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组下午的戏，是在下午一点多开始的。
所以给陆沅儿稍微讲解了一番之后，陆知也没有更多时间和陆沅儿聊天了。
陆沅儿去换上戏服，他则是开始回到片场里开始忙碌起来。
灯光、道具......一切准备就绪。
陆知扬声道，“知否第十三幕第一场，A！”
有些昏暗的屋里。
陆沅儿一袭素雅长裙，动作神态娴静温柔, 但眉宇间又多了些寻常大家闺秀所缺少的韧性。
和贴身女婢一起，她低下身子，仔细整理着丈夫房间内的箱子。
不急不缓的动作，和寻常时候的她大不相同。
真仿佛一个文雅闺秀。
这份平静随着一个盒子的咔嗒打开戛然而止。
她看着这个放在丈夫箱中的小盒子。
盒子里，两个瓷娃娃紧挨着放在一起，童稚可爱。
这是？
陆沅儿眼中先是闪过一丝好奇，但又有一丝不安, 按在盒子上的手蓦地停住。
两个瓷娃娃......
两个和一个之间, 还是有些不同的。
她嘴唇下意识抿了一下。
指尖缓缓落在两个冰冷的瓷娃娃上, 带着点微不可察的的颤抖。
她的气息急促了一下，将两个瓷娃娃取出。
这两个瓷娃娃并不算精美，她放在手中端详着，一直到看见其中一个瓷娃娃底座上的字。
齐小二。
她的动作停顿住了。
身后的女婢好奇道，“齐小二......是小公爷吗？”
陆沅儿没有应答，似乎在犹豫着什么。
她的目光落在另外一个瓷娃娃上。
或者说，瓷娃娃的底座上。
洁白粗糙的底座上，没有名字。
只有一横一撇。
是一个没有写完的名字。
陆沅儿的声音并不平静，“另外这两笔，是谁......”
身后的婢女嘴巴微张，不敢言语。
但陆沅儿似乎也不是在问她，而是在问自己。
她的眼神从没有离开那个未写完的名字, 眼眶微微泛红。
“只是不管是谁, 横竖......都不是我。”
“姑娘, 别怕，”婢女伸出手，搭在她的背上, “现在好歹......是全都知道了。”
“没错......心中的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陆沅儿眼中的泪水无声滑落。
语句文字中的平静, 与声音中的难过伤心两相背离。
“那姑娘现在，打算怎么办呢？”
陆沅儿沉默了半晌，才道，“既然知道他的心是别人的......”
她将两个瓷娃娃放回原位，紧跟着又快速地盖上盒子，合上箱子。
既像是在逃避什么，又像是用这种果决的动作激励着自己，“那就把他抢回来！”
清脆的声音和木箱木盒碰撞的声音同时响起。
她面容上的温柔被一种决绝所替代。
她没有认输，也不会认输。
......
一反常态的，由罗木成喊了声“卡”。
而监视器后的陆知有些走神，似乎并不在状态之中。
这让罗木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平时喊卡喊停的，肯定都是陆知，他没有代替的理由。
但今天的陆知明显有些不太对劲。
陆沅儿这一幕戏都结束了十来秒了，他还在那里发呆，所以罗木成才帮着喊了声卡。
也是被罗木成的大嗓门吓了一跳，陆知才回过神来。
“怎么了老陆？”罗木成疑惑道。
“没事没事，刚才可能是太累了, 走神了一下。”陆知敷衍着解释了一句。
“那就好，沅儿演得挺好的, 嗯, 真挺好的。”
罗木成客观地评价表扬了一句。
从动作到神态、台词，都有一种顺畅的感觉。
就连眼泪的落下，也丝毫不显得强行。
一切都恰到好处。
不愧是老陆这家伙的女儿，很有表演天赋嘛，二十岁的小姑娘就把“夺爱”戏码表演得这么自然。
但陆知好像没有罗木成这种欣慰的想法。
看着结束这一幕戏之后，提着裙摆蹦跶着到了虞沧身边的陆沅儿，陆导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就在前两天，他在咨询过虞沧对于申氏这个角色的看法之后，还在担心陆沅儿的表演问题。
毕竟演员的人生阅历是没有办法通过专业训练完全取代的。
所以哪怕今天下午讲戏的时候，陆沅儿的解读并没有出错，他也还是放心不下。
但就在刚才，陆沅儿却用自己的表演证明了她在这方面并没有问题......
这勾起了陆知更加遥远的回忆。
虽然父女这几年闹着别扭，但陆知还是有私下关心着陆沅儿的。
几年前陆沅儿公司那边曾经给她安排过演技培训班的事情，他也知道。
他深深地记得，当时演技培训班的老师给她家闺女下了个演技白痴的“诊断报告”。
说得好像陆沅儿这丫头不是他陆知亲生的......
而从这会儿来看，她好像还挺有天分啊，怎么回事呢？
他看着陆沅儿凑到虞沧身边后，和虞沧那个小助理一起笑闹着，心中的情绪更加微妙了。
虽然虞沧这家伙，这会儿没有和陆沅儿表现出什么亲密的动作，反倒一脸无奈的表情，但陆知还是能敏锐察觉到一些不同之处。
总是下意识想要出现在一个人眼前，这是什么的征兆呢？
陆知默默叹了口气，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直到罗木成端了杯茶到他身边，拍了怕他的肩膀，“喝口茶提提神，我看你今天精神头好像不太好，这可不行啊，后面还有三个月呢！”
知否因为集数偏多，所以预计的拍摄时间也达到了三个多月。
陆知笑了笑，接过茶杯收下了老搭档的关心。
他没有向罗木成解释自己心中的顾虑。
不过抿了口茶水之后，他突然对身边的罗木成问道，“老罗，你有没有觉得......沅儿长大了？”
“长大了？”听到他的问题，罗木成哑然失笑，“怎么的，小姑娘还能不长大的吗？”
“沅儿今年......”罗木成掐着指头算了算，“也马上二十一了吧？扯证结婚，明年给你添个孙子让你光荣退休回家带孙都行。”
“少给我扯淡！”陆知笑骂了罗木成一句。
说完，他又低头看向了杯中泛黄的茶汤。
茶汤之中，有的茶叶上浮，有的茶叶下沉。
“是，人总要长大的......”
小陆会长大，老陆也会变老。