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者请客，请客地点又离银锭桥不算远。
方南小憩片刻，便先一步赶到了闹中取静的望海楼。
没想到了人济庄园酒店包间，里面呼啦啦的已经有十二三个人。
方南一愣。
知晓没碰着好宴，硬着头皮跃过了领路的美女服务生。
“为国争光的方导到了！”
说话的人方南不认识，韩总介绍后才知道是宁夏电影制片厂的副总庞洪。
再下来，面上带笑、衣着光鲜的各个老总纷纷自报家门。
啥京城星影联、新林电影、沙龙传媒、世纪佳映七八家文化公司。
至于身份，全是这个总那个总，方南也记不得那么多。
和一帮老总握完手，方南接着把手伸向了包厢里的几位女将。
三位女将，他倒是熟的很，赵燕子、周公子、孙丽。
和三人笑着搭了会话，方南一边假装蹙眉记人名，一边在单人沙发上坐了下来。
“你和徐老怪关系好，这位应该认识吧，北大星光文化的艺术总监钱永强，他是香江人，给很多影视项目做过制片。”
韩总竖手冲和方南握完手不久的其中一位中年人一指。
方南对钱永强一颔首：“久仰大名！”
他不认识钱永强，倒是知道北大星光。
北大星光是由国家财政部门、教育部门批准成立，由北大参股的传媒集团。
集团下设京城星光联合传媒、星光联合投资、山城财富置业、山城星光投资等公司。
业务涵盖传媒产业投资、影视投资、制作及发行。
是个挺牛的单位。
但和他挨不着，他的电影从来不缺投资人。
包厢内杂乱的各个人物因韩总串成了一条线，显然这是专为他做的局。
方南不动声色的接过韩总亲自散发的香烟，不闻不问的抽了起来。
这一帮文化公司的老总聚到一起，特意给他做局。
除了想请他拍电影，他想不出还能有啥事。
再一瞧周讯、赵燕子、孙丽, 他心里实际已经有了八成数。
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
毕竟他刚拿奖，拿奖后的第一部长篇电影绝对会万众瞩目。
早在柏林的时候, 就有法国制片人想请方南联合欧洲其它两位导演, 拍一部电影冲击明年戛纳电影节。
不过被方南以筹备自己第五部长篇作品给拒绝了。
谁知后脚刚回国, 他又被近水得月的国内资方给盯上了。
想来再等一段时间，想请他拍片的国内外制片人怕是要多到数不胜数。
气氛有些沉默, 韩总只好亲自开腔。
“是这么个事情。”
韩总絮叨了10来分钟，方南心里想“果然”。
除了电影《画皮》，他记不得两位大花旦做女主的其它电影。
他没想到的是, 2000年代上映、热议的《画皮》，竟然是钱永强率先提出来的项目。
“我...”
方南正要拒绝，才说出个“我”字，宁夏制片厂的庞洪突然插话道。
“方导, 我们知道你有自己的项目，但你先听听我们几家的诚意！”
方南无奈，点头示意庞洪继续。
稍倾, 所谓的诚意来了。
只要方南愿意执起《画皮》导筒。
首先，他将会获得一笔高达1200万的税后片酬。
其次，剧组拍摄期间，他的衣食住行全由剧组承包，连条内裤都不用他买。
且按照拍摄地所在城市最高标准执行。
大概意思就是, 拍摄地所在城市哪怕只有一座5星级酒店，酒店内必然要有方南的一间客房。
野外拍摄期间，为方南提供单人中型房车。
吃喝方面拉到最高级别的同时, 再配有两位助理。
一位工作助理。
一位生活助理。
另外, 庞洪还说, 方南如果不愿参与《画皮》的前期筹备，那也没问题。
1200万片酬和衣食住行方面的高规格接待，只买他2-3个月的拍摄档期。
方南人麻了。
他闹不清庞洪这是请他拍戏还是度假。
这个圈子里的很多人确实奢靡成风。
可现在才2007年，华夏经济还没腾飞呢。
他也不是那帮北上后喜欢要这要那的香江人。
再说。
一位导演一点不参与影片筹备, 这是放任自己导演口碑崩塌？
他得多傻才能这么干事！
方南猛吸了口烟。
今天这事不好办, 一旦拒绝，就要得罪华艺之外的又一大帮京圈人士。
且这帮人的幕后关系比华艺还要错综复杂。
得罪的原因就很简单，人家的条件开的太好, 诚意太足，让他说不出别的来。
接受邀请，自己的第五部长篇可能赶不上明年五月份的戛纳。
最关键的是, 唐唐影视少了他导的一二部电影, 整年业绩绝对成下滑状态。
这一点极不利于公司发展。
至于让唐唐影视参与到《画皮》项目中, 光看面前这么多资方，显然是不可能。
瞄了瞄盯着自己的十几双眼睛，方南想开口时，庞洪又补充了一点：“上影也是《画皮》的资方，另外郑子丹是片中的男一号。”
“我想提个要求，你们几家同意，我就接了你们的项目。而且我也会参与到前期筹备中，并且不用你们承诺什么五星级酒店，衣食住行等条件。”
庞洪与几家资方代表对了下眼后，急忙道：“方导请说。”
方南轻瞥了几人一眼，脱口而出：“允许我利用《画皮》的拍摄时间差干别的项目。”
加上上影，《画皮》的投资方就有中影、上影、宁影、北大文化等好几家牛哄哄的制片公司。
这么多大佬堵着，方南想不接《画皮》都不行。
但他也不会任人拿捏。
《画皮》的项目可以接，唐唐影视的发展也不容许任何人耽误。
所以他要一边拍《画皮》，一边为公司拍一部商业戏。
而他准备的第五部作品《寄生虫》只能等上一年，变成他导演生涯中的第六部作品。
毕竟《寄生虫》是奔着冲击戛纳、奥斯卡去的一部作品，需要更多精力仔细打磨。
方南条件一开，庞洪几人面面相觑。
说实话，方南的条件挺苛刻的。
一个几百号人的剧组，一天下来的花费是笔不小的开支。
他们宁愿给方南安排五星级酒店，再找几个人把他伺候好，让他每天除了吃了吃喝拉撒，剩余时间全部用来拍戏。
也不愿他每天上班似的点卯八个小时后，甩手去别的剧组。
庞洪几人一脸为难，谁也没想到方南提出这么个条件。
气氛再次僵住，又是韩总出来打破僵局：“上菜吧，大家边吃边聊。”
“我去洗手间。”
庞洪说完，不顾服务员提醒包厢里有专设的洗手间，直奔外面，后面一连串人跟上。
方南会意，咧嘴冲韩总、周讯四人笑道：“我们自己吃吧, 不管他们, 早饿的不行了。”
眼见方南将狮子头一夹为二，整了一大块丢进碗里，韩总笑问：“柏林的伙食不习惯？”
“还行，我们这种人一年吃几个月盒饭，早成了铁胃，没啥习不习惯的。”
赵燕子搭话道：“你胃怎么样？反正我的有问题，一着凉就不舒服。”
方南回道：“大问题么有，小问题自然是有的。”
几人边吃边喝约莫十分钟，庞洪几人回来了。
没多犹豫，一口答应了方南的条件。
金熊奖导演执导的《画皮》，这个噱头太大了，他们显然是舍不得放弃。
意向合作达成，庞洪举杯对方南道：“方导，祝我们合作愉快，祝明年的《画皮》大卖！”
方南笑着附和了一声，再次动筷。
桌上的话题也从《画皮》暂时换成了07年春晚的黑色三分钟，以及方南的柏林行。
“据我了解，是当时本山的小品《策划》超时了两分钟，零点报时的时候，几个主持人纷纷想表现个人英雄主义似的救场，结果抢话把场面抢的乱七八糟，简直不知所谓！”
桌上一位中年人含怒说完，看向韩总：“老韩，你知道的多，是不是这样？”
“我又不是金越，我怎么知道？”
一口否认知道内情，韩总突然看向方南：“方南你没有想过竞标明年的春晚导演？”
方南猛摇头：“拉倒吧，吃力不讨好的事，今年口碑、收视率咋样？是不是又被骂了？”
策划总导演一年一度的春晚，其实是个吃力不讨好的活。
谈口碑，几乎是年年有人骂。
谈创收。
方南约莫记得，今年春晚总导演金越不知是在哪一届另辟蹊径，选择放弃收视率，加大春晚广告为央视创收，结果马屁没拍着，还被全国人民骂成猪头。
也永远失去了春晚总导演竞标资格。
所以这事他真没兴趣。
“收视率30%，历史新低，操蛋玩意！”
方南冲说出答案，还口不择言骂上一句的胖老总笑了笑。
这家伙是不认识老毕，还是不知人心险恶，啥话都不敢说？
聊完春晚、柏林行，几位老总又邀方南去某人间耍耍。
方南当即拒绝，也终于明白，为啥桌上三位女将不吃香了，原来一帮子老总要去找身段更靓的美女。
一窝蜂走了七八个人，赵燕子、周讯、孙丽也被支走，韩总领方南上了他的车。
“我自己打车回去。”车子缓缓发动后，方南忙道。
“你还有下一场，我把你送过去，不过那边全是老朋友，不用迁就。”
方南点头：“《画皮》项目，中影投了多少？”
“中影没投，庞洪找过来让我牵线，推不掉。”
方南郁闷：“那这不是坑我？”
韩总瞥了一眼方南：“方南，你挺精明一个人，不懂吃独食要不得的道理？”
“每个人都需要朋友，没有朋友，浦江那块地你能拿的到？”
“再说你也没吃亏啊，1200万的片酬国内第一档了吧，算上香江，也没几个导演能拿到这个数字。”
方南愁眉苦脸道：“您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人喜欢随心所欲。”
“哪有人能随心所欲的，就是我那也做不到，哪一年我办公室的办公桌不被一帮老前辈拍坏几张，我能随心所欲跟他们叫板？”
“你要永远记得，做人不能随心所欲啊。这边结婚证刚拿，几分钟后又离婚，这么随心所欲的一个人那还了得？”
韩总这句话的前半段，方南还像个老实孩子闷头“嗯嗯嗯”。
后半段一出来，他不由听的一机灵。
转头再瞧韩总，他已经将脸转望向了窗外。
但不管他怎么隐藏自己的表情，方南心里也有了数，自己的所作所为尽在一些领导的眼底。
“我明白了。”方南抽出支烟递给韩总。
韩总接过烟，又让方南给点上后，拍着方南的膝盖道：“既然明白了，你就把08年春晚总导演这事放在心上，办的好差不谈，主要是锻炼自己组织大型晚会的能力。”
说完，韩总又语重心长的来了一句：“你还很年轻，以后的路还很长，各方面都要多学习。”
韩总意有所指的这番话，反倒把方南给整迷糊了。
刚开始，他以为领导要把他往对外文化输出这条路上去培养。
毕竟国外拿大奖了，又是国内顶尖商业片导演，还这么年轻。
未来说不定要承担一部分文化输出责任啥的。
所以身子要正。
但现在又说搞啥大型赛事。
08奥运都被老谋子承包了，一帮领导总不至于已经想到10几年后的冬奥会，准备让他做老谋子接班人吧。
谜语人最是烦人！
方南嘀咕时，车子缓缓停了下来。
两人边走边聊到了包间，韩总和江州、毛建国、于东一行人打了招呼返身离去。
“嗨，方，我觉得你的提议很好，我们就拍《少年的你》这样的剧情片。”
韩总刚走，毛建国一把抱住了还在回味、愣神的方南。
反应过来的方南骂道：“有病吧你，我给你啥提议了？”
“忘了？你在山城拍《少年的你》，我去探班的时候。”毛建国不满的提醒道。
“想起来了，你那会不是不愿意投资剧情片？”
“nonono，你们华夏人有一句话说的好，此一时彼一时。”
“你现在愿意投，我没空。”丢下势利眼毛建国，方南转向江州、于东等人。
上一场饭局，方南被半胁迫着接下了《画皮》。
这一场饭局，他的身份掉了过来，他主动威胁、催促江州安排《少年的你》上映事宜。
江州也不含糊：“你要是着急，十天后香江、台湾就能上映。三月份档期空的很。但我建议你最好配合中影、华影搞亚洲同步上映。”
方南一脸惊悚：“见鬼了，这圈子就没秘密了？你咋知道韩国、日本的版权在华影手里？我们和华影在欧洲做的交易啊。”
于东一边给方南倒酒，一边笑道：“涉及利益的事想瞒也瞒不住，而且你也太低估自己在我们这个圈子里的名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