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鸾殿前。
太监止住了脚步，颔首道：“谷主先静候片刻，皇后娘娘此刻正在午休。”
顾长兮浅笑，“好的。”
她择一处廊下静立，打量着周围。
上次来时满怀揣测，没有心思去看，这次正值春日好时节，百花齐开簇拥成团，好一副欣欣向荣的景象。
有宫女端来软椅，奉上茶水糕点，软软开口，“谷主奔波辛苦，先吃盏茶润润喉。”
“多谢。”顾长兮端起茶杯，淡淡的抿了一口。
茶香萦绕口中，经久不散。
“此茶是你斟的？”她夸赞着，“很不错。”
宫女抱着茶盘作揖，退了下去。
好茶好糕点，配着眼前好风景，顾长兮惬意的眯起眼睛。
两次进凤鸾殿，两次待遇天差地别，思及此，她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等了片刻，宫门被缓缓推开。
太监来宣召，“谷主请。”
顾长兮抚了抚衣衫，不卑不亢的走了进去。
皇后端坐主位，周身雍容华贵的气息，却也难掩眼角细微处的疲倦。
看来皇帝病重，太子出事，让皇后心力交瘁了许多。
“民女叩见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顾长兮按着礼数行礼问安。
“平身，赐座。”
皇后细细端量着眼前素衣女子，虽面纱覆面，但难掩清丽绝色，年纪轻轻便有极高的医书造诣，极为不多见的。
顾长兮还没有坐稳，一句试探的话，直钻她耳朵里。
“谷主千里迢迢入梁国皇宫，这点很让本宫始料未及。”
皇后语气不咸不淡。
上位者多年练就的沉稳城府。
顾长兮面色不变，笑言，“民女听闻消息后，感念太子殿下至纯至孝，正好又在京都附近办事，便就来了。”
皇后不动声色的审视着她，心里暗暗想着，世上会有如此巧合的事？
可没有等开口，又听她道。
“民女没有入天外谷时，乃为梁国人，若是皇上有什么不测，月氏国虎视眈眈，梁国社稷动荡，民女只想尽一份微薄之力。”
梁国人？
这一点是皇后没有料到的。
顾长兮又自觉失言，连忙起身请罪，“民女出身乡野，性子直来直去惯了，刚刚有说不对的地方，还请皇后娘娘宽谅。”
一套行云流水下来，滴水不漏，让皇后找不出半点破绽来。
“谷主虽身为女子，却心怀大意，是许多男儿郎所不及的，本宫怎会责怪，只感欣慰。”
皇后温良开口，笑意不及眼底。
“民女自当全力为皇上诊治病情，绝不懈怠！”
皇后却道：“不急。”
“皇上那有太医照料，谷主先歇息个一两日。”
既然如此，顾长兮也只能先称是。
看看接下来，又有什么招数需要她应对。
果然，有嬷嬷端来一碗药汤来，走到皇后跟前，“娘娘该到喝药的时辰了。”
黑浓药汁味道直扑鼻翼，皇后有些排斥的推开，“又苦又涩，病情却没有什么好转，不喝倒了吧。”
“可……这，良药苦口利于病啊，娘娘多少喝些。”
嬷嬷为难的劝着。
顾长兮适时插话，关切问询，“娘娘也病了？”
皇后揉了揉发痛的额角，眼角疲倦愈发明显了，“积年的毛病了，有些头痛固疾。”
“因是当年生产之际邪风入体，侵害五窍关元，一遇烦心事和变天时，头痛会愈发烈。”
顾长兮准确无误的说了出来。
让皇后感到吃惊。
“民女倒是有法子，能彻底根治。”她诚恳道。
“哦？”皇后提起了精神，颇感兴趣。
“调配好药汁，以针灸入肌理，几个疗程下来便能痊愈。”
皇后将信将疑。
身边嬷嬷不放心追问着，“确保无虞？娘娘可是千金之体，可受不起折腾。”
顾长兮心生不悦。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这才是医者与患者之间的长久之道。
她起身，深深一拜，“娘娘为陛下以身试药，伉俪情深，另天下万民深感钦佩。”
皇后笑容愈发深了。
以身试药，伉俪情深！诸如种种，当真是美名呢！
眼前的女子，倒是令她刮目相看。
“替本宫看诊吧。”皇后扬声道。
内殿中，顾长兮用玫瑰水浸软了双手，悬在空中用艾草熏着。
皇后由嬷嬷伺候着，将钗环干净，和衣平躺在凤塌上，眉眼中是浓浓化不开的忧虑。
宫女端来调配好的药汁，摆在一侧。
顾长兮走到凤塌前，取出针袋来，大小长短不一的针并排摆着，寒光微露。
嬷嬷看着心中未免一惊，犹豫出口，“皇后娘娘凤体贵重，你务必仔细些。”
“放心。”
她屏息凝神，缓缓施针，初时是钻心的疼，若不是有人按着，得直接掀起身来。
可等过了疼劲，渐渐舒展开。
皇后这些年，从未觉得有现在这般松散过。
施针结束后，皇后覆着热巾坐起身来，吐出口浊气，面容难得露出舒服的神态。
“听闻是五年前入的天外谷，不知你是梁国哪里人？”
早将其身份打听清楚。
顾长兮挽起耳边的碎发，收拾着针袋，听到皇后问询，便道：“京都人。”
明媚阳光打在她的侧脸上，渡上层淡淡金色。
皇后眯起眼，风眸中闪过冷光。
有那么一瞬，她觉得眼前女人似曾相识！眨眼间，念头刚刚冒出来，又即刻消散殆尽！
绝不可能！
“那真是凑巧。”皇后稳了稳心绪，“想来你也是累了，先去偏殿休息吧。”
顾长兮起身作揖，“民女告退。”
她没有笨到直接去问，何时能给皇上看诊，他们应该自有安排，自己只有等传唤了。
等那道身影淡出。
屏风后面，太子阴郁着脸色走了出来，道：“母后，此人绝非池中物。”
皇后冷冷的笑出声，目光似洞悉，“一介乡野村妇，行的全是宫礼，规矩礼数都没差错。”
沉安煜张了张嘴，哑然出口，“儿臣居然没有注意到。”
“好生看紧她，别闹出幺蛾子。”
皇后斟酌着，若为自己所用，定是颇大助力，若不能……她眼中杀气骤现！
嬷嬷领着顾长兮出去，引路往偏殿走去。
路上还不忘碎碎念着，“谷主医书高超，让老奴大开眼界。”
顾长兮谦虚道：“嬷嬷言重了。”
嬷嬷颇健谈，言语中颇有探寻的意思，“家中可有什么人，既然来了京都，可曾回去探望？”
顾长兮轻叹一声，“都不在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