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晚闻言，微微抬起眸子，眼睛里依稀含有刚睡醒的朦胧感，如同林间小鹿。
“真的会没事么？”她小心翼翼的询问，似乎这个答案对她来说很重要。
至少宫墨寒是这么认为的。
如果他知道顾晚此刻想的是得罪了沈青这个银行行长，以后办贷款困难的事，大概是会想吐血。
他望进顾晚清澈见底的眼睛，是自己的倒影，顿时有一种心里满满的感觉。
顾晚如此在意，是因为与她争执的对象是他的母亲吧，那么，这是不是代表着顾晚对他多少还是在乎的？
思及此，宫墨寒轻扯嘴角满意的笑了，温柔的摩挲顾晚的脑袋，“你放心，我说了没事就是没事，其他人说的都不算，包括我的母亲在内。”
顾晚察觉到头顶的触碰，有些疑惑，宫墨寒这个家伙怎么突然跟转了性一般。
不过，想来也是，他一向都是这样，喜怒无常，开心的时候对她很好，不开心了就对她胡乱发一通脾气，正常的很。
宫墨寒没有听见顾晚的声音，以为她还是介怀他母亲的事，宽慰道，“你的人生也不会完的，余生我护你。”
这句话脱口而出，说者和听者都愣了愣。
宫墨寒是没有想到他居然会说出如此情深几许的话，以前也听得发小这么说话，他还觉得油腻。
如今，自己说出口，竟然是不可置信中微微带有一丝甜在心中。
顾晚听到这句话的第一反应是心头颤了颤，而片刻之后，便是本能的怀疑，她向来是不相信诺言这种东西的。
更何况，宫墨寒心中一直有个念念不忘之人，那么还要他守护做什么？
精神洁癖，不是只是宫墨寒有，在她顾晚身上同样存在。
如果这一切的前提，不是因为爱的话，就都不要了。
“你知道的，我要的不是这个。”她摆摆手，有些莫名的烦躁。
宫墨寒看着顾晚的动作，心里发慌，语气里也有着他自己都没有发觉的患得患失，“那么，你想要什么？”
他的眉头紧皱，声音里冷冽如冰泉。
“我想要……”顾晚嘴边的话下意识的冒出，又生生咽了回去，“算了，跟你说了也没是白说。”
她讪讪的缩回脚被宫墨寒捏在手里的小脚，似乎是想到什么了，突然有些兴味索然。
“你尽管说你想要的。”宫墨寒收手，微微挑了挑眉毛。
他倒要听听顾晚想要的是什么，宫墨寒不相信凭借他在这座城市的权势地位，还有什么给不了顾晚。
除了……
“我想要自由，你给的了么？”顾晚忽然回身，眸子说起“自由”两个字时，是那样的清亮。
她这些年活的太累，为晓天而活，为自己心中的执念而活……
其实顾晚的私心底，还是想为自己活一次，哪怕就一次放纵的自由也好……
“呵。”宫墨寒冷嗤一声，果然还是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
在他的意识里，怕不是顾晚想要自由是假，想要自由自在的到尹厉沉身边去才是真的吧。
“女人，我告诉你，你这辈子休想从我身边离开，你以为凭你还能想要自由么？”
宫墨寒眼色森然，明明是不想放手任他离开，说出口的话却词不达意。
顾晚在宫墨寒的话音未落下时，就微微的阖上了眼帘。
这一次她出奇的平静，不哭也不闹，如果不是长长的睫毛如同蝴蝶般微微的煽动的话，宫墨寒几乎都要以为她是再一次受到刺激昏倒了。
他伸手用力扣起顾晚的下巴，声音冷冷，“睁开眼睛。”
“……”顾晚充耳不闻，固执的不睁开眼睛，用自己的方式倔强的抗争。
抗争这多舛的命运，抑或只是宫墨寒霸道的不容置喙的语气。
她顾晚凭什么要处处被摆布。
此刻她并不想看见宫墨寒，她一点也不想看见他忽然温柔，忽然沉郁，忽然面瘫的——那张变幻莫测的脸。
“我让你给我睁开眼睛！”宫墨寒见状，手上的力度越发的加大的几分。
没有一点点办法，他在顾晚面前，曾经引以为傲的自制力不复存在。
明明顾晚什么都没有做，他就已经被她侵城略地，寸土寸疆都防守不住。
或许，这便是陷入了爱情的怪圈。
“……我不要。”顾晚红唇艰难的开合，将快要从喉间迸出的呓痛声压抑住。
她的心里在默默腹诽，宫墨寒没毛病吧，整天不是捏她手腕，就是捏她下巴的。
有暴力倾向不去看，跟她瞎磕巴什么劲？！
“好，你不要！”宫墨寒眸光渐冷，说话间颇有种咬牙切齿切齿的滋味，“你最好不要睁开眼睛了。”
“……”顾晚依旧沉默，她感觉到下巴处的力道卸下了，她心底有些疑惑、有些松了口气，还有一些不能理解的失落在其中。
顾晚摇了摇头，似乎是想将这些情绪晃出脑袋，当她感觉到宫墨寒起身的时候，好奇的睁开了眼睛。
她发现宫墨寒并未离开，而是拿了什么东西就转过了身来，背影在室内昏暗月光的照射下，有几分孤寂之感。
顾晚看的不自觉的出神，却在宫墨寒回身朝她的方向望来的时候，赶紧重新闭上眼睛。
顾晚可不希望让宫墨寒这个自恋鬼以为她在偷瞄他。
宫墨寒眼神锐利一眯，显然没有错过顾晚这个动作，他唇角轻扯出一个凉凉的弧度，“顾晚，你不是不睁开眼睛的么？”
顾晚并没有给他回应，他将手机解锁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动了几下，便递到了顾晚的面前。
“你做出这一切，不就是想要跟尹厉沉自由的双宿双飞去么？想要联系方式你就自己睁开眼睛看！”
宫墨寒恢复了平静，顾晚有些摸不清情况，却还是在听到尹厉沉三个字的时候，倏忽睁开眼睛。
联系方式？！
宫墨寒看到顾晚美目圆瞪的瞬间，果然，能够影响她的依然不是自己么？
不管他怎么做，软硬兼施，想要她睁开眼睛，都不如别人一个名字管用。
他顿时心头怒火中烧，大手一挥，便将手机狠狠的摔在地上……
“啪——”
顾晚感觉被戏弄了一般，有些恼火，“你……”
“想要尹厉沉的联系方式，除非我死了。”
宫墨寒打断她，丢下这句话，便径直摔门而出。
留下顾晚一人，在房间里惊讶的目瞪口呆……
但是她惊讶的可不是宫墨寒的突然发火，突然离开。事实上，顾晚已经有些习以为常。
她惊讶的是地上的那个被宫墨寒一气之下，说摔就摔的手机。
顾晚虽然不重物欲，但是多少有所耳闻。
刚刚宫墨寒随手摔掉的手机是Diamond Crypto是奥地利奢侈品设计大师Peter Aloisson的代表作，限量发售，国内仅此一部，真正的有价无市。
可惜了……
“我们不一样。”顾晚“啧”了一下唇后，俯身捡起地上面目全非的手机，取出手机卡装入自己的手机内。
然后开机后——
顾晚并没有在卡里搜索到尹厉沉的号码，显然宫墨寒是将资料存在了手机里。
她没有猜错的话，宫墨寒谨慎的性子，他的手机也有层层加密措施。
不过，没关系。
顾晚扬起唇畔，宫墨寒谨慎又如何？为了刺激她，也只是给她看了一眼又如何？
顾晚的生存法则里可不只有演技而已，过目不忘也是她的能力之一。
再怎么说，顾晚也是医学生出身的，药理药性、案例什么的要记的很多，而顾晚背这些不需要理解的东西，从来只需要一遍。
一个是十一位数的手机号码相比之下，还是太简单了，顾晚不费力的打出了这串数字。
她装上宫墨寒的卡，用他的号码给尹厉沉发了条短信。
“现在给我发个定位过来。”
顾晚尽她可能的模仿宫墨寒的语气，强势不可拒绝。
电话那头的尹厉沉看到短信的时候，惊讶而又犹疑的发了定位过去。
毕竟，他以为是老板发来的短信，不疑有他，只能听从，也无法左右他是试探还是监视。
“尹厉沉，我终究还是找到你了。”顾晚收到定位的时候，甚至有一种“踏破铁鞋无觅”的感觉。
顾晚现在是彻底被宫墨寒刺激到了，她也没有去细想，自己究竟是喜欢尹厉沉，还是单纯的喜欢和他在一起的感觉，或者只是叛逆的和宫墨寒唱反调。
她只是一心想着要去问清楚，尹厉沉到底是怎么想的，愿不愿意和她在一起，毕竟一生苦短，要和有趣的人在一起。
而另一边，宫明睿酒吧深夜买醉，不知道回想起顾晚今夜对他说过的话的，他觉得心里很不舒服。
“我只是觉得我当初眼瞎，爱上一个垃圾。”
“即使没有顾嫣然，我们还是会分手。”
“我从来都没有一件事像离开你做的那样好。”
……
一字一句，全部都扎进了宫明睿的心里，疼痛在酒精的作用下，渐渐扩散。
为什么顾晚可以绝情至此？
可他似乎忘了不怀好意、首先离开的负心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