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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8、第一百七十八章

不知世子霸如何说服群臣, 在他带着盟约返回城内并公之朝堂后,未见引起多?大波澜。部分氏族颇有微词,也很快被压制下去。别说闹到人王面前, 连东都城的城门都没?出,传消息的人就被拦截下来。

为庆祝两国结盟, 世子霸命人在城外搭建祭台, 并邀郅玄共猎,以牺牲祭祀上?天。

狩猎过程中, 世子霸首次打出国君仪仗, 身着衮服,腰佩王赐剑, 整个人的气势为之一变。登位仪式尚未举行, 但有人王册封旨意, 他已经掌控诸侯印, 成为实质上?的东梁之主?。

先?君重用的六卿被留任,上?大夫也未见改动, 中大夫和下大夫增设十多?人, 填补守城战后出现的空缺。

世子霸这?一举动专为安抚人心, 表明不会触动大氏族利益。今后不好说,就目前而言,大部分氏族们都很满意, 对?这?位新国君没?有生出抵触情?绪。

退一步来讲, 君臣都握有对?方的把柄,有哪方要掀桌,必然要考虑清楚后果。闹不好就会损人不利己,满盘皆输。

郅玄留意东都城内情?况,结合源源不断送来的消息, 对?世子霸和东梁氏族的关?系不觉得奇怪。

诸侯国的政治就是这?样,君权和臣权互相制衡。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到东风。以东都城目前的情?况,世子霸稍弱,但握有氏族把柄,彼此不好撕破脸,只要他足够聪明,早晚能找补回来,不会永远落下风。

狩猎当日,郅玄和世子霸乘坐战车,身后跟随数百甲士,并行驰往猎场。

初冬时节,西都城已见飞雪,寒风呼啸,霜挂窗棱。东都城却始终不见雪花的踪影。

一场国战不只耽误秋收,对?大多?数动物?也有影响。

早该迁徙的鹿群迟迟不露面,世子霸派人搜寻,才发现鹿群被战争惊吓,躲在距东都城数十里外的密林,分成数个群落,每群数量都很可观。

祭祀牺牲需要精挑细选,得知鹿群中有数头白鹿,郅玄和世子霸发下命令,两国氏族都对?鹿群势在必得。

西原国氏族携大胜之势,自是当仁不让。东梁国氏族因战败和盟约憋了?一口气,都想要在狩猎中找回面子。

号角声响起,氏族的战车飞驰而出,争先?恐后冲向密林。甲士和卒伍紧随其后,配合驱赶猎物?的同袍,张开天罗地网,让目标无处可逃。

猎物?陆续落入包围,氏族们拉开强弓,驾车者挥动缰绳,破风声中仍不减速,反而不断发出呼喝,驱策战马继续狂奔。

东梁国的弓兵举世闻名,东梁氏族的射术超群拔类。

围捕鹿群时,西原氏族每射出一箭,往往伴有四五支带有东梁标记的利矢飞来,先?一步抢走目标,让西原氏族憋气却也无话可说。

目睹此情?此景,郅玄心中一动。转头看向世子霸,见对?方表面不显,眼中却带着笑?意,不由得挑眉。

猜出对?方的打算,郅玄掀了?掀嘴角,对?侍人吩咐两句。后者找来传令卒伍,迅速将国君的命令传达下去。

西原氏族接到旨意,陆续换下弓箭,改用配备在战车上?的强弩。

再锁定相同的猎物?,东梁氏族开弓,西原氏族全部用弩。任凭射术再卓绝,又如何及得上?强弩的速度。

东梁氏族自恃射技过人,西原氏族拍马不及,直接抢夺对?方的猎物?。西原氏族不会忍气吞声,更不会任由对?方踩在脸上?,直接用强弩教他们做人。

戎右放下刀剑,快速更换箭匣,不断递给锁定猎物?的同车家主?,确保每次出手都不会落空。

强弩一出,形势瞬间转换。

东梁氏族没?法再抢夺对?方,能保住自己的猎物?已是万幸。

粟虎等人本没?打算用弩,尤其是连-弩。碾压式的战争利器,用在狩猎上?实在太过欺负人。

豪横归豪横,底线总要有。

不管背后条件如何,两国表面结盟,该给的面子总是要给。

哪想到东梁氏族主?动挑衅,妄想压西原氏族一头。瞧见对?方得意洋洋的样子,能忍的就不是豪横人!

于是乎,在郅玄下令之后,西原氏族不再想着做人留一线,利落抄起强弩,面上?带着狞笑?,决定给对?方一个刻骨铭心的教训。

一群败军之将,胆敢主?动挑衅,就别怪他们欺负人。被揍哭了?自己忍着,谁让你们先?动手。

讲规矩的西原氏族固然豪横,总还?属于中原文化圈,称得上?是文明人。不讲规矩的西原氏族咆哮一声,基本脱离文明人的范畴。

面子是什么?

乐意给你接着,不乐意给你通通没?有!

既然要碾压,干脆一碾到底。

郅玄只让氏族替换弓箭,氏族们互相看看,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鼓令声中,参与狩猎的西原国甲士全部弃弓用弩。卒伍不再参与猎杀,而是快速分散开,解下随身携带的药瓶,打开瓶塞,将药粉洒在身上?,赫然成了?一群人形诱饵,吸引鹿群大批向己方靠拢。

东梁氏族很快发现不对?,林中的鹿群都向对?面奔去,像是被某种东西吸引,撒开蹄子,跑出飞一般的速度。

等猎物?聚集到一定数量,西原氏族和甲士无需瞄准,平举强弩同时扣动机关?。

破风声不绝于耳,黑色箭雨从?天而降,砸入鹿群,扬起漫天血雾。此情?此景,让东梁氏族齐齐打了?个哆嗦,当场噤若寒蝉。

回过神来,西原氏族已经锁定第二群目标,没?给东梁氏族留下一根鹿毛。

东梁氏族彻底见识到西原国的豪横,先?前的心气一扫而空,开始认真考虑世子霸的提议,实在打不过眼前这?群,又不好欺负周边小国,去揍东夷人显然是个不错的主?意。

狩猎的前半段东梁氏族占据优势,进入后半段,彻底成为西原氏族的表演。

猎下第三支鹿群,心心念念的白鹿终于出现,数量多?达五头。其中两头是雄鹿,庞大的鹿角如树枝延展,尖端锋利无比,冲向卒伍和甲士,活像是两部战车,一往无前,气势惊人。

白鹿出现之后,两国氏族纷纷让路。不是惧怕雄鹿冲撞,而是给郅玄和世子霸让位。

遇到雄鹿冲来,世子霸立刻张弓,只等距离拉近就要直取目标。

不想林中突起狼嚎,天空中罩下黑影。

十几?匹巨狼忽然出现,追在白鹿身后,迫使它们中途转向,硬生生绕开世子霸,直冲郅玄的战车。

金雕从?天而降,巨大的双翼掀起狂风。

落后的小鹿没?躲开,被利爪穿透脊背带上?半空,来不及发出哀鸣,砰地一声砸落到郅玄车前。

狼群配合默契,左右各有几?匹奔跑,不使鹿群跑偏。后方的狼王作势前扑,迫使雄鹿不断加速,慌不择路之下,一头撞向拉车的战马。

郅玄车前都是马王,脾性?爆烈,闲着的时候不是单挑就是群架。遇到冲来的雄鹿,战马不惧锋利的鹿角,嘶鸣一声人立而起,碗口大的蹄子用力踹向目标。

雄鹿躲闪不开,无法利用鹿角的优势,只能学着战马的样子打架。

距离实在太近,郅玄对?自己的准头没?有把握,索性?丢开弓箭,一把拔出王赐剑。

车前战马互相不对?付,对?上?雄鹿却配合默契,一匹扬起蹄子,另一匹亮出大板牙,逼得雄鹿向战车一侧闪躲,很不走运,恰好撞到斜指的剑锋之上?。

郅玄绝非有意,也没?预料到一剑命中目标。落在旁人眼中却是西原侯勇武过人,不屑用弓,拔剑随意一挥,轻松斩获猎物?。

王赐剑锋利无比,不亚于郅玄曾用的铁剑。一剑穿透鹿颈,收剑同时惯性?后仰,郅玄本想握向车栏,却意外抓住戎右背负的短矛。

眼见又一头雄鹿纵身跃起,似被战马逼得无路可逃,想要从?车顶越过,郅玄下意识举起短矛,撕拉一声,裂帛声在头顶响起,鲜血覆上?肩膀,雄鹿脖颈被短矛穿透,挣扎两下气绝身亡。

郅玄撑不住雄鹿的重量,短矛向前一甩。伴随着一声钝响,雄鹿飞落在地,压在另一头雄鹿身上?,又溅起一团血雾,染红鹿身上?的皮毛。

五头白鹿,两头为郅玄猎杀,两头被狼群包围,靠在一起瑟瑟发抖。余下一头被金雕所猎,掷于郅玄车前。

一切发生得太快,以至于多?数人愣了?片刻,才意识到狩猎已经结束。

短暂寂静之后,西原国甲士和卒伍齐声欢呼:“君上?威武!”

喝彩声山呼海啸一般,氏族们一起加入,拱卫郅玄振臂高呼。

不同于满脸喜色的西原国众人,东梁国的队伍陷入长久沉默。

世子霸一语不发,低头看向长弓,弓身上?的图腾似乎都在嘲笑?他的自不量力。

氏族们看向一身黑袍的西原侯,相当年轻,异常地俊秀。他们本以为郅玄长于计谋和人心,武力不过平平。之前传出斩酋首之言都是夸大其词。今日亲眼目睹,震撼难以言喻,之前的想法全被颠覆。

东梁氏族交换眼神,忿忿不平逐渐消散。再是不甘也要面对?现实。钉嘴铁舌毫无用处,想要重建国威,势必要挥师东进,用东夷的血擦亮兵刃。

令人尴尬的是,这?个建议出自西原侯。

总之,脸红,汗颜。

狩猎结束,众人直接前往祭台,将牺牲献于天神,代表两国正式结盟。

不久前还?背水一战,拼死守城,如今却已谈笑?自如,把臂言欢。不能说东梁君臣没?有节操,这?是诸侯国之间的常态。

如果不是郅玄打破规矩,留下全部攻占的土地,按照国战惯例,双方结盟之后,战利品中的大部分还?会归还?东梁国,再由两国国君联名上?书?人王。

具体内容都有范本,宗旨就是我俩打完了?,战后安排也谈妥了?,王上?看过之后觉得没?问题就盖个章,事情?就此了?结。

虽然郅玄打破规矩,没?有归还?土地,上?表还?是要写。和表书?一同送往中都城的还?有两国结盟的消息,在城内引起不小的波澜。

两国结盟消息传出,盟约内容不胫而走。无论中都城还?是诸侯国,全对?此议论纷纷。

西原国拿走半数国土,东梁国竟然认了?。非但没?有向中都城告状,还?高高兴兴和对?方结盟。

对?于这?个结果,诸侯们完全看不懂。想破脑袋都想不明白,西原侯到底做了?什么,西原国军队到底强到何等地步,才让东梁国怕成这?样,君臣一同缩起脖子认栽。

中都城内风言风语,各种猜测都有。但无一例外,对?西原国的强横有了?更深的认知。

身为西原国的女公子,原桃受到的关?注自然更多?。认真考虑之后,她请示稷夫人,决定深居简出一段日子,除非必要,不接受更多?宴会邀请。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西原国风头正盛,想结好原桃的人极多?,想要设计她的同样不少。如何甄别是个难题,她没?把握时刻周全。不想被人钻空子,只能谨慎下心,暂时避一避风头。

只是旁人能避,宫内召唤不能躲。

接到王后的召见,原桃不能推辞,必要往宫中拜见。

事情?很不凑巧,稷夫人接到稷家家主?的消息,此时不在府内。来人催得急,原桃心知不能耽搁,只能派人去给王子淮和稷夫人送信,抓紧更换衣裙首饰,确定没?有任何差错,才登上?去往宫中的牛车。

坐在车内,原桃转动腕上?玉镯,心思?也随之飞转。

她强令自己镇定,不断回想兄长所言。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不管事情?凑巧还?是刻意安排,事到临头,担心无用,畏惧更不该有。遵照兄长和母亲的教导,以不变应万变,无论等着她的是什么,她接着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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