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城
此地毗邻月氏国，与之一衣带水，仅有几里之隔。
顾长兮穿着男装，扮成商人买卖的模样，入城后，找了城中最大的茶馆歇脚。
连日赶路令她脸色有些疲惫，她舔了舔干涩起皮的唇瓣，接过小二递来的茶壶。
“客官请品尝，这是碧螺春最能败火。”
顾长兮喝了一口，差点没喷出来，这茶劣质到几乎不能入口，看来是假的无虞，也是，边境之地，怎会有来自江南的名茶。
她没有拆穿店家的伎俩，“给我弄些放凉的温水吧。”
小二高声喊，“好咧！”
很快海壶大小的温水呈到顾长兮桌上，她喝着水环顾打量着四周。
茶馆内，不仅有大梁子民，其中不乏掺杂着鹰鼻粗狂的月氏国商人，难得战争时期，两国人还能坐在一处喝茶交谈。
此城是通商要塞，来往人络绎不绝。
两国连绵战火多年，经商收成不免受及亏损，陵城守将刺史与隔壁月氏国部落达成一致，商人来往货物交易，都不会因战火停滞。
所以，陵城是难得安宁之地。
顾长兮也选择从此入月氏国，安全性会比较高，身份也不易暴露。
约摸过了半刻钟的功夫，茶馆中央，三尺大的说书台上，走来一名留着山羊须的长衫书生，他捋了捋胡子，端坐下。
很快就有人起哄道：“说书人，今儿个可有什么新鲜物什？”
他笑眯眯的言，“的确有，快快听我细细讲来。”
这就是顾长兮来茶馆的目的，她离京多日，消息还能听不漏，全是因关顾茶馆的原因，梁国发生每件要事，说书人都会紧跟时事论断。
不得不说，梁国在这方面，能做到言论自由。
没想到，今日的大事，会轮到她头上来。
“诸位，可是知道那天外谷，汇聚天下名医之处，那天外谷谷主在半月前成为大梁安愿公主。”
说书人抱拳遥遥一敬。
“本来是件美谈，可坏就坏在天外谷百年谷训，不许历任谷主与各国皇室有任何沾染，而这任谷主破了例。”
“六年前，新旧谷主更迭，本来老谷主更嘱意一名叫清灵的弟子，她自幼养在老谷主身边，但八年前便出谷历练，眼见老谷主仙逝在即，便传给了现在的。”
顾长兮闻言皱了皱眉，都是老掉牙的陈年旧事了，怎么会突然拿出来说。
果然，说书人的下句话，道破了其中关窍。
“三日前，那名叫清灵的弟子回归天外谷，字字血泪痛诉现任谷主，为了富贵荣华，公然违反天外谷谷训，德不配位。”
“已与支持她的弟子，控制住天外谷，自拥为谷主，下达江湖令，万金追杀叛变之人安愿公主，不死不休！”
说书人口若悬河，所有人屏息凝神听着，只见他一拍惊堂木，配着那抑扬顿挫的语气，将气氛瞬时推向顶峰。
所有人回过味，开始讨论起来。
“这……又有什么，都成公主了，那谷主身份又有什么好稀罕的，就算有劳什子江湖令，还有人敢翻进梁宫刺杀不成。”
说话的事梁国子民，安愿公主勇救圣上，及时揪出通敌叛国的张贵妃母子，他们感激还来不及呢，自是帮着她说话的。
“是啊是啊，安愿公主为梁国社稷着想，牺牲小我，自有尔等爱戴尊崇，那谷主之位不要也罢，有什么稀罕的！”
茶馆内，月氏国商人三三两两聚堆，嗤鼻一笑，低着头说着月氏语，咕咕噜噜的也听不清是什么。
在梁国百姓们眼中，不过是个不痛不痒的江湖令。
在月氏国人眼中，是他们王上如意算盘落空，会痛恨那个半路杀出来的安愿公主。
无人能真正体会到顾长兮的两难。
事情发展是她始料未及的，甚至偏离了预定轨道。
不过，这无疑算是众多坏消息中的唯一好消息了，甚至可以说明一点，百里清灵和泽玉联手炼就的牵机子蛊，不是那么完美，是存在问题的。
要不然她不会丢下亲眼见证复仇百里族的快感，冒着风险远赴天外谷，她想直接夺取封存在谷中的牵机母蛊。
泽玉在梁国京都斡旋，百里清灵在天外谷处心积虑。
这无疑给了顾长兮一个喘息之机，争取到更多时间，去找到藏在月氏国王陵中的牵机子蛊。
“小二，结账了。”
思虑完，顾长兮放下一块银锭子，走出茶馆后，利索翻身上马。
毫不迟疑的奔向，两国交界处。
……那个母蛊真正秘密，只有她知道，没有人能找到。
而消息流通有时间延长，顾长兮不知道的是，在她离开京城的第二日，晖王作为此次与梁国使者谈判的梁国代表，一改之前冷静自持的模样。
公然以剑刃架在月氏国大王子脖颈上为挑衅，两国和谈彻底呈崩颓之势，月氏国使臣以羞辱为名，撕碎议和书。
与当日，便气势汹汹离开京城。
撂下狂言，“不出三月，月氏国铁狼之师便会踏破京城，介时万千瓦舍夷为平地，子民全部为奴为畜。”
两国刚刚停歇不久的战争，又将一触即发。
皇宫，议政殿
皇帝震怒，百官噤声，不敢多言。
他怒拍龙案，“朕信任你，将重任交付你肩上，你就是这么处理的！”
沉暮夜抿着薄唇，跪在殿中央，“儿臣不悔！”
话音刚落，一道奏折直接砸在他额头上，没有躲开，甚至连眼睛都没眨一下，锋利的折角划破皮肤，血蜿蜒而下，半边脸染上红意。
沉安煜极力的忍住，憋着笑又不能笑，整个身子都在微微颤抖。
温丞相投以一个提醒的眼神，赶紧示意他说话。
“儿臣以为，与月氏国一战是迟早的，但晖王所做，正是给了那些蛮夷人出兵讨伐的理由，晖王行事极为不妥当。”
“儿臣身为储君，愿亲自领兵，对抗蛮夷，以向四方彰显梁国君威！”
整个大殿，都在回荡着沉安煜慷慨陈词的话。
他迫切想有个能立军功的机会，这样，储君之位稳稳牢固，再无人能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