和慈祥亲善之间。
然当他走进学楼,才恍惚发现己并不知道方灼就读于哪个班。
他隐约记应该是五班或是六班,但不大清楚。拿出手机翻看,又发现己并没存储她班主任的号码。
相比起来,他连儿子住哪个宿舍、盖什颜色的被子都知道清清楚楚,方灼的一举一动就很难牵动他的神经。
毕竟一个是他从亲带大的儿子,一个是草草相处过几次的亲戚。
高三段一共十几个班级,方逸明索性站在窗户口,一个个室寻找过。
方灼还是很好认的。方逸明往里粗粗一扫,很快就找到坐在最后一排认真听课的女生。
他看了眼门牌,心说原来是一班。
方逸明绕到门,敲了敲,推开进,主动说:“你好老师,我找一下方灼。”
几十双目光一齐扫向室最后排。
方灼头上贴着块纱布,那个突兀的东西让她原本就苍白的脸色显更加阴沉。
老师见她坐着没动,拿着卷子过问:“你是学生的谁?”
方逸明往后退了一步,说:“我是她爸爸。我跟她说句话。”
方灼这才慢吞吞起身,从靠墙的走道穿了过。
方逸明一看她这了无生气的样子就点烦躁,想催促她快一点,又勉强忍住了,好不容易待她走近,拉着她到走廊尽头说。
他刻意避开了方灼头上的伤,黑着脸道:“你跟人打架了?”
方灼:“我没。”
方逸明没多追问,斟酌着开口道:“方灼,我毕竟是你爸爸,你什意见,可以直接来找我,不应该用这样的手段。如果你真的来求我要钱,我还是会给你的。”
方灼静静看着他,问:“你指什?”
“你都跟我的同事说了些什?”方逸明哪怕做足了心理建设,还是不免生气,“你一个高三生,怎会跑街上摆摊?你舅舅又是什情况?是不是他挑唆了你什?你以见过他吗你就信他说的话!”
方灼打断道:“跟他没关系。”
方逸明质问:“你为什要跟我的同事说我虐待你?”
方灼依旧不温不火道:“我没这样说。”
“可你让别人这样想了!你街上摆摊算什话?哪个年轻人能做你这样的事?”
“别人怎猜不关我的事。”
方逸明些绷不住了,无处发泄的愤怒从他的脖子开始上涨,慢慢憋红了脸。
他冷冷注视着的人,训的话还没说出口,一道声音插了进来。
“方灼。”班主任走过来问道,“怎了?”
方灼转过身,摇头道:“没什。”
“你的家长?”班主任说,“你先上课,高三课程紧,我跟你的家长聊聊。”
方灼没问方逸明的意见,直接走了。
班主任伸出手寒暄:“你好,方先生是吗?”
“是。”方逸明瞥了眼室的方向,把视线收来,心不在焉问,“方灼在学校还好吧?”
班主任笑道:“她挺好的,倒是我一直想看看她的家长,担心她家里是不是什困难。”
方逸明的敷衍不是很到位,扯了扯嘴角道:“没的事。是她以跟她奶奶一起长大,些习惯没改过来。”
“是吗?”老班收手,插在腰间,“我还是挺担心方灼的,她的生活不大顺利。”
方逸明认真起来,沉声道:“她跟你说了什?”
“她没跟我说什,她什都不说,但身为老师能己看。”班主任问,“你知道她的头是怎受伤的吗?”
方逸明上略显窘迫:“刚刚在问。”
班主任点了点头,不改色道:“她太饿了,走在路上摔了一跤,脑袋磕在台阶上,流了很多的血。”
方逸明惊讶睁大了眼。
“没钱吃饭,所以她趁国庆假期的时候出赚钱。”班主任说,“如果你父女之间什误会,我想还是早点说清楚的好,她现在是高三生,不应该过这样的生活。”
方逸明被她说无容起来,又开始怀疑己先的猜测难道是错误的?后的话点听不进,好找了个借口匆匆离开。
班主任看着他近乎落荒逃的背影,轻叹着摇了摇头,感慨这世上真是什家长都。
等下课铃响之后,将方灼叫到己的办室。
方灼本来以为老班听信方逸明的话,要找她做家庭思想育,来不情不愿。进了办室后直接靠墙站着,一脸已经选择性失聪的架势。
班主任哭笑不道:“你舅舅给我打过电话了,你放心学习就行。什问题告诉我,你现在的第一要务是冲刺高考,”
方灼没想到还能听见叶云程的名字,奇怪问:“他说什了?”
“他说的不多。”班主任单手压着案,想了想,还是补充了句,让她安心,“你不会转学的。上课吧。”
方灼了然。
帮她告状了。
从到大,读了十几年的书,还是第一次家长帮她向老师告状。
沈慕思趁人不在,正趴在严烈的桌上声讨论道:“方灼家里,原来没那穷啊?我以为她家可穷可穷了。”
话音刚落,方灼就从后门走了进来。
沈慕思神色一慌,连忙转了个话题,问道:“你的头还疼吗?”
方灼坐下,朝他浅浅笑了笑,说:“不疼。”
沈慕思却打了个寒颤。
点害怕。
这就是黎明的杀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