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闲了？”
沉暮夜冷冷开口。
沉风羁成年累月的不在京城，四处游山玩水玩女人，今日能在春猎上见着，也是稀奇。
“这不张贵妃要过生辰了么，身为她的亲生儿子就被抓回来咯，被硬拖过来。”
沉风羁无奈的摊开手。
“太子哥哥到了半响，咱再不过去，回头落个怠慢储君的罪名，可吃罪不起哟，快走吧五哥。”
他拉着沉暮夜往男宾席方向而去，临走前还不忘对顾长兮眨了眨细长的丹凤眼。
随即，一记冷冰冰的警告眼神，在她身上停留一瞬，便收了回去。
卫晴然睨了一眼顾长兮，拎着团扇酸酸开口，“兮儿姑娘就别杵在那了，尘土飞扬的，我们去女眷席吧。”
顾长兮正有此意，找个好地方，坐下看‘戏’。
二人身影前后落座，顿时招来不少女眷的注目，都在默默打量着顾长兮。
她与晖王殿下纠缠了得有一盏茶功夫，她们全都瞧了个清楚。
“听说这个女人颇有手腕儿，带着个不知从蹦哪来的女儿，都住进晖王府里，撵都撵不出来了呢。”
私语讨论声渐起。
声线已压得很低了，寻常人倒是听不见，可顾长兮会武功，那些嚼舌根子的话，悉数钻到她耳朵里。
脸色不变的继续品茶。
“是啊，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家祖坟烧高香了，当街遇刺时，误打误撞救了晖王家的小世子，等顾将军回来认了义女，一转脸啊，又扭身钻进晖王府里了。”
有女眷转身看向，被人众星拱月般围起来的温侧妃，打抱不平的讨好道：“也就是你姐姐脾气好，纵得小蹄子不知天高地厚。”
温雪凝用指甲挑开荔枝壳，取出果肉往檀口里送去，眼角浸满了轻蔑之色。
“咱们都是世家大族出身，从小受规矩养大的，哪里学得来那些个狐媚功夫。”
顿时招来不少附和的嘲笑声。
顾长兮蓦然转身，那些女眷们没有丝毫防备，嘴角挂着的讥笑，都未来得及收回去。
藏刀的眸子刮过每一张精心打扮过的脸，随后，对上温雪凝那双媚眼，遥遥举起茶杯，对她莞尔一笑。
“姨娘，这是用上好温泉水泡的茶呢，口感甚是不错，你也尝尝看。”
卫晴然正与别的夫人攀谈却被打断，蹙起秀眉，一副厌烦之色，狐疑的笑出口，“你也懂鉴赏茶水？”
乡野村妇，平时连喝个热水都困难吧！可别糟蹋了这好茶！
“此茶名为寒山毛尖，长在极寒之地，每年产量极少，是皇家御贡，茶叶薄长，需用小挑子温火煮着，才会化出极致茶香，入口先是微涩，后调清爽怡然，停留唇齿间绵软不化。”
卫晴然身旁的女眷们，听到顾长兮熟稔讲茶道，无不惊讶。
皇家御茶，别说她了，就连她们也难得喝上几口，她竟能丝毫不差的品茗出。
“看来顾将军家的义女，也是识礼数的。”
她们含笑夸道。
“呵呵，是啊。”
卫晴然僵笑着附和。
这只是个小插曲，很快就过去了。
只有温雪凝知道，顾长兮提‘温泉水’，是何用意！
专门往她胸口上插刀呢!
被华服珠玉包裹下的皮肤，遍布满赤红伤痕，昨日泡了温泉水后，险些被毁容！
原本，殿下劝她不要来，安心养胎最为主要，可不甘啊！
之前这种大小宴，都是顾嫣然仗着殿下宠爱，招摇无比出尽风头。
今儿好不容易，轮到她有冒尖的机会。
虚荣心迫使温雪凝强撑着精神，和她们如常交谈，藏在袖中的手缓缓摩挲小腹，强忍着身体不适。
过了巳时，密密麻麻的鼓点声和浓厚号角声吹响。
公子郎君们穿上干练骑装，背上弯弓牵来战马，兴奋的拎着马鞭，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梁国先祖在马背上打下的天下，为不忘根本，定祖训每年春猎，研习儿郎们的骑射技术，一直流传至今
每年这时，谁不想在皇上面前好好表现一番！
“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顾长兮放下手中茶盏，随着人群离席，行大礼叩跪在地上，齐声喊道：“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明黄龙袍和凤袍繁琐龙凤呈祥云纹交织成团，划过青玉石阶。
“都起来吧。”
皇上威严的声音，在头顶上响起，给人莫名的压迫感。
“谢主隆恩。”
顾长兮依着规矩起身，夹杂在人群中，耳边全是恭维庆贺的祝词。
她一点点、小心地窥视着天子龙颜。
他老了！
这是时隔五年，看到皇帝舅舅第一眼的印象，纵然保养得极好，但鬓边已灰白的头发，凌厉眉角掩盖不住的细纹，都已暴露了出来。
不由心头涌上一抹酸涩。
“朕最近偶感风寒，就不亲自涉猎了，就由太子带标朕，上马狩猎吧。”
皇帝抵着拳，低低咳嗽了几声。
“儿臣定不辱使命，万望父皇龙体康健！”
沉安煜大喜过望，跪地道。
“好了，开始吧，还是老规矩，猎物多者获胜。”
随着一声令下，几十马匹齐齐而发，迅速奔腾消失于山林中。
郎君们出发了，就没什么好看的了。
官眷们坐在一起，喝酒吃茶，聊着闲话，互相相看适龄待嫁贵女。
只有顾长兮黯然垂眸，心绪乱糟糟。
原主母亲是皇帝最小的妹妹，当年为巩固君臣之谊，下嫁顾家。
病逝后，皇帝舅舅可怜她孤身一人，在顾家无所依靠，经常召进宫里聊些家常话。
所以，就算卫晴然在内宅里手眼通天，也不敢明面上太过苛责性情软弱的原主。
直到……皇后舅母求舅舅赐婚，将她嫁进太子府，一步步踏进无底深渊。
“陛下先喝口参药，润润肺吧。”
位于右侧的张贵妃，看到皇上龙体欠安，杏眸中盈满担忧，不顾烫手的茶盏，亲端到他跟前去。
皇上掩着嘴角，咳了一声，“喝了也不见效，药多发苦，朕喝了头皮发麻。”
自己身子最为清楚不过，就如风烛残年，就算再好的药材，也难填补好窟窿。
“左右郎君们要有些时辰才能回来，陛下不如先回帐子里歇歇，今儿风沙大，可别再吹了凉风。”
张贵妃细声劝着。
“陛下身子还未坏到在外面坐会，就要休息的地步，文武百官们都看着呢，贵妃是想徒遭流言揣测，还是想坏了祖宗规矩？”
皇后柳眉微皱，冷嘲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