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双在铜城技校里的三年时间，被石宝生欺辱，人身和心理受着极其严重的伤害。
杨家兄弟在整个杨稍沟和整个乌兰县城作恶多端，称霸一方，但也没有石宝生一伙儿混混给万小双造成的伤害大。
三年时间里被石宝生欺凌，是搁在小双心里沉沉的一块石头。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但从铜城技校毕业后，他还是为着生活奔波的平凡人，没有精力，也没有势力找已经混到社会上当恶势力的石宝生报仇。
他和李常虹结婚后，为着自己的小家庭拼命上班挣钱，不让老婆脸色阴郁。这种状况下，哪有时间和精力找混际恶势力的石宝生算账？
十五年之后的三十六岁，他的儿子八岁，他问儿子最多的一句话：“青青，在学校里有没有人欺负你？”
儿子把头高高一仰说：“爸爸，没人欺负我，大家和我玩得好着呢！”
他最怕儿子在学校里受到欺凌，校园欺凌这个情况，给小双心理蒙受的阴影太严重了。
就在今天下午吃饭的点儿，石宝生领着四个小弟一脚踢开他们宿舍门，强迫他们八个人交出这两个月的保护费。
宿舍里原来有十五个人，但到第三年的这个时候，已经走掉了七个，剩下的这八个人，包括万小双在内，都想顺利毕业，把技校的毕业证拿到手，以后在社会上好拿出凭证证明自己有一技之长。
在宏达电器厂实习的这三个月，石宝生也跟到宏达电器厂继续向他们这些人收保护费。
和初中高中时候明大明诈钱不同，石宝生让他的四个小弟各背着一个黑色大包，里面是一些方便面打火机火腿肠之类的东西。他把这些东西掏出来往各人床上一扔，伸手说一句：“交钱！”
每个人最少交二十块，而那些东西最多值五六块钱。
上一次，小双身上没有二十块钱，他对石宝生说：“我身上没有钱了！”
“没钱找别人借去！”
小双说：“我不借，大家都没钱了。”
这话刚说完，“啪”一巴掌，是石宝生左手的一个巴掌，他的右手捏着衣服袖筒，袖筒里是那把戳伤过无数人的三棱刀。
小双若再反抗一句，石宝生就出右手，右手攥着三棱刀，大拇指指甲逼着刀刃，半寸长的刀尖儿噗嗤一声就扎在小双大腿上了。
宿舍里的王学强赶紧掏出压在被子底下的五十块钱递给石宝生，笑嘻嘻说：“宝哥，饶过他吧，他真没钱了。”
石宝生身边的小弟把烟把子一扔，一脚把万小双踢倒在地上，狠狠骂一句：“你是不想借钱还是不想给钱？”
小双吓得缩在墙角一个字不敢反驳。
宿舍里的其他七八个人乖乖掏出兜里的二十、五十递给石宝生。
没人敢站出来揭发石宝生领着四个小弟在宿舍诈钱抢钱的事儿。
即便有人站出来告知学校，或者告知工厂，但石宝生咬定是举报人污蔑他们，他们是给宿舍里的人兜售生活用品，不是诈钱。
宏达电子厂的保安可以在半夜里闯进他们宿舍乱搜一通，但不敢招惹石宝生这样的混混。
听到别人说，宏达电器厂里有石宝生的靠山，不知道谁是石宝生的靠山。
小双开着车子往宏达电器厂走的时候，这三年时间里受的欺凌一幕幕在脑海里出现，他气的眼睛通红，头发都竖起来了。
他从十五年后返回来，一个主要目的，是把受到的欺辱都还回去。
君子报仇，十五年不晚。
普拉斯车子开到宏达电器厂门口，他以为保安会拦他的车，可保安笑眯眯把电动栅栏大门给他打开，笑眯眯看着他的车子进去。
小双心里骂一句：“混蛋保安！”
原来那一层人生里，这个点儿，他还在车间里跟着师傅做活，到六点的时候下班，回到宿舍拿餐具，再到饭堂里吃晚饭。
离六点下班还有两个小时，他把车子停到空地的停车位上，拿出一个月前穿的工作服穿到身上，从车里出来，进到一个月前自己干活的车间里。
经常有铜城技校的学生离职一个月两个月，再返回来的时候，给车间主任打声招呼，就进去做工了。
教他们的师傅说一句：“还是你们这些学生娃娃好，想走就走，想来就来，哪像我们，旷半天工就扣三天的工资。”
小双苦笑一声辩解：“我们干一天也没工资呀，所以大家尽可能想办法逃工。”
“你们这是实习，学技术，不带工资。”
小双心里骂：“学习个屁，就是白干活。”
但逃工的天数太多也不好，不能顺利拿到技校毕业证书。逃一天工交一百块钱，校方说，这是因为你逃工给厂子里造成了损失。
从上个月出来到现在返回工厂，除过国庆节放假的日子，小双刚好逃工满一个月。
领毕业证的时候，校方说，要么你在厂子里补够三十天的工，要么交三千块钱。
原来的自己虽然二十岁，但是从偏远农村出来，心胸足够狭小，看不透这里面的黑幕。
现在是三十六岁的心胸，万小双知道，这是技校和工厂之间欺诈学生的恶劣手段。
暂时还不知道该用什么办法揭露这套黑幕。
进到车间里，先给车间主任打声招呼。
“王主任，我来上班了。”
王主任看他一眼，一句话不说，指头指一下登记册子，小双明白，这是要他登记一下信息。
小双低下腰身拿起笔在考勤表上登记完信息，走到中间那套流水线上，手底下把一些线路板扶到正确位子上。
小双哪有心思干活，他是想把原来的活动轨迹重复出来。
原来的情况，这个时候，他就在这道流水线上把一些电子板的位置扶正，这时候他的师傅过来拍拍他肩膀说：“小伙子不错，很认真！”
但现在，他的师傅不可能说这句话，因为小双已经有一个月时间不在这条生产线上了。
王师傅走过来，拍拍他肩膀说：“小伙子来啦？”
虽然说的话和原来说的话不一样，但从这儿开始，接下来的活动轨迹就要和原来一模一样了。
在这条流水线上坚持了两个小时，到六点整，所有实习学生下班回宿舍拿餐具去食堂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