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李红军感觉身下湿漉漉的。
迷迷煳煳的伸手摸了摸，的确是湿的，不是幻觉。
打开灯，一瞧。
儿子尿床了，中间出现了一大片水印。
“起来了，起来了、”
冯小美迷迷煳煳, 睡眼惺忪：“红军，天亮了啊？”
“亮什么亮，你儿子尿床了。”
俩人起来把床单扯下来，尿湿的褥子也扯下来，换了一套干爽的，这么折腾, 可罪魁祸首却睡得倍香。
折腾一番，看着时间已经是凌晨叁点半了。
李红军也没了睡衣, 冯小美搂着儿子继续睡，他穿衣起身去了厨房。
看着剩菜，剩饭，李红军把冻鱼拿出来一条，用清水浸泡，抽着烟等着鱼一点点软化。
然后开膛剖腹，刮去鱼鳞，把鱼肉给剔下来，剁成肉泥，加入淀粉搓成鱼肉丸。
这一番折腾，天已经蒙蒙亮了。
去地窖里拿出来一枚青萝卜，做了个鱼丸萝卜汤。
剩饺子煎了煎，剩菜热了热，陈金凤跟李贵这个时候醒了, 鱼丸人上了年纪睡眠会大大缩减, 没有年轻人那般嗜睡。
“红军, 我来吧！”
陈金凤来到厨房：“去你洗漱吧。”
李红军：“妈, 你都忙了一年了，过年就好好休息, 回屋看孩子吧。”
陈金凤：“不用，你爸从睁眼睛，目光就没离开过这叁个孩子。”
“妈，你一个人能要照顾四个孩子，等红霞这胎生下来，就是五个孩子，你一个人能行吗？”
陈金凤嘴上说着没问题，心里也打憷。
“要不让我爸提前退了吧，你们二老在家含饴弄孙，享享清福。”
“咱家就你爸工资最高，他要是退了，工资就要少好大一截呢。”
陈金凤是个典型的财迷，很明显舍不得李贵的工资。
“要不去乡下雇个人来帮您？”
陈金凤没吱声。
暗道：这到是个好办法，一个月给几块钱而已。
“我看你这办法不错，回头吃饭的时候跟你爸商量一下。”
娘俩很快就把饭菜端上桌，李红军挨个屋的叫人。
把暖水壶的热水兑上凉水，给孩子们把洗漱用具准备好, 李红军才开始刷牙洗脸。
洗漱完, 大家开始吃饭, 好在李红军做了鱼丸汤, 因为他偷偷放了跨时代的鸡精跟耗油，鲜美极了。
顺着鱼汤，再吃煎饺就不干巴油腻了。
“小美姐，往后晚上别给儿子喝太多水了，他都多大了，还尿床呢。”
“嗯，听你的，吃过饭我就把褥子拆了，床单洗出来。”
李红军给李贵添了一勺汤：“爸，孩子多了光靠我妈一个人顾不过来，我想着是不是去乡下雇个人，帮我妈在家带孩子？做个饭啥的？”
“媛媛中午放学，我妈也能抽开身去接她回来吃午饭。”
李贵有些担忧道：“想法不错，可花钱雇人这不成了地主老财么？”
这个问题李红军没考虑到。
李贵看着炕上的孙子，孙女，一咬牙：“要不我退了吧！”
“你还不到退休的时候呢，退了的话，退休金可是没多少啊！”
冯小美试探：“要不，把孩子给她们送回去？”
“不行！”
李贵跟陈金凤异口同声。
这孩子可是他们的心头肉，既然送来了，哪有送回去的道理。
李贵现在每天都盼望着早点下班，回家来逗弄孙子。
陈金凤也是每天都离不开几个小家伙，稀罕的不行。
冯小美这个后悔啊，当初自己干嘛要同意把孩子接过来养呢，自找苦吃啊。
这是暂时搁浅了，因为没有什么好办法。
中午，还是剩饭剩菜，大家一致要求李红军再做一次鱼丸汤。
晚上，李红军杀了一只鸡，做了宫保鸡丁，本来他杀鸡大家都劝他，炖小鸡好不容易才吃光，做了大家也吃不下。
但宫保鸡丁，大家却抢着吃。
不是不爱吃肉了，而是需要变换一下花样。
大年初二。
一大早，冯小美带着一堆东西，李红军骑车载着她去给李春霞家送去。
大栓跟周梅刚巧还没出门回娘家。
聊天的时候说起了，孩子的问题。
李春霞现在也帮不上忙，周梅反而觉得这是个跟李家缓和关系，并且讨好李家的好时机。
只要自己乡下的妹妹进城来帮忙，不要钱，到时候李家不看僧面看佛面，他们的工作不就能解决了么。
“小美，妈。”
周梅殷勤道：“要不让我乡下的妹子进城吧，让她帮着小美看孩子。”
李春霞：“能行吗？”
周梅：“周梅不行？她也当妈妈的，照顾孩子还不是手到擒来。”
冯小美：“嫂子，可让她进城，她的家里孩子怎么办？”
周梅不在意道：“她有公婆帮忙呢，更何况，她进城来帮忙也免得下地干活了。”
冯小美没敢做决定，家里的事现在都是李红军拍板，她看向自己男人。
李红军沉吟着。
他不想占周家便宜，可也知道周梅一直想缓和关系。
还是那句话，不看僧面看佛面，李春霞活着，还有大栓在，对周梅就得网开一面。
“这样吧，我回去跟爸妈商量一下，如果爸妈同意的话，每个月给她五块钱！”
周梅心里一喜，笑道：“都是亲戚，给钱就外了。”
聊了一会儿，大栓跟周梅带着孩子回乡下娘家了。
李红军就骑车载着李春霞，跟冯小美一行人回来了。
李春霞一个人在家怪寂寞的，来家里热闹热闹。
到了家里，李春霞掏出手绢，打开后拿出钱来给几个孩子过年压岁钱。
不要都不行。
然后说起了周梅妹妹进城的事情。
李红军适时的劝李贵跟陈金凤，跟周梅缓和一下是应该的，要不李春霞跟大栓搁在中间太难受。
李家恰巧需要人帮忙，也就准备给周梅这个台阶。
李春霞心里高兴，自己弟媳这是重新接纳周梅了，心里期盼可别再出幺蛾子了，要不她人没了，李家是不会在帮扶他们的。
中午吃饭的时候，李红军做了肉沫蒸鸡蛋羹，凉菜，剩下的都是剩菜。
剩菜，最多再吃这一顿，几乎就都吃光了。
李贵跟李春霞姐弟俩中午没多喝，每人二两酒。
下午，李红军用花生米做了个糖衣花生给孩子们当零食。
小媛媛这个孩子王，带着大家去院子里放小鞭，一个个欢声笑语的传进了屋子里。
小铭铭跟谁都敢呼来喝去的，但唯独不敢惹家里的大姐。
“大姐，我也想放鞭。”
小媛媛把一个小鞭炮插在雪里，把点燃的香递给他：“你点着了就得跑，知道吗？”
小铭铭兴奋的直点头：“嗯嗯嗯，我知道了大姐。”
放完鞭，几个孩子回屋里暖和。
李红军在炉箅子上放了地瓜跟土豆。
“来，烤地瓜土豆熟了，你们喜欢吃什么自己拿。”
本来李金铭这个小家伙是想让奶奶或者妈妈喂他，但看其他人都自己拿着扒皮吃，就没敢提出过分的要求。
无他，因为爸爸在家。
晚上，李红军炖了一大锅排骨炖土豆。
把长出来的蒜苗割下来，炒了个鸡蛋。
还有腌的糖蒜，蒜茄子，辣椒酱，小黄瓜等咸菜。
大栓领着媳妇孩子，大包小裹的回了乡下，受到了丈人，丈母娘的热情欢迎。
周梅趁着大栓跟丈人小舅子喝酒的时候，把妹妹喊到跟前。
“周玲，我给你找了个好差事。”
“姐，我是不是能进城当工人了？”
周母也注视着周梅，等她回答。
周梅撇了一样妹妹：“你想啥呢，这工人说当就当的？”
“你一没文化，二没技术，想当工人哪有那么轻松。”
“我要不是给冯家生了孙子，我跟咱弟想当工人那就是做梦。”
周玲失望的‘哦’了一声。
“李家现在缺个帮忙看孩子的人，他们本来是打算雇人的，但我把这差事给你截下来了，你回去收拾收拾，明天就给我们回城里。”
“姐！”
周玲拉着长音：“给人家看孩子算什么好差事啊？”
周梅伸手点了妹妹脑门一下：“你这脑子就是浆煳。”
“大栓他舅现在是厂里食堂主任，红军是副主任，你用心的帮他们看孩子，到时候他们还能白用了你？”
“安排工作这事还不是看人家心情，一句话的事？”
周母：“你姐说的有道理。”
“不过，你以前不是跟他们之间······”
“妈，所以我才让我妹去帮忙啊，这是修复关系的大好时机。”
周母：“你大姐家，你看是不是······”
周梅拉着脸：“妈，咱不能得寸进尺，这次只能去城里一个人，到底谁去你们自己拿主意。”
“反正得帮着李家伺候两年孩子，到时候相当工人还得我跟大栓吹枕边风，我婆婆帮着说话呢，如果这次再得罪李家，我在冯家就待不下去了。”
“可别牵连我丢了工作不说，再被冯家给赶回来。”
周梅长叹一口气：“那就你妹进城吧，你姐她婆家离不开她。”
“对了，妈我弟都娶媳妇结婚了，厂里也给分房了，你们啥时候进城跟他享福啊？”
周母面露难色：“厂里就分了一间房，我们进城住哪里啊？”
“你弟媳妇倒是没说什么，但咱们不能去给人添麻烦。”
“您跟我爸添点钱，他们把哪一间屋子卖了，在城里买个小院子不就成了。”
周母讶异：“不是说现在不让私下买卖房产了吗？”
周梅：“说是不让，但不少人照样私下里买房卖房，这事只要做的隐秘一些倒也无妨。”
“晚上我跟你爸商量一下，主要是我们在乡下还能赚工分，到了城里就没收入了。”
周梅：“也不是完全没有收入，让街道给介绍工作，在家里煳火柴盒一个月也能挣个七八块钱，你跟我爸俩人到时候有粮食定量，一个月十几块的收入完全够用了。”
周母心动了。
晚上睡觉的时候，周母就跟周父商量起来。
周父：“梅子说的有道理，我明天问问咱儿子，看看他什么意见。”
周母：“他能有什么意见，养儿防老，这不是他应该的吗。”
周父：“嗯，不过往后梅子跟李家的事，你可千万别掺和了！”
周母应声：“不掺和了，可不能给梅子再找麻烦了。”
“儿子的工资，梅子的工作都是人婆家给解决的，够意思了，这次如果玲儿在李家不出错，也是她的造化，将来当了工人，也不用留在乡下吃苦受罪了。”
周父：“告诉玲儿，不许要人李家的钱，就是给帮忙的，如果收了钱就没有情分在了！”
周母：“放心，这个我还能不懂，我早就交代她了。”
“嗯，明天他们回去我给他们装点去年种的小米。”
“听说李家闺女又要生了，你给装一篮子鸡蛋。”
第二天，大栓一家早早就回来了，周玲自己坐长途车来的城里。
周梅带着妹妹去了李家。
“舅，舅妈，红军，小美！”
周梅拉着有些腼腆的妹妹介绍：“这是我乡下的妹妹。”
“玲儿，跟大家打招呼啊。”
周梅紧张的用手捏着衣角，挨个打了招呼。
看到一身新衣没补丁，全家脚下都是皮鞋，一个个油光满面，再看看自己，补丁，布鞋，面黄肌瘦，周玲心里难免自卑。
冯小美拉着周玲的手给她介绍家里的情况，拉着她去了正房的西耳房。
“周玲，往后啊你就住在这间房。”
周玲看着新铺盖嘴里直喊谢：“谢谢···谢谢···”
然后冯小美又把自己的旧衣裳拿出来：“也不知你的尺寸，这是我的衣裳你别嫌弃，等过些日子厂里休息，我带你出去买布作身新衣裳。”
不管怎么说周玲都是周梅的妹妹，大栓的小姨子。
李红军还是特意做了两个菜，算是欢迎她吧。
有了周玲，陈金凤也轻松了许多。
周玲也是个勤奋的人，洗碗，扫地，擦屋子，都抢着干。
这日，周玲正给几个孩子洗尿芥子，感叹李家真是狗大户，这肥皂就跟不要钱一般的用。
感叹在李家的生活，天天有肉，顿顿有蛋，一点粗粮不吃，顿顿细粮。
她感觉自己都胖了许多，双下巴都要出来了。
“你们找谁？”
徐慧珍跟陈雪茹带着徐静理还有侯成，来探望孩子，看望爷爷奶奶。
徐慧珍跟陈雪茹不知道家里雇了人，看着陌生的周玲还以为自己走错了院子。
徐静理跟侯成可没那么多想法，俩孩子撒欢的朝着屋里跑去。
嘴里喊着：“爷爷，奶奶。”
周玲瞬间反应过来，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当初李红军为了避免以后有什么麻烦，就对外公布，李贵跟陈金凤收了徐慧珍跟陈雪茹做干女儿，这样的话双方彼此的来往就名正言顺了。
甚至这事连大栓都不知道，仅限于李家人，外姓人只有冯小美，蔡全无知道。
李春霞连自己的亲儿子都没说出事情，她不是不信儿子，而是信不过儿媳妇。
晚上，李红军做了一大桌子饭菜。
大家伙热热闹闹的吃了顿饭，徐慧珍跟陈雪茹是真的想孩子了，跟孩子热情后才领着徐静理离开。
接下来的日子，因为有人帮忙，中午徐静理跟侯成也都跟着陈金凤一起来家里吃午饭。
免得俩孩子还得一个人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