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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第 39 章

第章情诗

一夜无?话, 第二天,顾舜华和任竞年?把两个孩子薅起来,穿了衣服洗漱过?, 套进棉猴里就直接送幼儿园去了。

幼儿园管早饭,家长可真是省心了。

送幼儿园的时候,顾舜华和任竞年?走两边,两个孩子手牵着手走在中间, 一路上欢快地蹦蹦跳跳,一看就美滋滋的。

多多:“要是爸爸妈妈天天能一起送我?上学就好了!”

任竞年?:“爸爸以后想?办法来北京,那样就能经常送多多上学了。”

多多:“可是, 可是,爸爸就在北京啊!”

任竞年?宠爱地摸了摸女儿的小辫子, 小朋友说话越来越顺溜了,可能是年?纪大了,也可能是接触的同龄小孩子多了,慢慢给带出来了。

他笑?了下,还是对孩子道:“爸爸过?几天要去工作?。”

多多小脸马上塌了:“啊?”

任竞年?:“不?过?爸爸周末会过?来, 过?来陪多多玩!”

多多想?想?,这才笑?了。

满满却扁着嘴:“周末只有一天!平时有六天!”

顾舜华:“你这小脑袋倒是算得挺清楚。”

任竞年?:“没事爸爸放假的时候也过?来,那样时间就多了。”

满满这才没说什么,等把孩子送到学校,两个人回来路上难免商量着,这样长期北京廊坊分居肯定不?行。

说起来人也奇怪,以前是内蒙古和北京分着, 觉得任竞年?过?来廊坊就很好了,但一旦来了廊坊,马上觉得, 最好是在北京才好呢。

人就是这样,得寸进尺。

等回到家,陈翠月已经把饭做好了,是豆汁焦圈,怕任竞年?吃不?惯,特意做了一点棒子面?粥,不?过?好在任竞年?倒是挺习惯那个味儿。

“伯母,以后不?用?特意给我?做别的,这个我?吃着还不?错。”他笑?着对陈翠月这么说。

“喜欢就好,喜欢就好!”陈翠月忙点头?。

她竟然有些受宠若惊,因为最近在家里,她地位实在是低,儿子打?心眼里看不?惯她,女儿对她还不?错,但总觉得浮在面?上,至于顾全福,不?冲她黑着脸就算他心情好。

唯独任竞年?,对她没得说,那是骨子里的礼貌。

她叹息,想?着这也怪自己,过?去都做得什么事啊,闹到现在,子女和自己离心!

其实这都是陈翠月心里的想?法,顾舜华哪顾上想?这些,她最近一门心思想?着玉花台的这份工作?,是拼着劲儿想?把这份工作?干好,转正。

她自己算过?,如果不?能转正,那就自己出来单干,马上改革开放,有本事不?愁没活泛钱,如果能转正,熬两年?,就能赶上八十年?代?初的大范围建造楼房,各单位纷纷分房,到时候没准自己还能分楼房住呢!

人最怕什么,最怕看不?到方向,不?知道前头?的路,现在一条路摆眼跟前,努力够够就能拿到,她当然豁出去了。

************

吃完早饭,陈翠月便过?去上班,顾全福去找潘爷下象棋了,任竞年?过?去打?理?那块空地,顾舜华则继续记录她的做菜心得,昨天她在饭店看到牛得水那里有一些格子纸,是玉华台自己印的文稿纸,顾舜华随口问?了一嘴,结果牛得水说这玩意儿挺多的,去年?印了不?少用?不?完,就给了她一厚沓,她便拿回来了,这个比外面?买的白色八开纸要厚实,倒是很适合她来记笔记。

她现在很注意总结,有什么想?法都会临时记下来,有不?懂的就会马上问?顾全福,再有顾全福也说不?清的,她就记下来,想?着回头?去图书馆查查相关的文献。

正低头?记着,就听到外面?吵嚷声,好像是两个女人在呛呛,嗓子尖细,仔细一听,应该是乔秀雅和冯仙儿。

顾舜华心里大约明白,便起身出去看看,一出门恰好看到霍婶儿,霍婶儿便说起来,原来是今早冯仙儿大骂圈子打?她女儿,说圈子不?是玩意儿,那些圈子自己当圈子还污蔑她女儿,她故意这么大声说,其实就是想?让大家伙都知道,她冤屈着,冤屈得不?行了!

她也确实冤屈,她根本不?知道她闺女那些事啊。

可她这么骂,被乔秀雅听到了,脸上挂不?住。

整个胡同里,能有几个圈子,她女儿算是数得着的一个,这不?是明摆着骂她吗?

乔秀雅哪是那受气的人,平时就咋咋呼呼的,现在被冯仙儿这么一寒碜,那火气自然就被拱起来了,冯仙儿更是一个概不?论的主儿,哪能受这气,两个人直接当街就这么嚷嚷开了。

开始的时候只是骂,后来也不?知道谁先动手的,就开始採头?发挠脸,能使出来的招式全都使上了。

事情闹大了,大家伙虽然赶着上班,但也都尽量劝劝,打?个圆场,帮着拉垃架。

顾舜华听着,也就跟着霍婶过?去,她不?想?因为这事把苏映红牵扯进来,苏映红好不?容易才摆脱了这些,现在正经工作?过?日子了,犯不?着再因为这个被人家说道。

她过?去时候,恰好陈璐也到了。

冯仙儿正在气头?上,看到她家闺女过?来,便抓住闺女:“璐璐,你说,昨晚上是不?是她家苏映红,她家既然把事儿做了,那咱也没必要给她遮由子,咱就该怎么着怎么着,照实说!”

她这么一喊,所有的人都看向陈璐。

顾舜华听到这个,也是拧眉。

而?陈璐被她妈那么拽着胳膊一问?,愣了下,她要不?要干脆把苏映红甩出来,反正昨天苏映红确实来了,到时候就说是她打?自己的,说她不?正经混报复自己,大家就不?会怀疑什么了吧?

正想?着,她便觉得好像有人正盯着自己看。

她抬头?,冷不?丁就看到了顾舜华。

顾舜华正微微侧首,就那么盯着她,一双眼儿冷湛湛的。

陈璐便被吓得一个激灵,她昨晚被打?了,还真是被打?怕了。

这顾舜华也不?知道吃什么长大的,打?起人来那么狠,手段也真够毒的!

“咱今个儿就打?开天窗书亮话,到底谁打?的你,咱得说清楚了,咱不?怕怒目金刚,就怕那抿嘴儿的菩萨,你不?吭声,那不?是害我?们?吗?嘴里含含糊糊,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我?们?家映红害你呢!”

乔秀雅可真是恼了,整个人炸了庙,指着陈璐道:“不?过?咱先把丑话说前头?,今个儿谁要是敢说一句混话,咱们?谁也别上班去了,咱就闹吧!”

冯仙儿和乔秀雅急赤白眼的,两个人都在催着陈璐,可陈璐心里纠结摇摆不?定。

顾舜华看出陈璐的心思,笑?了笑?:“到底是什么情况,确实得说个是非曲直,这里这么多人看着呢,陈璐,你就说吧?咱们?好歹是亲戚,虽然现在闹生分了,但谁要是委屈了你冤枉了你,姐也得想?法给你做主不?是吗?你也不?用?怕,在场这么多老街坊呢,一个个都是血性?人儿,谁要是偷奸养汉了,谁要是勾搭别人男人了,咱肯定饶不?了她,一人一个唾沫也得把她淹死!”

她这么一开口,嘴上说得好听,周围人也都说一声舜华够义?气,说的话在理?儿。

甚至有人干脆道:“谁的是谁的非,当面?锣对面?鼓,有什么事就得说!”

可只有陈璐心里明白,她这是威胁自己呢,明明是在笑?,结果那眼里透着冷。

陈璐心里便更发怵了。

她确实不?敢和顾舜华当面?鼓当面?锣地那么对上。

她的本意其实是被顾舜华打?一巴掌,之后偷偷地跑去找任竞年?,告诉任竞年?自己帮任竞年?说话,却被顾舜华打?了,到时候委屈一番,让任竞年?心疼和感?动。

那都是为了任竞年?才被打?的啊!

可顾舜华说话做事实在是太狠了,谁知道竟然打?成这样,打?那么狠,她怎么能顶着红肿的脸去找任竞年?。

最关键是顾舜华扯喊了那么一嗓子,就把这事给弄歪了,现在如果自己说是顾舜华打?的,那大家难免就多想?,就会想?起来任竞年?,那她勾搭男人的事就算是坐实了,那她以后的名声可就救不?回来了。

但这还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是,一切剧情只怕是随之改变了。

顾舜华现在这么盯着自己,明显是威胁自己,她做事够狠,也豁得出去,如果自己供出来苏映红,她估计饶不?了自己。

现在任竞年?还不?知道顾舜华“狠毒无?情”的真面?目,一旦双方起了冲突,他肯定向着顾舜华吧,自己根本拉不?过?来。

到时候,自己就算再有千万手段,也不?能施展了!

说白了,她最怕什么,最怕她和任竞年?的缘分彻底被自己糟蹋光了。

她本来是生活在二十一世纪的人,如今回到条件这么艰苦的时候,之所以能忍下去,还不?是为了任竞年??

没有了任竞年?,她在这里还有什么指望?

是,她是知道后面?的国家大势,但总不?能去当神算吧?股票她不?懂,也没关注过?,这个时候让她去说哪支股票能挣钱她也不?知道,再说现在可能还没股票呢!

房子倒是可以买卖,可根本没本钱啊,而?且等房价大涨那都得是二三十年?后了,她怕是要四十多岁了,那么老,她要了钱有什么意思?

所以对她来说,别看知道后面?的一些事,可很多事,你原来就不?懂,你根本连门儿怎么摸都不?知道,唯一的指望就是任竞年?了。

她必须抓住这个男人,必须按照剧情走下去,才能过?上好日子。

为了这个目的,她必须忍住,不?能现在就开罪顾舜华,小不?忍则乱大谋。

陈璐就那么望着顾舜华,在纠结了很久后,她终于还是咬牙道:“我?,我?没看清楚。”

冯仙儿听这话,差点蹦起来:“你没看清?你竟然没看清,你傻啊看不?清,我?听说了,昨晚上苏映红来过?,有人在大杂院里看到她了,咱们?这胡同,她苏映红就是头?一份的圈子!”

乔秀雅听着,气得啊,血就往脑门子那里冲,她指着冯仙儿的鼻子骂:“你算什么玩意儿,你养了一个好闺女,三十都拐弯儿了还整天介闷家里捯饬,背地里偷奸养汉傍尖儿,你当我?不?知道?秃顶的男人她也下得去嘴儿,人家媳妇都嚷嚷出来了,谁没听到?”

陈璐也是气得脸红,嘴唇都在颤,顾舜华见此,怕她胡说,冷笑?一声:“没看清楚,那妹妹你可得仔细回想?了,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

陈璐深吸口气,看看顾舜华,终究是咬牙切齿地道:“我?记起来了,好像不?是苏映红,苏映红个子高一些,那个人矮瘦!”

顾舜华这才算罢,想?着可以啊,她到底是有点眼力界,她真敢把苏映红供出来,行,那大家就闹起来吧,谁怕谁?

陈璐说了不?是苏映红,旁边的乔秀雅顿时得意起来了,掐着腰,指着冯仙儿一通挖苦,就差把冯仙儿祖宗十八代?都说进去了。

冯仙儿那叫一个没脸儿,后来气不?过?,就开始拿乔秀雅把女儿赶出去的事说事,乔秀雅当然不?甘示弱,直接揭了冯仙儿的短儿,说她以前就是一个混八大胡同的!

得,这么一骂,两个女人又掐起来了,旁边赶紧打?圆场。

顾舜华看着这场景,也是好笑?,反正这件事不?至于牵扯出来苏映红,至于那些嘴皮子上的骂架,蝎子钻裤子里,爱咋着咋着,她们?闹她们?的就是了。

她便往家走,她还惦记着她的菜谱呢。

谁知道刚走出两步,就看到了苏建平骑着二八大盖洋车子匆忙往这边赶,苏建平是刚上班,就听到有人给他捎话,说你妈和人家掐起来了,都打?得头?破血流了。

他能怎么着,只好和领导请了个假,骑着车子往家赶。

苏建平猛地看到顾舜华,连忙刹住了车,他紧攥着车把,想?过?去劝架,又想?和顾舜华说几句话,竟然在那里挣扎起来,踩着车蹬子的脚是踩也不?是,不?踩也不?是。

顾舜华看他那纠结挣扎的样子,淡声道:“快点去吧,不?然等会真出事了。”

苏建平听到自己妈妈在那边吵吵嚷嚷的声音,顿时脸红耳赤。

他嗫喏了下,终于道:“舜华,我?有句要紧话,现在我?算是知道了,你那个前夫,他确实不?是玩意儿,你这些年?受罪了。你,你尽快摆脱了他,等你转正了——”

他犹豫着道:“你记挂了我?这些年?,我?也不?能辜负你。”

说到这里,就见那边好像掐脸採头?发了,他也怕自己妈吃亏,忙骑着洋车子冲过?去。

顾舜华则是站在那里愣了好半响。

好半响后,她终于咂摸过?味儿来了,自己惦记他?敢情他一直这么想?的?

这都算什么玩意儿?

为了靴子,为了房子,都争得急赤白脸的了,他躲一边屁都不?吭一声,他竟然还觉得自己心里惦记着他??

惦记你爷爷个骡子拐弯屁 !

顾舜华想?回去拽住苏建平说个明白,可苏建平已经跑人堆里去了,想?叫都叫不?住了!

她回到家里,越想?越气,简直是气炸了肺。

回家后,顾舜华把任竞年?拽出来,咬牙切齿:“你知道吗,那个苏建平竟然还以为我?记挂着他,以为我?记挂了他多少年?!”

这是多大的脸,她记挂他,然后把他坑到狗屎堆里去?他这脑子怎么长的?

任竞年?没想?到这件事这么快就说破了,他只好安慰顾舜华:“他怎么想?的不?关我?们?的事,反正他也不?敢随便骚扰你。”

顾舜华:“那也不?行,我?想?到他惦记我?,我?浑身就不?舒服,就跟不?小心摸到了毛毛虫,让他惦记,这是折我?的寿啊!”

任竞年?知道顾舜华最怕毛毛虫,见到后就赶紧躲着,那是骨子里的害怕。

他想?了想?:“那现在你和他说清楚,我?陪着你。”

顾舜华:“行。”

***********

冯仙儿和乔秀雅闹腾了一早上,最后冯仙儿也不?好硬赖着苏映红,对骂一番,彼此放下狠话以后你等着你等着,也就不?了了之了,反正一般“你等着你走着瞧”出来,基本这架也差不?多完了。

苏建平劝架劝了一个焦头?烂额,好不?容易事情消停了,一迎头?,他就看到了任竞年?。

苏建平一看到任竞年?,那脸色就有些怕了,提防地道:“你,你想?干什么?”

他刚刚才和顾舜华说了话,结果现在任竞年?就找上了自己,这由不?得他不?多想?。

任竞年?:“也没什么,我?爱人想?和你说句话。”

任竞年?这一说,苏建平才看到旁边的顾舜华。

他顿时尴尬了,犹豫地看看顾舜华,再看看任竞年?,脸上就难看起来了,就跟被人家当场捉奸一样。

顾舜华看他那样子,就知道他想?歪了,真是好笑?又好气。

想?想?那本所谓的书中好像也是,以为自己对他一往情深,死赖着不?放,还真是如出一辙。

只是谁想?想?到,她都做到这一步了,他竟然还能这么想?!

当下她干脆道:“建平哥,刚才你和我?说了那些话,我?很吃惊,我?想?,你可能存在一些误会,我?从来没有对你记挂过?,我?不?知道你怎么冒出这么一句来。”

苏建平吓了一跳,忙看向任竞年?。

任竞年?一米八几的魁梧大个子,手插在军大衣的兜里,肃着脸,北风吹过?胡同,掀起他的大衣边角,他巍然不?动。

那气势,总感?觉一拳头?能打?死仨。

苏建平心虚,膝盖都要软了,不?过?这个时候,顾舜华问?起来,他也只好硬撑着道:“舜华,你,你不?是离婚了吗?其实你也不?用?太害怕,国有国法,现在不?是旧社会了,你也不?是他家童养媳,离婚了,他不?能打?你……”

任竞年?拧眉,盯着苏建平的眸子瞬间变冷。

打?人?他像是那种打?女人的样子吗?

任竞年?当了八年?军人,阴山脚下,塞北的风,八年?的磨砺,这么一沉下脸,自然是萧杀锋利。

苏建平吓得那么一哆嗦,直接脸都白了。

而?顾舜华听苏建平那么一说,都忍不?住笑?了:“我?说苏建平,你到底在想?什么,他打?我??我?和他,只有我?打?他的份,没有他打?我?的份,你可真能想?!我?不?想?和你废话这么多,叫你出来,就是想?给你解释,我?对你可没有那个意思,我?当年?离开首都,过?去阴山,很快遇到了我?的爱人,我?们?就在一起了,我?对你从来没挂念过?。”

这些话,甩到苏建平脸上,苏建平不?敢置信地望着顾舜华:“不?可能,舜华,不?可能,你不?是因为自卑吗,你带着两个孩子离婚,心里自卑,这才不?好意思亲近我?,你离婚回来,就是记挂着咱们?大杂院的一切,记挂着我?!你和他并不?相爱,你是被迫结婚的是不?是?”

顾舜华都听呆了。

任竞年?也是耸眉,他知道苏建平也许有点误会,但他不?知道苏建平竟然把事情想?成这样,他以为这是什么年?代?,旧社会吗,还地主恶霸逼婚吗?

顾舜华惊讶地无?话可说,过?了半响,她才诚恳地道:“你可真是想?多了,我?不?知道你脑子怎么想?的,但你不?要忘记,那天我?是故意把你推倒狗屎堆里的,你踩了一脚臭的事还记得吗?我?顾舜华是不?是脑子有病,我?要是对你有一点点意思,我?能那么对你?”

苏建平也没想?到顾舜华这么说,偏偏还是当着任竞年?的面?,这让他颜面?扫地,也让他窘迫紧张,他擦了擦脑门上的汗:“你是故意让我?死心,你不?想?连累我?,是不?是,舜华?”

顾舜华差点笑?出声:“我?给你说实话,我?真得对你没有半点意思,你可是想?多了。我?但凡对你有一点那个意思,让我?户口直接回内蒙行了吧?我?发誓行了吧,求求你醒醒,别把我?和你扯一起,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苏建平瞪大眼睛,他看看任竞年?,看看顾舜华,终于咬牙道:“你是不?是怕他?”

顾舜华嘲讽:“你做什么春秋大梦呢!”

苏建平紧皱着眉头?,盯着顾舜华,今天顾舜华所说的一切,他怎么也没法接受,当着任竞年?的面?,这也太没面?子了。

他是怕任竞年?,可他也是正经的国家单位干部,他凭什么不?能说出他想?说的?他任竞年?就算厉害,还能真打?人不?成?

这是男人的尊严,他不?能就这么怕了!

他咬牙,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那你当时是不?是写过?一封信,还给我?写了一首诗。”

顾舜华:“我?,给你写诗?”

任竞年?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眸光微动,挑眉道:“什么诗?”

苏建平看看任竞年?,这场面?实在是太尴尬了,他没想?到有一天他要当着顾舜华爱人的面?和顾舜华对峙。

可,可她明明惦记自己!

苏建平深吸口气,到底是硬着头?皮背了那首诗:“我?站在茫茫荒原上,遥望远方,风带来了草原的清新,带来了乌海的凝重,我?听到黄河水流滔滔,我?看到阴山风沙骤起,我?站在巴彦淖尔的大地上,就在这里寻找着你的气息。”

背完后,他鼓起勇气,望向顾舜华:“这个,不?是你写给我?的吗?”

顾舜华愣了,她望向任竞年?。

任竞年?也看向顾舜华。

四目相对,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疑惑。

苏建平看他们?这样,终于确认了,当下道:“舜华,你就说这首诗是不?是你写的?你得承认吧,你写给我?的!你既然写过?,说明你对我?还是挂念是不?是?”

他就是因为看到这首诗,才确认,陈璐没骗自己,顾舜华确实惦记着自己。

顾舜华神情异样,她沉默了好一会,才终于艰难地道:“不?,苏建平,你弄错了,那首诗不?是我?写的——”

她犹豫了下,才道:“那首诗,是我?的爱人当初写给我?的……”

挺蹩脚的一首诗,但好像确实是任竞年?写的。

任竞年?眸中泛过?一丝狼狈,解释道:“其实也不?算是我?写的,是我?当初看到别人写了差不?多的,就比着写了一份。”

顾舜华这才知道,拧眉看向任竞年?:“原来你给我?写的诗都是抄别人的?”

任竞年?:“也不?能算抄,这是我?的真实想?法,只不?过?我?写不?出那样的句子。”

其实当时还是雷永泉教他,说可以写这种肉麻一些的句子,越肉麻越好,他写不?出来,就只好学习模仿。

苏建平看他们?两个竟然讨论起来这个,也是懵了,他站在那里,愣了好一会,终于颤抖着唇道:“这,这首诗,真是他写的?”

多少天了,他一直在想?这首诗,结果这首诗竟然是别的男人写给顾舜华的?!

顾舜华却纳闷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这首诗的?是谁告诉你的?”

就算是任竞年?写的,他也不?该知道啊!

任竞年?眼神轻淡地望着他:“陈璐给你的,是不?是?”

他这么一问?,冷不?丁的,苏建平眼神躲闪了下。

任竞年?便懂了,轻笑?一声:“陈璐随便给你一首诗,你就以为是舜华写给你的?”

苏建平听那声笑?,只觉得丢人现眼到恨不?得直接钻茅房里不?出来!

他咬了咬牙,终于结结巴巴地道:“那,那可能真误会了吧,我?,我?没事了,我?先走了——”

转身就跑,跟后面?有狼追他一样。

***********

看着苏建平就那么跑了,顾舜华却蹙起了眉。

她根本没把苏建平看在眼里,这个人有一箩筐的缺点,但却有一个优点,那就是好面?子,他是好单位员工,要上进,要体面?,这种人永远不?用?怕他,因为他总是会瞻前顾后。

现在苏建平搞清楚自己对他没那个意思,也就算是了结了。

她想?的是陈璐,陈璐怎么知道这首诗内容的?又怎么会张冠李戴给自己?

顾舜华想?不?明白。

她记起来陈璐对任竞年?天然的喜欢,倒好像是认识他一样。

她隐约感?觉到,陈璐也许比自己知道的要多,有些事,自己不?知道,她却能知道。

她可能得到了一个错误的信息,知道了这首诗的内容,且知道这首诗是自己保存着的。

但她误以为是自己写的,所以就拿这个给苏建平?

而?任竞年?望着苏建平的背影,终于开口了:“我?觉得这事怕不?是那么简单,里面?有故事。”

顾舜华:“故事?”

任竞年?:“你这个表妹,身份果然不?简单。”

顾舜华这下子有些高兴了:“是吧,你也觉得她不?对劲,她好像知道很多她根本不?应该知道的事?”

任竞年?一脸沉思:“我?其实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她应该是有什么特殊的武器可以影响我?们?的脑电波,改变我?们?的想?法,现在看来,果然不?假。她应该是有什么特别的身份,也许和特务有关系,她昨晚上遇到的,不?一定是什么人。”

顾舜华:“特务?”

任竞年?:“你还记得我?们?以前在五原兵团时候吗,我?们?还抓到过?特务,这里可是北京,这里更可能有特务,我?们?必须提高警惕,揪出隐藏在人民群众中的破坏分子。”

顾舜华眨眨眼,没吭声。

五原距离国境线不?过?一百多公里,那地方荒凉,有机可乘,所以当时确实遇到过?几次特务,有偷情报的,有搞破坏的,当然也有想?逃出国境投奔敌人的。只是现在回到北京,又涉及到陈璐,任竞年?可真是想?多了。

任竞年?:“其实有必要详查一下昨晚她到底遭遇了什么人,这里面?是不?是有古怪,他们?那么大声嚷嚷哭叫,到底是不?是在刻意掩饰什么事。”

她默了好一会,决定先回家去了。

昨天从饭店带回来一份鸽子肉,这份鸽子肉是练手用?的,正好今天做了,算是提前演练演练。

关于这问?题,她不?想?和任竞年?探讨了,反正大家一起努力过?日子好了。

任竞年?却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他跟着顾舜华进了屋,经过?一番深思熟虑,终于得出结论:“她的背景真得很有问?题,她特意过?去内蒙,应该是想?探取某种消息,她可能在我?们?家里搜查翻找过?,却无?意中看到了那首诗,那首诗是不?是夹在一本物理?书中?她无?意中拿到了,便加以利用?,但她本来的目的应该不?是那首诗,而?是别的什么机密。”

顾舜华:“……”

她想?,这也许就是男人和女人思维的差别,也是任竞年?和顾舜华的差别。

两个人,永远能在不?同的方向自圆其说,且谁也没法说服谁。

还是别去想?了,赶紧做正经事最要紧。

**************

任竞年?见顾舜华对自己的想?法没兴趣,也就不?再提了,过?去拿着铁锨开始干活了,顾跃华也去帮忙,两个人忙得热火朝天。

顾舜华看他终于不?说了,乐得安静,自己便准备食材做白菜包鸽子松,她得赶紧做出来,等下午直接拿到饭店让大家伙尝尝。

做大白菜包鸽子松的白菜是最要紧的,顾舜华遵照父亲的嘱咐,在自家大白菜堆里认真挑选了一番,最后挑出来了最为脆嫩的大白菜。其实这自然是不?够好,但自家储的大白菜也就这样了,矬子里拔将军而?已。

至于鸽子松,顾舜华已经仔细料理?过?,剔了骨头?,将肉剁了一个颗粒均匀,剁过?后,她自己看看也算满意,这肉粒剁得越均匀,入味越好,现在来看,这一个多月的刀功没白练,这肉粒拿出去,也不?丢当年?顾家老爷子的脸。

她先将调理?给鸽松喂透了,将松仁过?油,之后将这两样儿放上葱段还有剁碎的菜粒,添一些酱,猛火轻油就这么炒。

这酱有讲究,据顾全福的说道,过?去那会子都是用?内廷的酱,那才叫够谱儿,便是后来顾全福做这道菜,怎么也得用?一个六必居。

顾舜华这次用?的,是玉花台的,就是六必居那个味儿,六必居长期给玉花台供酱。

鸽松炒到了微微泛起金黄来,便先停了,用?筷子取了一些来尝,味道肥美湛香,是预料之中的,不?过?心情还是好。

顾跃华闻到了香味,耸动着鼻子跑过?来:“做好了,做好了?能尝了吗?”

顾舜华:“还没好呢,你等等吧。”

顾跃华眼巴巴地看着锅里那炒鸽子松,刚炒过?的,肉粒均匀,泛着金黄的油光,一看就是熟了,能吃了。

他咽了下口水,无?奈地看了眼顾舜华,还是回去读书了。

顾舜华将蒸好的米饭和鸽松一起翻炒,翻炒过?后,就把大白菜拿来了,取上面?翠绿的页面?,然后用?剪刀修建圆形兜状。

修剪了约莫十个左右,便将那米饭鸽松菜粒等放到了圆形白菜包上面?。

这个时候,米饭已经饱饱地吸收了鸽松中的肉香,剔透晶莹泛着油光,放在青翠欲滴的白菜兜上,轻轻地包住,大功告成了。

顾舜华快速地包了十个,放在白瓷盘里,便喊道:“开饭了!”

其实这个时候显然不?是开饭的时候,不?过?既然要吃,得讲究个谱儿,气氛要做足。

这时候顾跃华找任竞年?一起学习去了,他学得不?太专心,竖着耳朵听这边动静,一听好了,马上溜溜地跑来了。

一看到这白菜包,顿时馋得要命,跟一条流着哈喇子的狗一样,围着那饭桌打?转。

顾全福也过?来了,看了一眼,点头?:“卖相还行。”

这白菜包卖相上讲究的是色泽翠绿晶莹,外形上要圆润饱满,让人一看觉香不?腻口,如今顾舜华做得,倒是有了那么七八成样子。

但凡有个七八成样子,一些差不?多的场面?就能应付下来了。

顾全福道:“潘爷和佟奶奶那里帮了你不?少,给潘爷和骨朵儿两个,给佟奶奶一个,都尝尝味儿。”

顾舜华忙道:“好。”

送过?去时,潘爷倒是惊讶得眉毛都要竖起来了:“舜华,长能耐了!”

顾舜华:“潘爷,瞧您说的,您还没尝呢!”

潘爷:“我?不?用?尝,一看这样子,一闻这味儿就知道,不?信你问?你佟奶奶去!”

顾舜华笑?,然后过?去佟奶奶那里,佟奶奶尝了,尝了后,点头?:“这味儿还算地道,成,舜华你这功夫没白费。”

顾舜华一听这个就放心了,她知道佟奶奶王府出来的,年?轻时候什么没见识过?,她说好,那就一定是不?错了。

她自己也挺高兴,功夫不?负有心人,可见只要努力了,总归是有进步,今天学这个菜,明天学那个菜,慢慢积累下来就多了。

她回去家里,家里还没开始吃,等着她呢,当下赶紧一人一个尝了尝。

北方的大白菜就是好,鲜润水嫩,吃起来水头?足,咬破这一层,里面?就是炒过?的鸽子松和米饭了,米饭鸽子松和菜粒,这个时候已经吃不?出来了,只觉得那味儿浑然一体,都是香美。

这道菜好在哪儿呢,不?腻,冬天吃还能泻火,要不?当初慈禧跑去西安还惦记这道菜呢。

一家子各取了一个白菜包来吃,顾跃华吃不?懂那些,反正是一个劲地点头?说好吃,任竞年?更是没吃过?,除了点头?说不?错没别的,顾全福边吃边拧眉,最后那眉终于松开了,倒是提点顾舜华,哪儿哪儿炒得时候要留心,火候还可以再轻一些,顾舜华少不?得一一记下来了。

到了上午十点,差不?多是时候了,顾舜华和顾全福收拾东西去玉花台上班,刚到后厨换了衣服,牛得水也来了。

“这件事闹大了,来咱们?这里的是一个明星,香港的大明星姓梁,听说香港的媒体知道后,也跟着来了,想?跟踪拍摄,看看中国的满汉全席是什么情况,这阵仗不?小,这件事咱必须得办好,要不?然这丢人都要丢到香港去了,所以这个事,可就不?是咱玉花台的名声了,而?是咱整个大陆的名声,咱必须让香港人看看,地道的中国菜,还得来咱大陆吃!时间已经订好了,大后天过?来,他要请客,咱们?菜单今天就得交上去!食材我?已经让人去准备了,老顾啊,咱这里没问?题吧?”

牛得水急忙忙的,都不?称顾师傅了,称老顾,关系更近了一步。

顾全福倒是不?紧不?慢:“行,菜单你就按照那个来,至于咱们?说的白菜包,今儿个我?闺女就先做一个,让大家尝尝味儿,要是大家伙觉得地道,事情就这么定了。”

牛得水一听,连忙道:“好,好!小顾师傅啊,那你今天不?用?管别的,就先做个白菜包,让大家伙心里好有个底儿。”

顾舜华点头?:“行。”

周围� ��个徒弟,外加另外两个灶口的师傅,都有些疑惑,因为顾舜华过?来后,一直都是在练手,还没正式上过?灶,现在直接一上来就能做满汉全席里的菜,想?着这真能行吗,可别是当爸的硬提拔闺女?

不?过?大家伙也就是想?想?而?已,谁也不?好说,毕竟就算真提拔闺女,那也得当爸的到那份儿上,毕竟顾家老爷子是御膳房出来的,这是人家的家学!

顾舜华当然知道,周围人不?太看好自己,她也知道,这个白菜包她做不?好,她就是别人眼里扶不?上墙的烂泥,给自己爸丢份儿,和这次的宴席没关系了,以后的转正怕是也要难了。

所以她必须做好,比在家里做的那一顿更好。

她回想?着一切要点,剁了鸽子肉后,加了少量的油,用?小火慢慢地将鸽子肉中的些许肉脂炒出来,沥掉,这样味道会更加清爽。

挑拣白菜时,选了颜色最为翠绿水头?最足的,剪掉白菜头?后,才小心地用?水冲洗,边冲着边剥,这样白菜叶不?会有丝毫损伤,而?且会显得更为翠绿。

终于做好了后,各大家伙一人一个。

那白菜包摆在大家伙面?前,就没人说什么了,那颜色,那形状,那味道,没别说的,就两个字,地道。

这次顾全福没尝,直接请大家伙尝。

牛得水先拿了一个,其他人也各自一个,小口慢慢地尝了,唱完后,牛得水连竖大拇指:“一个白菜包能做出这味儿,我?今儿个才知道,为什么这道菜会当成御膳!我?以前就没把这道菜看眼里,现在才会知道,那是我?没吃到好的!”

其它厨师细细品尝后,也都暗暗点头?,不?过?自然各揣着心思,有人敬佩,觉得就连顾舜华都能做出这种白菜包,那顾全福的道行不?知道多深呢,自己在旁边,哪怕偷着学点,都够以后混的了。

也有的则是面?色失落,想?着自己和顾全福年?纪差不?多,不?过?这手艺,竟然连一个顾舜华都比不?过?,以后还怎么混?

牛得水则是再没别的,只有高兴了:“我?这才算是把心放到肚子里了,行嘞,咱就开始准备咱们?的满汉全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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